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禮說完了那麼一番話之後,熙和倒是還想再說什麼,不過朱禮卻是沒熙和機會,直接起身背過身去:“李氏熙和,此番我不重罰與你,一則是因爲時局,二則是因爲看在母后和李家面上。只是你這般心腸毒辣,此生我卻是不願再與你相見。你且去吧。若是墩兒沒事兒也就罷了,若是墩兒有事兒——你李家上下的命,都不夠抵。”
朱禮這番話說得卻是真真的冷酷。
楊云溪在一旁看着,倒是真個兒的愣住了。
熙和也是整個人都驚住了,軟軟的整個人彷彿都是失去了力氣,就那麼呆怔在了地上,如同被抽了骨頭,怎麼也是撐不起來。
“你且去罷。”朱禮淡淡道,一句多餘的話倒是再也沒有。
楊云溪最先回過神來,當下眉頭一挑,倒是禁不住的脣角也是一彎。對於熙和來說,最大的懲罰是什麼?不是怎麼樣嚴厲的懲罰手段,也不是打壓,而是朱禮這麼一句話。
熙和肯定倒是心悅朱禮的,她做這麼多,無非也就是想要朱禮對她青眼有加。
可是朱禮卻是說了這麼一句“此生再也不願與你相見。”朱禮態度更是如此堅決冷酷——堅決冷酷得甚至都有點不像是朱禮了。
楊云溪看了一眼熙和,最後走上前去,伸出手去握住熙和的手微微用力:“李良娣,起來罷。”
然而熙和卻是紋絲不動,只是怔怔的看着朱禮,好半晌才嘶聲問出口:“爲什麼?”
這三個字像是熙和從牙縫裡擠出來的一般。更是充滿了苦澀,苦得彷彿打翻了黃連湯,苦得連空氣裡都是一股子的苦澀味道。
不僅是熙和覺得苦,就是楊云溪聽着也是覺得苦。設身處地的想一想,其實楊云溪倒是很理解熙和這般做的緣由——無非是想要讓朱禮感激她罷了。只是卻不擇手段了一些。
“好了,出去罷。”楊云溪縱然再怎麼理解熙和,這件事情上卻也是不可能心軟半點,畢竟還是那句話,錯了就是錯了,這是不可原諒的錯。她們原諒熙和或許容易,不過是一句話的功夫罷了,可是那墩兒呢?
原本她對朱禮還有些怨言,覺得朱禮太過縱容熙和,對熙和太過的軟和。可是朱禮如今說了這麼一句話……她倒是忽然就覺得痛快了。
熙和卻是彷彿沒聽見楊云溪的話,只是怔怔的看着朱禮的背脊:“爲什麼?”
然而朱禮卻是沒有出聲。許是不知該如何回答,許是不想回答,總之朱禮只是這般沉默着,最終舉起手來,輕輕的擺了擺。
這個動作的意思自然是再明顯不過了:分明就是讓熙和退出去。
朱禮這般態度,楊云溪自然也是不願意再讓熙和鬧騰,當即便是叫蘭笙她們進來:“送李良娣回去罷。”
熙和也沒反抗,就這麼怔怔的看着朱禮的背影被半扶半拖着送了出去。
楊云溪猶豫沉默了一會兒。也是沒久留,悄無聲息的退了出去,好讓朱禮一個人靜一靜。出了這件事情,想來朱禮的心情是好不到哪裡去的。
之前她說起這事兒的時候,朱禮的心裡未必是相信的,怕也不過是順着她說幾句罷了。而等到熙和真個兒自己承認了……朱禮大約纔算是真正的意識到了這件事情是真的。
朱禮的心思,楊云溪自然也是猜不透,不過還是那句話,熙和做這麼多,朱禮心裡不可能半點感觸也沒有。
站在廊下怔神了好一陣子,璟姑姑倒是抱着小蟲兒過來了。
小蟲兒見了楊云溪,便是咯咯笑着要楊云溪抱。此番這般折騰了一回,小蟲兒整個人都是瘦了一圈。楊云溪抱着雖然也還吃力,可是也不至於就抱不住了。當下便是接了小蟲兒來,在小蟲兒臉頰上香了一口:“小蟲兒想娘了?”
小蟲兒嘟着嘴回親了楊云溪的臉頰,發出老大一聲“啵”的聲音來。倒是將她自己又逗得笑了起來:“想。”
楊云溪抹了一把臉上的口水,也禁不住笑:“真想娘了?還是想吃娘做的點心了?”
小蟲兒毫不猶豫的轉了口風:“想吃點心。吃糖果子。”
也不知是真饞了,還是正在長牙的緣故,小蟲兒奶聲奶氣的說完這話之後,口水都是滴了下來,亮晶晶的掛在脣角,風一吹還微微有些晃。
楊云溪的衣裳上少不得蹭到了一些,不過她也渾然不在意,笑着用帕子擦了,只是搖頭:“真真兒是個小饞貓。”
想了想,她輕聲問小蟲兒:“娘帶小蟲兒去看看弟弟好不好?”
小蟲兒一怔:“弟弟?哥哥?”
小蟲兒這般含混不清,倒是讓楊云溪有點不理解。還是青姑姑笑道:“可能是搞不清楚弟弟和哥哥的區別,只當是墩兒呢。”
兩個孩子相處了這麼久,感情倒也不是一般的好。尤其是現在墩兒被教得過分懂事,吃的玩的都是謙讓着小蟲兒,小蟲兒更是黏糊着墩兒。
楊云溪想着墩兒現在的情況,便是心頭嘆了一口氣。搖搖頭:“不是墩兒哥哥,是去看阿石弟弟。比小蟲兒小,小蟲兒也做姐姐了,小蟲兒你開心不開心?”
小蟲兒或許沒聽懂,懵裡懵懂的聽着,點點頭:“看。”
楊云溪親了一口小蟲兒的臉頰,讓璟姑姑給了小蟲兒一個糖果子讓她慢慢用小牙齒慢慢啃着,然後就帶着她去看阿石了。
不過剛走兩步,朱禮倒是從屋裡出來了。
朱禮似乎已經恢復過來,神色上看不出半點情緒,倒是和平日裡也沒什麼兩樣了。
朱禮自然而然的伸出手來:“我抱着小蟲兒罷。你手用不上力氣,別累了。”
楊云溪看着朱禮這般體貼的樣子,便是順手將小蟲兒遞了過去:“你小心些,她如今口水多着呢。仔細蹭你一身。”
朱禮輕笑:“我閨女的口水也是香的,怕什麼?”
看着朱禮如此“狗腿”的樣子,楊云溪不禁搖頭:“別人都是稀罕兒子,怎麼到了大郎你這裡,倒是稀罕起女兒來了。”
“真不知道?”朱禮含笑看了楊云溪一眼,目光卻是有些意味深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