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想到鮑昌榮會有這麼大的支持力度,王思宇有些意外,笑着說:“鮑書記,有你這句話,我就放心了,一定把案子順利辦下來。”
鮑昌榮端起茶杯,吹了吹泛起的茶葉,語氣舒緩地道:“王書記,不要有顧慮,你儘管放心,在這件案子上,我絕對是支持你的。”
王思宇微微一笑,點頭道:“那好,我這就給田書記打電話,先把劉恆控制起來。”
鮑昌榮‘嗯’了一聲,慢悠悠地呷了口茶水,放下杯子,笑眯眯地道:“王書記,還有個好消息要告訴你,這幾天有位外商來到閔江,她可是位很出色的民營企業家,要在咱們這裡投資建廠,不出意外,會創辦一家頗有規模的紡織廠。”
王思宇眼睛一亮,搶過話題道:“鮑書記,這倒是個好消息,我正在發愁,閔江重機那一千名職工分流的問題不好解決,紡織廠如果能夠儘快上馬,倒是能解決一批下崗職工再就業的問題。”
鮑昌榮摸起杯子,啜了口茶水,臉上露出一絲讚許的表情,笑着說:“我們想到一起去了,王書記,這下大家心裡就都踏實了,閔江重機的問題如果能順利解決,可去了我老大一塊心病,也省得總有人拿它來做文章,不過話說回來,還要感謝你這位高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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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思宇微微一笑,輕描淡寫地道:“鮑書記過獎了,高參可談不上,最多是無知者無畏,敢說話罷了。”
鮑昌榮放下茶杯,笑吟吟地道:“王書記,過分的謙虛就是驕傲。”
王思宇卻擺了擺手,謙遜地道:“鮑書記,我可沒有驕傲的資本,剛剛進入市委班子,需要學習的地方還很多,擺正心態纔是最重要的。”
鮑昌榮輕輕點頭,擡起右手,舒緩地摩挲着頭髮,若有所思地道:“王書記,要是都能有你這樣的想法,閔江的工作可就好乾多了,可惜啊,有些人非但擺不正心態,也擺不正位置,不把心思放在正地方,卻總是惦記着拉幫結夥搞派系,我們的事業,就是耽誤在這種人身上了。”
王思宇皺了皺眉,知道鮑昌榮又在借題發揮,再次把矛頭指向市長李晨,他清楚這種事情牽涉太多,不好貿然表態,就含糊其辭地敷衍了幾句,掛斷電話以後,他馬上又給田宏業打過去,將情況簡單介紹了一遍,讓田宏業馬上聯繫監察四室,對劉恆採取必要的措施,免得節外生枝。
田宏業接到電話後,也覺得必須立即採取行動,就按照王思宇的要求,把任務傳達下去,隨後將手機丟到一邊,冷笑着道:“這個劉恆,真是傻X一個,也不知道當初怎麼當上的總經理,笨得和豬一樣,居然幹出這種糊塗事情。”
他老婆丁貴英從廚房裡走了出來,將飯菜端上餐桌,洗了手坐在他身邊,不鹹不淡地問道:“怎麼了?”
田宏業擦了擦厚厚的鏡片,把眼鏡重新戴上,摸起筷子,冷嘲熱諷地道:“這個劉恆啊,他是真被趙寶軍逼急了,居然昏了頭,想到去賄賂姓王的,你說他是不是長着一顆豬腦袋?姓王的初來乍到,在沒摸清閔江的情況前,哪敢輕易收錢,這下可好,弄巧成拙了!”
丁貴英白了他一眼,悶悶不樂地道:“那可不好說,現在當官的,哪個膽子都不小,也就你窩囊,怕這怕那的,送上門的錢都不敢要,一年少拿好幾十萬呢。”
田宏業用筷子敲了敲桌子,努努嘴,一臉不悅地道:“瞎說什麼,當心孩子聽到!”
丁貴英放下碗筷,躡手躡腳地走到臥室邊,推開房門向裡望了一眼,就把房門關上,走回飯桌旁,輕聲道:“沒事,還睡着呢,小武也真是不聽話,都初二了,還成天惦記着玩電腦,昨晚上又玩了通宵,怕是要天黑才能醒。”
田宏業嘆了口氣,滿臉無奈地道:“這孩子一點都不像我,就知道貪玩,你這當媽的也不管管,前些天罵了他兩句,結果倒記仇了,到現在都不給我好臉色看,都是你給寵壞了。”
丁貴英哼了一聲,往嘴裡扒拉幾口飯,岔過話題道:“宏業,你在紀委怕是到頭了,這麼長時間都提不上去,乾脆挪挪地方吧。”
田宏業夾了口菜,不以爲然地道:“你個婦道人家懂什麼,我的事情,你少跟着摻和!”
