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怎麼以前沒發現,這地方的氣氛,居然這麼壓抑呢?陳太忠看着李健的笑容,有點不高興了,點點頭,不再提這個話題,“你先忙,我再去市裡辦點事
“好的,好的,”李健點點頭,嘴裡卻是看似不經意地解釋了一句,“騰處長這次不是計劃內的調研,他的老家在金烏。”
陳太忠笑笑,沒說什麼,轉身揚長而去,李健看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地愣了半天,最終嘆口氣搖搖頭。
出了門見到晴朗的天空,陳太忠的感覺更是不好了,科委那裡似乎陰氣森森的,每個人也是怪模怪樣,好像誰都是活在套子裡一般,他就奇怪了,這麼一個破單位,應該是怨氣沖天纔對的吧?
很久以後,他才知道,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這句話不是白說的。
我得在科委找個內應纔對!陳太忠決定了,他覺得裡面水有點混,不瞭解情況,貿然行事總是不好的。
可是,誰跟科委的人熟呢?他竭力回憶一下,好像在他的印象中,沒什麼人跟科委的熟,能跟科委掛得上邊的,除了馬飛鳴的怨氣,就是秦連成對科委的流程,似乎比較瞭解了。
想想上次秦主任跟他解釋過一些科委的情況,陳太忠轉身上了林肯車,打算回招商辦請教一下。
誰想,就在這個時候,他的手機響了,來電話的是姜世傑,“陳處,高升了也不知道通知兄弟一聲?你這不是見外嗎?”
哥們兒跟你……有那份兒交情嗎?陳太忠乾笑兩聲,“呵呵,今天任命纔下來,以前沒落實,我也不好張揚啊。呵呵。”
不過,被人叫了半天陳主任,總算有人叫陳處了,他心裡多少有點美不滋滋的感覺。
“嘖嘖,見外,你絕對是見外了。”姜世傑在電話那頭使勁兒嘬嘬牙花子,以示自己的不滿,“我可是知道,任命昨天就下了……是科委,對吧?”
前天下午就下來了!陳太忠當然不好這麼說,只能含含糊糊地應對,“咦,昨天下的?今天才到我手裡呢……”
“別扯那麼多了。中午喝酒啊,”姜世傑在那邊笑一聲,“呵呵,科委那兒我可是熟,人精扎堆,太忠,你的脾氣我可不放心。”
我靠。瞌睡就有人送枕頭?聽到這話,陳太忠自是一力應承了下來,“那沒問題,我叫上老古他們,好好地聚一聚……”
掛了電話,他才反應過來,自己已經成爲天南省近十幾年最年輕的副處了,雖然他自己略微有點得意,但帶給別人的,就是實實在在地震撼了。
像這種前途無量的年輕幹部。根本不愁沒人巴結,這不是,姜世傑鄉長巴巴地給送資料來了,而且人家能知道,這資料是自己想要的,這叫投其所好,遠比送什麼賀禮強多了。
想到這兒,他是再也按捺不住心裡的得意了,心說老薑爲人還不錯嘛,這麼識趣兒。回頭合適的時候,倒是得幫丫說兩句話了。
那麼,現在要不要去找秦連成問問呢?陳太忠琢磨一下,決定還是暫緩此事,毫無疑問。秦主任對科委這麼熟悉。應該是有相熟的人在裡面地。
但是,以秦連成的身份。認識的人,地位絕對不會很低,最起碼也是科委的中層,抑或者就是那幾個主任副主任之類的。
那現在,就不宜去打探了,爲了堅持在科委的發言權,表示自己勢力的存在,陳某人是打算搞點動靜出來的,雖然他還沒計劃好怎麼搞,但是沒準槍口就對準誰了,萬一對準地是秦主任的熟人,那豈不是很糟糕?
