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助理還沒來?”一停車,馮綱跳下來,就帶着譚綸來到大廳角落的一個圓型沙發處,那裡已經坐着三個人,看氣度模樣大概都跟馮綱差不多。
“徐助理有事,要晚來一些,這位是……”一位穿灰色中山裝的,狐疑地用眼打量譚綸。
“這是嶺西南海縣的譚縣長,跟我在人大報名時撞上的,仗義得很,我就想帶他來增增人面,”馮綱拍着譚綸的胳膊說,“喏,這位是咱魯東省駐京辦的馬主任,這位是咱神臺市委辦的丁主任,這位呢,嗬,來頭更大,是咱江北省辦公廳的南主任。”
一窩主任?譚綸心裡想笑。
馬主任和丁主任都熱情地跟譚綸握手,南主任只是微微一笑,衝他點點頭,算打過招呼。
級別來說,也是南主任最高,其它都跟譚綸差不多,正副處級,南主任卻是副廳級的了。
“譚縣長看來年紀不大啊,卻是年輕有爲,這就主政一方了,我們這些秘書卻還在熬啊,還不知什麼時候是個頭呢。”丁主任嘆息道。
他跟馮綱、南主任算是秘書系統,馬主任卻是不算。
“恰逢其會吧,”譚綸笑說,“有時候運氣來了,擋都擋不掉。”
“這倒是,”丁主任點頭就說,“我記得前些日子申市長帶隊去香港招商的時候,聽說南海縣的展位就在咱們神臺市的旁邊,可是招商成果不好?”
馮綱微微皺眉,既然成果不好,你提他做什麼?
“是啊,現在招商難,南海的招商更難,”譚綸嘆氣說,“亞洲金融風暴,讓各大企業都收緊銀根,沒錢,人家自己都用不過來,還能往外扔錢?”
“這倒是,不過,咱們申市長可是本事大,一連簽了兩個大項目,你說,擱哪位市長這上任沒多久就拿得到這樣的大單?我看申市長就是咱們神臺的福星啊。”丁主任讚歎道。
“你說的申市長不是申家的人吧?”南主任突然開口問。
申這個姓要小衆得多,很容易就讓人往那頭想。
“可不是,這要不說政治血脈一脈相傳呢,當年申老可是保護過老元首的,也打過好幾場硬仗,前些年他去世時,主席總理還出席了追悼會,風光得很,”丁主任笑說,“要不是申家人,申市長的人脈能那麼廣,能給拉來那麼大的單?”
馮綱插嘴說:“說到人脈,咱們來的這地方纔叫神奇。聽人說好些辦不了的事,都能在這裡談呢。你想要認識誰,就跟這會所的經理說一聲,只要是正當的事,人家都會想辦法幫你引見。可是這會所背後是誰,就沒人知道了。”
“我倒是想打聽,一問幾個常來的朋友,他們都說不知道,”馬主任小聲說,“有人說可能是哪位太子爺弄的。”
“真的太子爺有這閒情?”馮綱不以爲然,“人家成天在忙的事都忙不過來呢,我看可能是哪個皇親國戚弄的吧。可這也怪,又不收錢,又不收禮的,幫着大家的忙,這是做好事呢?還是別有用心?”
“哎,你別亂猜,這種事是能猜
的?小心惹火燒身。”馬主任趕緊低聲說。
馮綱豎起食指在嘴脣前,壓低聲音道:“聽說這會所還有什麼小範圍的委員,能進入的會員纔算是真正人脈深廣的……”
“你還說?”馬主任驚着用手捂住了他的嘴。
“徐助理還沒來,我給他打電話。”丁主任起身說。
“譚縣長不知道我們約見的徐助理是誰吧?”南主任笑問道。
譚綸茫然地搖頭。
“我們今天呢,約見徐助理,主要是想求他幫個忙,”南主任說,“這神臺上項目,資金在省裡無法解決,就想來江北找辦法。徐助理可是咱們江北新來的財神爺,跟你一樣,也是年輕才俊,他要肯開口幫忙,那神臺的事就算解決了。我呢,欠着神臺市委書記一個人情,這就幫他們牽線來了。”
譚綸微笑道:“馮哥帶我來,也想讓我認識認識徐助理,也好以後要用錢時,有個要錢的地方?”