丁貴英卻瞪大了眼睛,把筷子往桌上一拍,怒不可遏地道:“我什麼都不懂,就你懂,你懂什麼啊?幹了這麼多年,還是個副職,我弟弟不比你強?他當縣長才幾年啊,就在省城買了四套房子,去年小妹結婚,人家兩口子出了十萬禮金,瞧瞧咱們家,纔出了五千塊,多寒磣啊,想起來我這心口都堵得慌!”
田宏業皺了皺眉,拿筷子指了指老婆,壓低聲音道:“他那是傻!我可告訴你,丁貴英,你弟弟現在太貪心了,還忒張狂,再不收斂點,早晚要犯事,到時你可別哭天抹淚地來求我。”
丁貴英面色一沉,伸手往田宏業的臉上劃拉了幾下,就把他的眼鏡搶了過來,叉腰道:“咋?你還想大義滅親咋地,我弟弟要是出了事,你要是敢不幫忙,我跟你田瞎子沒完!”
田宏業見老婆撒潑,氣得臉色發青,卻也無可奈何,只好低聲哀求道:“貴英,你這是幹啥?有話好好說,快把眼鏡還我!”
丁貴英卻不肯罷休,拿手指戳着田宏業的腦門,不依不饒地道:“我告訴你,田瞎子,我弟弟家要是敗了,你也別想過半天消停日子!到時候,我非把你那點破事都抖落出來,讓外面看看你田瞎子到底是個什麼貨色,我呸!”
田宏業伸手在四處摸了摸,陰沉着臉低吼道:“姑奶奶,你小聲點,好日子過夠了是不是?”
丁貴英哼了一聲,把眼鏡塞到他的手裡,摸起筷子,氣鼓鼓地道:“說吧,你到底幫還是不幫?”
田宏業戴了眼鏡,嘆了口氣道:“幫,怎麼會不幫呢,我一直都在幫他遮着事,只是你不知道罷了,不過抽時間,你得勸勸他,小心駛得萬年船,不能太張揚了,一定要收斂着點。”
丁貴英點了點頭,笑着道:“這還像是人說的話。”
田宏業摸起筷子,又再丟下,愁眉不展地道:“被你這麼一鬧,什麼胃口都沒了。”
丁貴英夾了一塊鴨肉,送到他嘴裡,眉開眼笑地道:“老田,你別再犯傻了,紀委是清水衙門,沒啥太大油水,趁着鮑書記還在位,趕緊去跑跑,要個縣委書記噹噹,把錢賺夠了,咱們也辦移民,就去澳大利亞。”
田宏業抽出紙巾,擦了嘴角,冷哼道:“婦人之見,你以爲那麼容易就能跑出去嗎?那都要經過多年的準備,再說了,出去之後語言不通,生活也不習慣,錢更加不好賺,哪有在國內呆得舒坦,只要不太貪了,細水長流,退休的時候也能撈個幾百萬,夠全家人用的了,你別總出餿主意,免得招災惹禍。”
丁貴英夾了菜,板着面孔道:“反正在紀委呆着沒意思,我是希望你挪窩的,到下面當個縣委書記,那可是土皇帝,要風得風,要雨得雨,比你現在這樣強多了。”
田宏業皺了皺眉,低聲道:“再等等吧,這邊暫時離不開我,鮑書記還指望着我爲他看家護院呢,沒見公安口都丟了嗎?局長黃海濱當了副市長之後,翅膀硬了,現在和姓李的穿一條褲子,把老鮑恨得牙根直咬,楊光一再囑咐我,紀委這條線要抓牢了,不能被姓王的掌握了。”
丁貴英嘆了口氣,悶悶不樂地道:“你就跟着鮑昌榮一條道跑到黑吧,把人都得罪光了,等他倒臺的時候,你不也得跟着一塊倒黴?”
田宏業挽起袖口,摸着銀勺舀了湯,低聲道:“不用怕,鮑書記還能再幹上一屆,在閔江這一畝三分地上,誰都鬥不過老鮑,當初段永祺幹得那麼紅火,不也夾着屁股回省城了?”
丁貴英又鬱悶起來,皺眉道:“還好意思說呢,要不是把姓段的得罪狠了,你能落到現在的地步嗎?那時候就勸你悠着點,可你就是耳根子太硬,不聽勸,不然現在也當上常委了。”
田宏業喝了口湯,眯着眼睛砸吧嘴道:“你以爲我願意啊,那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當時要不全力把段永祺搞下去,我們這批人都得沉下去!”
