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間,河西縣的大大小小的酒店,頓時生意爆滿。座無虛席的酒桌上經常被一些信誓旦旦的人圍攏着。沒有真正的縣委書記的日子,縣委就像是塌了半拉天。常委們啥事都在常委會上亂當家,誰都不服氣誰,相互之間交頭接耳,嘀嘀咕咕,所有人都熱衷於誰來當這個縣委書記的猜測上。有人在市委有關係的,就打聽口風,嗅一嗅市委的風向標。因爲王朱兩個人都是縣裡的實力派,兩個人都得罪不起,能夠早點嗅到正確的消息,與誰保持一致纔算是進了避風港呢?
一般情況之下,能夠探得口風的人都不是簡單的人,起碼是重要部門的一把手,其實許多人都是站在那兒觀望的,也有人不希望這兩個人都上的,誰上來都會是一個很厲害的角色,兩個人都不是省油的燈。在河西縣委的班子裡,那些副手們也有希望王強與朱景文相互之間鬥起來的,兩個地頭蛇水火不容,這樣爭鬥下去的話,正好市裡可以重新派下人來當這個縣委書記。那王強就不能百分之一百的當上。來個陌生的領導當一把手,也許未必不是什麼好事,陌生的領導對河西不熟悉,他們就不可能帶着某種裙帶關係的角度看問題,說不定還會給自己帶來升官的好運。
然而在河西縣有一個人不希望王朱二人鬥起來,那麼這個人就是縣人大第一副主任章勳仁。
此人可以說是德高望重,河西縣原來的人大主任是由縣委書記劉舉首兼任的,現在劉舉首已被罷免了人大主任一職,現在人大這邊就數章勳仁說話有分量了。章勳仁一聽王朱兩個人要鬥起來,形成了兩大陣營,那將會是怎麼樣的結局。他氣得要死,心想,都是河西土生土長的人,兩個人又都是他章勳仁一手提拔起來的,手心手背都是肉,如今卻又開始了骨肉相殘,真讓他實在是痛心啊。章勳仁就立刻拿起電話分別給這兩個人打了電話。把兩個人傳喚到家,讓兩個人都想明白,究竟是誰先上?要想清楚。
但是王強心裡恨得牙根直髮癢,說他朱景文現在是翅膀硬了,敢跟他鬥了,真是過河拆橋之人,以以怨報德,說他的常務副縣長還多虧了是他王強給了他機會。現在反過來倒是跟我叫起板來。而朱景文就是不服氣,絲毫不領情,沒有讓步的意思。章勳仁一看這陣勢,一甩袖子到書房裡喝茶去了,不理他們了。過了很長一段時間,兩個人就這樣默默相對,誰也不說話。兩個人都覺得自己的親信多,人緣好,能力棒,都有把握戰勝對方,所以都不吭聲。
章勳仁一看時間已經不早了,這樣下去兩個人對峙着,也不是辦法。就在書房裡對他們二人說:“你們看樣子是不想給我這老頭面子了,是吧!這樣吧,你們現在就到我書房裡來,誰先進來我就支持誰。”這兩人都深深知道章勳仁的分量,這老爺子可是厲害,曾經當過幾年管幹部的副書記,又是多年搞組織人事的組織部長出身,許多部門以及鄉鎮的一把手都欠着老爺子的人情呢,一句話就等於許多人站在那一邊的問題,也是許多人至關重要的立場問題。
於是這兩個人就都急着往書房裡擠,結果由於門太窄,兩個的身體撞在了一起,兩個人又都不好意思退去。這時,章老爺子就衝他們喊道:“都給我退出去。”說着就要從書房裡出來,他們只好又重新退到了客廳,各自找了位置坐下。
張勳仁重新回到了客廳,生氣的說:“這就是擠的結果,兩個人都想擠兌對方,結果兩個人又都被擋在了門外。這樣淺顯的道理你們難道都不懂嗎?幹啥都要講個先後。說吧?你們兩個是聯手,還是擠兌?兩個人依舊不說話,都在章老爺子面前保持沉默。
張勳仁本來血壓就高,這樣一氣,血壓又開始高了起來,他氣得手拍着茶几子,說:“你們糊塗,簡直是幼稚的可以,關鍵時刻哪能相互鬥起來呢?縣委許多人都希望你們這樣鬥起來的。這樣市委領導一生氣給你們再派來一個縣委書記,你們誰都沒有機會,誰都鬥不起來,其結果是兩敗俱傷。搞不好你們都得不到好處,誰也都進步不了,到頭來都撐不了大器,我原以爲你王強是一個當大領導的料,要拿出點心胸。可現在看看,你的心胸也不過如此。就憑着你這點水平是幹一把手的胸懷嗎?想官階更進一步就需要有大胸懷的。我分析了,你們註定也只能停留在這小縣城的水平上,瞎掰可以,到頭來最多和我一樣被攆到人大來。”