“可不是?”馮綱說,“你們南海是全國有名的窮縣,這資金用度上有難處,嶺西省裡也窮,省行那些人怕是早就怕了你們縣了,那遠一些能借到錢來發展,也是好的。”
馬主任突然開口說:“老馮也不是白幫你牽線,咱們這牽了線,你要是能借到錢,2%的回扣還是要給的。”
譚綸一怔,馮綱就低吼道:“我和譚縣長投契,也2%?1%就行了。”
譚綸心下恍然,原來是想要拿回扣,那就難怪了,是說自己雖槓了那人一腳,可馮綱也不該這樣就親熱得跟個兄弟一樣。
“徐助理的錢能拿到就好,不能拿到也沒關係,南海要發展,我看咱們省行也能拿些錢給你們的嘛。”南主任微笑道。
譚綸不置可否的笑笑說:“缺錢的時候我自然不會忘了幾位的。”
南主任和馬主任相視一笑,馮綱也開心的拍着譚綸的肩膀說:“這就是了嘛,等徐助理來了,要是你不好意思開不了口,就給我使眼色,我幫你開口。這兄弟的事,就是我馮綱自己的事。”
譚綸微笑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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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主任打過電話回來說:“徐助理馬上就到了,咱們再開瓶好酒,九二年的拉菲?”
“就這個,現在都時興喝洋酒,這酒肯定能入徐助理的法眼。”馬主任說,“讓他們開發票,記到駐京辦的賬上。”
譚綸笑而不語,會所裡的拉菲雖不像是外頭那樣掛羊頭拍狗肉,但九二年的早就賣光了,現在賣的都是傅鏈久從香港帶回來的,總共也沒幾瓶,一般人有錢都要不到。
果然,丁主任垂頭喪氣回來:“沒了,要了別的年份,到時徐助理要瞧不上,那可別怪我。”
“哎,那也沒辦法,希望他不要太挑剔吧。”馬主任說。
等了快十分鐘,丁主任就起身去接徐助理,再又一分多鐘,就看丁主任笑呵呵的陪着個年輕男人走過來,那男的一看到譚綸就愣了下。
譚綸舉起酒杯擋在眼前微微搖頭,徐助理才笑着由丁主任安排,坐在南主任的身旁。
“徐助理,這京言會所,就有一點不好,沒女人,”南主任笑道,“要是想要女人的話,等晚些咱們再去一品會所。”
徐助理忙偷眼去瞧譚綸,看他臉上沒有變化,才說:“談正事就好。”
南主任豎起拇指說:“徐助理年紀輕輕,可這思想比我們這些老傢伙還要堅定,那好,咱們就談正事,來,這位是魯東辦公廳的馮綱馮處長。”
徐助理微笑跟馮綱握手:“丁主任打電話給我,我還在望京,這就來得晚了,讓諸位久等了。”
“哎,等到沒多等,等別人我不舒服,可是等徐助理,那就跟等親爹一樣,那有什麼嘛,值得等的。”馮綱肉麻地說。
譚綸聽得全身起雞皮疙瘩,徐助理也想笑笑不出來的模樣。
“馮處長和丁主任找徐助理,是想談貸款的事,”南主任說,“神臺最近剛簽了兩個大單,平整地塊,建設廠房等等,都需要啓動資金。我們江北跟魯東是兄弟關係,神臺跟京南又是友好城市,我就想幫扶他們一把。你跟他們談談吧。”
徐助理問:“不知你們需要多少資金?”
“二十億吧。”丁主任說。
徐助理怔愣了下,江北省商行是由省屬的信用社改制組成的,這改制成股份制銀行纔沒多久,拿二十億出來,一時確實有困難。
但省商行受省委領導,南主任的話也有些用,可一下拿二十億,還是幫魯東那邊,這就有點說不過去了。
要是省裡的項目,還有些道理可言,什麼魯東和江北是兄弟省份,合作是有的,但更多的是競爭。
何況,徐助理看了譚綸一眼,搖頭說:“這事我做不了主,要行裡開會決定……”
“這些我們懂,”丁主任笑說,“就想等開會的時候,徐助理可要幫着神臺說說好話。”
說着,丁主任看了眼馬主任,馬主任就笑着拿出個信封推了過去:“一點小意思,聽說徐助理纔到魯東,還住在省商行的宿舍裡,我看這也太委屈人了。”
信封鼓鼓的,看着少說也有十來萬,徐助理臉色一下變了:“馬主任,你們這是什麼意思?是要賄賂我?”
“咳,這話怎麼說的?我們打算請徐助理兼職做咱們神臺那兩個項目的顧問,這是顧問費,可不是行賄啊,徐助理可千萬別誤會了。”丁主任忙說。
徐助理在譚綸的眼色示意下,將信封收到懷裡,淡淡地說:“你們的事,我知道了,該幫的忙,我會幫的。”
“那就再好不過了,來,咱們喝酒。”丁主任大喜說。
喝得差不多了,這些人都散了,譚綸將馮綱送上出租車,纔回到會所裡。
“綸子哥,這錢……”徐敬止拿着信封,覺得手發燙。
“按程序來吧,”譚綸往天花板角落裡隱沒處看了眼說,“這裡的攝像頭裝上了吧?清晰度還行?”
“都按國外最好的安排的。”徐敬止說。
“把片子取了,送江北和魯東省紀委去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