丁貴英聳了聳肩,無精打采地道:“就怕你把人都得罪光了,卻沒撈到實惠,老田啊,你可別死心眼,給自己留條退路吧,外面可都傳,李晨市長的腦子鬼精明,很可能把鮑書記拱下去。”
田宏業擺了擺手,拿筷子指着自己的額頭,苦笑着道:“怎麼留退路?上船容易下船難啊,閔江市所有幹部都知道,我田宏業是老鮑的忠心屬下,就差在腦門上刻個‘鮑’字了,我的仕途已經和老鮑捆在一起了,一榮俱榮,一損俱損,這都是註定的事,改不了的。”
丁貴英面帶憂色,咬着筷子道:“你啊,還是不夠圓滑,以後李晨要是當上書記,肯定不會輕饒你。”
田宏業輕輕搖頭,沉吟道:“李晨當不上,他水平不夠,那點精明都寫在臉上了,要不是他岳父還健在,能發揮點作用,他哪會像現在這樣風光,聽說那位老爺子身體不太好,說不定哪天就沒了,到時誰還買他的帳?依我看,他這個市長當不了多久,就得和段永祺一樣,灰溜溜地離開閔江。”
丁貴英聞言一笑,爲田宏業添了米飯,遞過碗後,又憂心忡忡地道:“老田,上次楊秘書來家裡作客,我好像聽過一句,王書記的後臺好像是孟省長,你可別小事聰明,大事糊塗,要是把他得罪慘了,惹得上面不快,你這官可就真當到頭了。”
田宏業輕蔑地笑了幾聲,擺手道:“貴英,官場上的事你不懂,省委大佬就算手再長,也不會隔着鮑書記來插手閔江的事情,只要老鮑還當一天的市委書記,我就是紀委真正的當家人,誰來都沒用,我不點頭,他姓王的什麼事都幹不成。”
丁貴英終於開心地笑了起來,撇嘴道:“瞧把你神氣的。”
田宏業夾了口菜,笑着道:“貴英,你放心好了,鮑書記是重情義的人,咱們只要專心給他幹事,以後肯定錯不了,現在跑過去要官,人家反而會認爲咱們不講大局,沒水平,這樣的話,以後千萬不要提了。”
丁貴英用力地點了點頭,眉開眼笑地道:“好,聽你的。”
正說話間,臥室的房門突然打開,一個麪皮白淨的半大小子走了出來,去了趟洗手間後,就睡眼惺忪地走到丁貴英的面前,伸手道:“媽,給我三千塊錢。”
丁貴英微微一怔,皺眉道:“小武,你要那麼多錢做什麼,上個月不剛給了你一千五嗎?”
小武揉了揉眼睛,嘟嘟囔囔地道:“要錢當然有用了,你別問那麼多了!”
田宏業臉色一沉,砰地一聲把碗放下,怒聲道:“敗家仔,是不是又要買遊戲裝備?”
小武不甘示弱地揚起脖子,瞪着他道:“別瞎摻和行嗎?我跟我媽說話呢,你管不着!”
田宏業火冒三丈,上去就扇了兒子一個耳光,低吼道:“滾一邊去,瞧你這樣,跟吸大煙似的,看見你就來氣!”
小武愣了一下,倒像是被打醒了一般,張牙舞爪地衝了過去,大聲吼道:“你敢打我?你這大貪污犯,我去網上發帖揭發你,把你的事情都抖落出來……你再打我下試試?”
田宏業氣得渾身直哆嗦,揮起右手,又抽了兒子響亮的一巴掌,也大吼道:“你去發,去發吧,讓你爹媽都去坐牢,看誰來養活你。”
“發就發,你就等着蹲監獄吧!”小武吼了一聲,發瘋一樣地衝進臥室,砰地一聲把門摔上。
“都是你給慣的!”田宏業氣得臉色鐵青,衝着丁貴英吼了一句,穿上衣服,轉身出了門,蹬蹬地下了樓梯,大步流星地向外走去。
丁貴英也慌了神,趕忙敲開兒子的房門,低聲軟語地哄道:“小武,你可千萬別犯傻,在網上發帖,把你爸名聲搞臭了,對你一點好處都沒有。”
小武捂着腮幫子,伸手道:“那你拿五千塊錢來,不然我到各大論壇去發。”
丁貴英嘆了口氣,到外面取了一沓錢丟在電腦桌上,沒好氣地道:“拿去吧,以後別再這樣了,哪有威脅自己爹媽的,那不是傻子嗎?”
小武把錢放好,嬉皮笑臉地道:“媽,你放心好了,我哪會真發,就是嚇唬嚇唬你們罷了。”
丁貴英哭笑不得,拍着小武的後背道:“傻兒子,哪有嚇唬爹媽的,以後別說這種混賬話。”
小武很認真地點點頭,又躺到牀上,笑嘻嘻地道:“媽,你放心好了,就算髮帖,我也不提咱家的事,就說感謝黨,感謝政府,讓我們的生活越來越好了,這樣總成了吧?”
“說什麼屁話!”丁貴英嘟囔一句,又嘆了口氣,灰頭土臉地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