哥們兒現在,是越來越長進了啊,能想到這一點,讓陳太忠很興奮,於是,很順理成章地,他就做出了決定:以後科委的事兒,只要秦主任不提,哥們兒就不說。
知道得太多,也是一種煩惱啊……這一刻,他真覺得自己有點悟了。
既然他有這種覺悟了,那顯然,中午這頓飯,陳副主任就多了許多煩惱出來——因爲姜世傑講述了很多東西。
科委比陳太忠想像得要複雜的多,已知的派系就有三大支,分別是文海文主任,樑志剛樑副主任和邱朝暉邱副主任。
當然,還有一派,就是衆多的一般不參與糾紛的中間派,這很正常,畢竟有些知識分子還是涯岸自高,有自己地尊嚴的。
當年競爭科委主任一職時,文海、樑志剛和邱朝暉都參與了,本來邱朝暉的呼聲最高,但是文海不知道走了誰的路子,在關鍵時刻上位。
當時,爲了同文海抗衡,邱朝暉和樑志剛還結成了短暫同盟,想要在任命下來前掀翻文海,怎奈力不從心。
等到文海上臺,反倒是開始拉攏樑志剛,要不然兩個副主任,再加上才升職的米自然米副主任,三個副主任發力,絕對架得空文主任……反正,那是要多亂有多亂了。
現在文海和樑志剛的關係尚可,但也是貌合神離,至於邱朝暉,現在根本是三天打魚兩天曬網,等閒都不到科委來,就窩在鳳凰大學那裡,科教儀器商店裡轉轉,再到科技發展處和專利申報處逛逛,純粹是混日子呢。
米自然上來的時間還不算長,根基也不夠穩,倒是成了三個副主任裡最弱的一環,倒也就倒了。
不過,米主任倒了之後,張志宏在邱朝暉的支持下,曾經短暫地打過這個位子的念頭,樑志剛也支持人事處地處長爭一下,反倒是文海穩穩地坐在那兒,根本沒有去張羅。
只是陳太忠的任命下得太快了,這些人沒反應過來,傳言就已經甚囂塵上了,一見是這種情況,大家紛紛地又縮了回去。
市裡要空降一個高中生過來,裡面的味道自然是不言而喻的——來的是大能,不是科委這幾苗小菜扛得住的。
“張志宏?”陳太忠聽到這個名字,就有點皺眉頭,他跟科技發展處的張處長是老關係了,他可是沒想到,自己這麼一上任,反倒堵了熟人的路。
“我知道他跟你熟,”姜世傑見他這副模樣,語出驚人,“呵呵,你也別內疚了,他應該沒有怪你的意思。”
敢情,張志宏冒頭,卻是邱朝暉的意思,邱副主任也沒有別地想法,就是想攪一攪局,務求不讓文海推出來的人順利地上位。
總之,這個位子沒有落到文海一系人的手裡,邱副主任就知足了,至於說張志宏,原本也沒報多大念想的。
聽到這兒,陳太忠實在有點按捺不住心裡的納悶了,他仔細看看姜世傑,“我說老薑,你怎麼啥都知道啊?在科委幹過?”
“科委裡,我有兩個大學同學,還有校友,我可是鳳凰學院八四屆地畢業生呢,”姜鄉長苦笑一聲,眼中有些說不出地寂寥,“還是學生會的積極分子……”
暈死了,陳太忠簡直要震驚了,眼前這個鄉下老農一般地鄉長,居然是八零年的大學生?十四年過去了……卻是隻混了一個鄉長?
當然,要是按九七年的行情,大學裡出來的畢業生,混上十四年成爲鄉長,那就算得上不錯了,不管怎麼說,主政一方,也算得上是小有局面了。
可是,國家七八年才恢復的高考,後面的幾年裡,能考上大學的,那都是一時的俊傑,而且那時國家急需的就是人才,正牌大學畢業的大學生,含金量也高,遠比那些工農兵學員要強。
八四年畢業的大學生,十四年之後,成爲副廳的都有,正廳……陳太忠倒是沒聽說過,不過,吳言纔是八八年畢業的,現在也是正處了。
“你這是……被耽誤了啊,老薑,”陳太忠一拍姜世傑的肩膀,“不過……厚積薄發,倒也不算晚。”
“唉……”顯然,姜世傑並不想提這個話題,他長嘆一聲,端起面前的小酒盅,一飲而盡,再長長地打個酒嗝,“一言難盡吶……”
今天的酒桌上,除了他倆,就是古昕和丁小寧,古局長感覺到氣氛有點不太對頭,少不得開一個玩笑,“老薑,只要你沒犯過啥錯誤,以後的路沒準就順了呢。”
“錯誤?誰沒犯過錯誤?”姜世傑搖搖頭,下一刻,他臉上又泛起了笑容,“陳處,你也別鬱悶,有老薑我這個臥底,你在科委,吃不了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