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老拈住支票就笑呵呵地跟譚綸說：“這美國人倒有些錢，不過你也知道，我不缺錢……”
“您也說他有錢了，這錢您就拿着，算晚輩一點心意。美國人的錢不拿白不拿。”譚綸說笑一句，起身告別。
回頭將華金和約翰送回軍醫院，和晉湖回招待所，先將資料複印一份，才坐在招待所大堂細細地瞧起來。
封清鑄清閒地在一旁陪着，隨手也拿過幾張來看。
“嗯？按這上頭說的，大豆的轉基因研發受阻，但在得到農科院的技術資料後，就有了突破性的進展。研製成的新型轉基因大豆，已經在美國的明尼蘇達，愛荷華和德克薩斯試驗性的投產，預計產量提高一倍，產油率提高三倍……”
瞧着封清鑄微微吃驚的臉孔，譚綸從他手裡拿過那幾張瞟了眼說：“賣國賊！按這研究級別來說，屬於是國家戰略保密性級別的層次，卻無償提供給美國，讓美國人的研究取得成果，我們卻一分利益都沒有。這讓我想起了十年前的大飛機研製。”
“書記，咱們要不要把這些交給市裡，讓市政府那邊跟省裡彙報？”晉湖問道。
“市裡再到省裡，再到中央，這層層往上遞，光是時間成本就讓人頭疼，我還是直接去中紀委走一趟。”
晉湖大吃一驚：“書記，這，這不太好吧？”
“有什麼不好？”譚綸把資料收攏說，“你把這些資料、文件再複印幾份。”
晉湖答應一聲，拿起資料去複印室。
“美國人倒是哪裡有利益就往哪裡鑽，不過簽了合同，還能把場子找回來？”封清鑄皺眉道。
“先查查看再說，要沒有內賊這合同怎麼都籤不下來。要是在籤合同的時候出了問題，那這合同就能提起行政複議，認定無效。就是去美國打官司，也不見得會輸。麻煩自然會有，嘉吉那邊拿到寶貝，可不會輕易放手。”譚綸說，“但也不能試都不試就算了。”
封清鑄微微點頭。
下午趕去中紀委前，譚綸先趕到農科院水研所，就是農科院有問題，還是有幾個人能信任的。範輕澤換了間辦公室，不見得氣派，卻是寬敞得多，跟以前一樣，牆上都掛滿了水形圖。
三峽工程極爲注目的放在正對辦公桌的地位，讓他一擡頭就能看得到。功過利弊不好說，但範輕澤對這個超級工程的關注卻不做第二人想。
譚綸敲門進來，卻是一愕。
就看駱行書站在桌前和範輕澤在討論一座水電站的建設問題，瞧見他駱行書就是一皺眉，把設計圖紙一卷，一聲不吭的往外走。
“駱叔叔……”
譚綸喊道，駱行書像沒聽見，重重一哼，快步離去。
“你啊，讓我說你什麼好。”範輕澤瞧着茫然回過頭的譚綸搖頭一笑，“你既然有了未婚妻，還和纖纖攪在一起。行書啊，直誠了些，卻不笨，風聲傳到他
耳朵裡了，你還想讓他怎麼給你好臉色瞧？”
譚綸尷尬地撓頭，看到範輕澤桌上的水杯未滿，就拿起水杯去飲水機前倒水。
“纖纖是個好女孩，你這心啊，可不能掰開用。”範輕澤說了句，就不想再這個問題上多談，畢竟那是感情問題，他年紀大了，小孩的世界，他也管不了那麼多。
“這是些農業上的問題，”譚綸把手提包裡的資料拿到桌上堆着，“我先簡單跟您說一說，事情很嚴重，可能涉及到一些人的腐敗問題，在您這裡問個底，我再到中紀委去。”
範輕澤微微一怔，就邊翻資料邊聽譚綸說。
“我國的農業多以零散家庭作坊式爲主，要控制全行業，那是不可能的，但要控制單一行業，卻未必做不到。嘉吉，孟山都的壓榨技術都高出咱們國內的壓榨行業一籌，不說別的零散企業，就是中糧，中儲糧，這兩家巨型國企，跟他們相比，還是小船和鉅艦的差距。”
“特別在管理上，還有很長的路要追趕。技術的問題倒是好解決，但是管理思想上要轉變，卻是難之又難。這轉基因大豆要在美國拉美地區大面積推廣的話，對國內的食用油行業將是巨大沖擊。美國和拉美都因爲選票和保護農業的關係，對於農產品出口採用鉅額補貼制度。再加上集中生產，轉基因作物本來產量和出油率都要高。按市場的天然選擇來說，榨油廠就會選擇轉基因大豆。”