王強的眼皮耷拉着,等於已表明自己的態度不願意讓步,他還想接這個縣委書記的位置,奮鬥到市委領導呢,咋能就混到人大去了呢?這人大是什麼地方?簡直就是泥做的圖章,是裝模作樣的官,走過場的權利,沒啥意思,他剛剛纔到五十歲,不想走到仕途的盡頭,王強可不想到這樣。
章老爺子說完,閉上眼睛,長嘆了一口氣聲,鷸蚌相爭,讓他們都滾出來了家門。
兩個人走出了張勳仁的家門,各自的小車司機都已等候在那裡,他們分別上了各自的車子,一股煙消失在了夜幕中。
王強是一個權力很強的人,作爲一個真正的男人就應該是管理着別人的。他一直認爲官場上的事,就應該力挫對手,拼力爭取,這河西縣未來的天,就應是他王強的天,將來誰能主宰這個縣唯他王強一個人。他曾經因自己一次次無緣縣委一把手位置而苦惱過,對自己的政治前途也失望過。
但是他一直相信自己的能力,相信自己有能力把這個縣的工作搞上去,有時也抱着一絲僥倖心理,說不定自己還有機會。爲此他到淮河市委找過組織部副部長楊斌不知多少次,想讓他給自己指點迷津。
楊斌就很嚴厲的批評他:“你不要總是性子太急,這是你的缺點,心不要太急,慢慢來,會有轉機的。要有耐力等待時機,等時機到了,就要有能力緊緊的抓住時機。官場上的風雲變幻莫測,說起就起,說停就停。”
王強那次從楊斌那回來,心裡就反覆的琢磨着他話裡的含義,有時候思維是清晰的,有時候又是模糊的。釋然與茫然,興奮與痛苦交織着在他心中進行着。楊斌的話說的很對,的確,這裡面的水深的很啊!
這楊斌並沒有與他直說什麼,他心裡不踏實,他的秘書小姚,一句話再次提醒了他,讓他到縣城的西面那個寺廟裡中去請教一下那個半仙似的老和尚,此人定可以給你釋懷,也可先行給你算上一卦。
王強雖點頭贊同,但心存疑慮,就說:“上次你給我介紹的那個神秘破道士,本來給我算的卦是上好的卦,說我能夠在縣委書記的位置上勝出,到後來,不還是輸給了劉舉首,最後還是沒能如願當上縣委一把手。”
秘書小姚就說:“其實那破道士我原本也不知他的身世,後來才聽說也不過是一個闖蕩江湖的術士,那就沒有了靈驗,嘿嘿——”
王強說:“既然你說到那禪寺的覺遠老和尚,我倒想去看看,前不久縣政協還有人給我彙報,那和尚想申請要點資金修繕寺廟呢。”
在一天的下午,他就推掉了所有的應酬,帶着秘書小姚一道到河西寺廟。
河西寺廟是淮河市現存最大的寺廟了,離河西縣城城區七公里,坐落在碧波盪漾的淮河岸邊。車子到禪寺時,已是夕陽西下之時。秘書小姚從車子裡趕緊下車,去叩開寺廟的門,寺裡的一個小僧出來迎接,於是王強也慢慢推開車門,下來之後,向小僧問好,小僧便向王強他們作了個揖。王強看這小僧清目秀,年齡也不過二十幾來歲,心裡想:什麼事讓這麼一個正當年的孩子出家了呢?可見世事無常,難以說定。
這小和尚就把王強引入寺廟後院,剛進寺門,老和尚覺遠就出來了,老遠就打着哈哈:“南阿彌陀佛,善哉!善哉!不知王縣長親自來到本寺,沒未能遠迎,實在是失禮!”這老和尚與這王縣長也是曾經相識的,說着就帶着王強就先繞着寺轉了一圈。
覺遠老和尚向王強一一介紹那裡是新近又修了的,那裡又是新近剛剛添置的。一聽這話,王強心裡就明白了,那是想向他這個縣長伸手要錢呢!就這些話,其實雖然今天王強不是要給他修建寺廟的,但是他今天來的目的是求籤算卦的,要讓這個老和尚覺遠動動凡心給他算上一卦,那還真的要爲河西禪寺撥些資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