看着柳凡衣裳上那幾團暗色的污漬,楊云溪的眸子頓時暗了下去。
那幾團污漬代表了什麼,楊云溪相信只要不是下子就能看得出來。
至於她的逾越,塗太后顯然也沒功夫在意,只是也跟着追問:“是怎麼回事兒?”
“誠王造反,如今率兵攻打朱雀門,殿下率兵防守,只要堅持到天亮,城外支援來了就好。”柳凡的聲音聽似平靜,不過實則卻是帶着一絲微微的顫的。
楊云溪聽出來了,又死死的抿緊了脣,就怕自己不小心露出什麼神色來叫人看出,讓本就惶恐不安的氣氛再度惡化。
柳凡不過是去尋朱禮,再過來卻是身上都沾了血漬,這說明什麼?說明了只怕如今宮門口的情景已經是惡劣到了一個地步了。
而且甚至還是朱禮親自帶着人防守。朱禮這是在以身犯險。
塗太后也是被柳凡這話驚了一驚,好一陣子才驚疑不定的問道:“這是怎麼回事兒?怎麼會讓大郎去帶兵防守?負責城中兵力的將領呢?朝中其他將軍呢!總不能都叛變了吧?皇帝呢?在做什麼?你告訴我,外頭的轟隆聲,是不是紅衣大炮?!”
柳凡的神色依舊鎮定,不過手指卻是攥緊了:“誠王兵力不多,可是手中卻是有幾尊紅衣大炮——殿下雖是帶兵,不過卻是沒什麼危險,只需注意着對方的紅衣大炮也就是了。至於城中其他將領……叛變不至於,但是不少人家眷被控制住了,所以……現在除了殺出城去調兵的,就只有陳將軍還跟在殿下身邊……”
所有人都是不約而同的倒吸一口涼氣。誰也沒想到,局勢已經壞到了這個地步。朝中沒出徵的將士有多少?怕是一雙手都數不過來吧?可是現在居然除了殺出城門去調兵的,只還有一個陳歸塵在朱禮身邊!
塗太后已經不只是皺眉了,而是整個眉心都攪成了一團:“那皇帝呢?”
“皇上頭疼的舊疾發作了,不過還強撐着在等着消息,坐鎮在乾元殿。”柳凡嘆了一口氣:“如今內宮之中也有人混了進來,殿下叫奴婢來提醒太后一聲。讓太后坐鎮內宮,護着女眷們。尤其是墩兒和楊貴人……”
柳凡的話沒說完,不過意思卻已經是讓衆人明白了。
朱禮之所以尤其提到了墩兒和楊云溪,說白了就是因爲墩兒和楊云溪肚子裡的都是他的血脈!朱禮這是怕自己遇險身死,所以便是說了這樣的話!
衆人都是沉默。
楊云溪心中揪得緊緊的,只覺得自己的氣都是快要喘不過來了。她瞅了一眼塗太后,咬咬牙再度逾越了一回,看着柳凡道:“柳凡,你替我帶句話給殿下,就說讓殿下平安歸來。看着孩子出生,讓殿下別忘了他還沒給孩子想好名字,別忘了他說過要帶着孩子去騎馬盪鞦韆這話!”
說到最後,楊云溪只覺得自己的胸中像是被棉花堵住,說不出的難受,聲音也是微微顫抖哽咽起來。此時此刻,她是真怕了。怕朱禮有什麼意外,怕傳來噩耗。
只是此時此刻,她卻是沒意識到,她又爲什麼怕?明明她甚至都沒有功夫去想一想若是朱禮真出了什麼事兒,她們這些朱禮的女人到底會如何。明明她甚至也沒去想過,朱禮都出了事兒,那麼她們又怎麼可能會安全?
此時此刻,她的擔心,卻是隻爲朱禮一人罷了。
指甲陷入掌心,刺疼卻是不甚明顯。不過楊云溪還是慢慢冷靜下來:“陳將軍是常勝將軍,宮中雖然兵力不多,可勝在是守城。而且只需要堅持到援兵來就行,所以咱們必然是不會有事兒的。”
這話卻是故意說出來安撫其他人,提醒其他人別亂了方寸罷了。至於效果——楊云溪嘲諷的想,這個連她自己都說服不了。
紅衣大炮是什麼?就是她也知道,那是戰場上威力巨大的殺人兵器!一門紅衣大炮,勝過幾百人!朝廷造出的紅衣大炮少,歷來是各處駐兵爭搶的好東西,就連京畿重地,也不過是隻有城門口才有兩尊罷了。
可是現在這邊卻是一門紅衣大炮也沒有,反倒是叛軍那邊有好幾尊。也不知內城牆能扛得住幾次炮轟?一旦城牆被轟出缺口,那麼又該怎麼辦?
塗太后的聲音響起:“告訴大郎,就說後宮有我。我倒是要看看,誠王他就算攻進來了,他敢不敢對我這個老太婆動手!”
塗太后的聲音擲地有聲,一時之間竟是無人敢發出一點聲音。
柳凡跪下衝着塗太后磕了一個頭,而後便是退了出去。
塗太后看了一眼楊云溪,而後出聲:“去,關上大門。若有人要進來,確認了身份才能放行。只許帶宮女,宦官都在門外守着。”
相比宦官還能鬧出什麼事兒來,宮女則是不必擔憂。塗太后短短的時間裡,顯然已經是思慮周全了。
楊云溪卻是沒功夫去讚歎和佩服,只苦澀出聲:“太子妃如今——”
“青羽會吉人天相。”塗太后不疾不徐:“退一萬步,若她出了事兒,我老婆子定會幫她報仇!”
接着,塗太后掃了一遍屋中其他人,語氣微冷:“都給我收了喪氣的樣子,平日一個個跟花孔雀似的,昂着脖子走路那副驕傲的勁兒呢?真出了事,還有我陪着你們一起死呢!”
一時之間屋中噤若寒蟬。
楊云溪重新坐下,竭力維持住面上的鎮定。至於心中……卻是早已經成了一團亂麻。她想到朱禮,想到陳歸塵,想到古青羽,甚至還想到了薛家和楊家。
宮門口如今這般情景,宮外只怕也是好不到哪裡去。柳凡說不少朝中大臣的家眷都被鉗制住,那麼或許宮外此時只能用兵荒馬亂來形容吧?薛家只是商戶出身,縱然出了一個薛治,也應該不會讓誠王看上眼。楊家也是微末……
反倒是古家,還有大長公主那頭,以及徐家和秦家這幾個大族比較危險。只盼着這些人也能全力襄助朱禮纔好。
正想着,她卻是聽見了一聲兒啼。頓時想到了一件事:墩兒……應該沒有被送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