“這樣一來，自然的就讓國產大豆沒了銷路，價格走低。種植戶收入減少，種植慾望不到，大豆減產就是可以預見的事。一但減產，四大糧商要是突然限制大豆出口。一些小型的榨油廠就沒大豆可用，破產在即。一但破產，這些糧商就開始收購榨油廠。等榨油廠這中間環節擺平，上游的原材料，也就是轉基因大豆又握在手中，再收購幾家食用油企業。”
“這對擁有鉅額資金的四大糧商都不是難事，這樣下去，整個食用油產業就會被他們控制。進而靠控制整條產業鏈來控制超高利潤。”
譚綸一頓說：“國內就算想對大豆種植採取補貼制度，也無法跟美國的補貼相比，需要用錢的地方太多，不可能跟美國一樣。這些戰略目標和規劃，都在那沓資料裡。每個步驟都寫得極爲詳細，四大糧商會聯合起來，以十年爲目標，佔領華夏的食用油市場。”
範輕澤聽得膽顫心驚，按着資料說：“你能確定這些資料來源沒有問題？”
“這樣大的事我不敢胡來。”譚綸苦笑道，“說來還是農科院那邊泄露了國內的研發資料，將幾顆改良過的大豆種子給了嘉吉，又簽定賣國協議纔會變成這樣。”
“那要是我們種植轉基因大豆不行嗎？”範輕澤皺眉說，“這樣就不用依賴進口的轉基因大豆。”
“不行，因爲轉基因大豆的種子是由他們提供的。按這類轉基因大豆的種子特性，一但種植過的土地，要換種的話，土地的適
應期需要三到五年，只要用過一次，就必須一直用下去。而轉基因作物長出來的種子一兩年就會退化，要重新購買種子。”譚綸嘆氣說，“各方面人家都考慮到了，我們現在很被動。”
範輕澤霍地起身：“走，我和你去找農科院領導。”
“範老，這農科院不知是哪裡出問題，要是院領導出的問題，這能查出來什麼？還是找中紀委好了。”譚綸說。
範輕澤倒不太情願，找中紀委那就明顯要把事情搞大。而他現在雖編制掛到了水利部，但還是水研所的人，水研所是歸農科院管的，待了那麼些年，還是有些香火情在。
“事情緊急，範老，咱們可講不得感情了，”譚綸說，“要再磨兩年的話，就一切都晚了。”
美國和拉美那邊都還在適應性種植，還要等收穫後的結果，嘉吉的文件裡對此部分樂觀，戰略規劃也是真的，但前期規劃和實際進行還是有出入的。這種戰略規劃，嘉吉做的至少有三種。
約翰拿其中一種給譚綸，也是對轉基因大豆的前景並不是完全看好。誰知譚綸是過來人，深知其中險惡，才馬不停蹄就來找範輕澤，他是要拉着範輕澤去中紀委。
思忖再三，範輕澤還是跟譚綸趕到中紀委來了。
範老在去年治水時大出風頭，他的到來，讓中紀委直接派了位副書記來接待。等譚綸再添油加醋地說了遍，那位副書記愣了下才拿起資料低頭翻看。
中紀委譚綸也不是頭次來，年少時曾跟大伯來辦過一次事，這坐在空調特別曖和的副書記辦公室裡，卻總覺得有些涼。
“事情我們會調查，”副書記好半晌才擡起頭說，“範老和譚書記請放心。”
譚綸笑着跟他握手：“直接趕過來有些不合程序，但農科院是副部級單位，擔心農業部農科院都有問題，才大着膽子過來，給您添麻煩了。”
“不麻煩，這涉及到國計民生的事，一但屬實，紀委將嚴厲查處相關負責人。”副書記微笑道，“譚書記年輕但心裡想着全國的億萬農民，不容易啊。”
譚綸靦腆一笑，就和範輕澤出了辦公室。
該做的都做了，接下來就是中紀委和農科院的事了。譚綸想着還要去跟華金談條件，就紛紛告別範輕澤，趕往首都軍醫院。
“是，我沒事，對，我接受了神奇的華夏醫生的治療，十天內就能行動自如，對，不，我不會辭職，請董事會再給我一年時間，下一財年，我一定會拿出令人滿意的答卷，好，那就這樣。”
華金將電話掛斷，雙手搭在腹前，看着站在牀前一臉怨毒地喬治。
“喬治，很抱歉，你白來了一趟，還有一次事要告訴你，你的CTO職位被撤消了……”
“你等着瞧，華金，這件事沒有結束。”
喬治轉身走出病房，恰好看到譚綸，目光冰冷的掃過去，匆匆趕向電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