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念桐駭得睜大眼睛,此刻在她眼前的人,不是她的小叔,而是長着黑色翅膀的惡魔,她掙扎扭動,卻只能眼睜睜看着他的脣壓下來,情急之下,她大聲喊道:“御行,快來救我!”
葉忱渾身一僵,緩緩轉過頭去,身後走廊空空的,一個人都沒有。他驚覺自己被騙,還未轉回頭來,他小腿傳來一股尖銳的疼痛,他驀地鬆了手。
葉念桐快速逃開,她站在離葉忱幾步遠的地方,像只受驚的兔子,她看了看他,緩緩朝後面退去,退了幾步,她轉身拔腿往電梯間狂奔而去。
葉忱看着她迅速跑離的身影,頹然的靠在牆壁上,他重重的喘了一聲,擡手捂住眼睛,很快,掌心一片溼潤。
葉念桐跑出醫院,外面寒風肆虐,無孔不入的灌進她脖子,她冷得直髮抖。她伸手攏緊了圍巾,還是冷,那種冷是從骨頭縫裡發出來的,是那種信仰被殘酷的摧毀的冷,是世界在眼前崩塌的冷。
20年來,她從未想過小叔會不是她的親小叔,她從未想過小叔對她竟還有這樣的感情。她突然覺得她這二十年的回憶都在天崩地裂,所有的一切都在顫抖,都在改變。她迷茫地看着眼前人來人往,她迷失了,到底什麼是真什麼是假,還是她這二十年都活在夢中,一朝夢醒,殘酷的現實才會接鍾而至?
她搖搖晃晃的走出醫院,茫然無措的向前走,走了不知道有多久,她終於停下來。看着眼前車水馬龍,人海茫茫,她竟不知道自己該去哪裡,天大地大,她竟再沒有容身之地。她滿心都是絕望,站在馬路邊,眼淚不絕,她緩緩蹲下來,不見了,什麼都不見了,親情、愛情、友情,原來她真的已經一無所有了。
耳邊鈴聲大作,她從口袋裡拿出手機,手指顫抖了好幾下,才接通,一出聲便已哽咽,“喂?”
聽到她嘶啞的聲音,厲御行心裡一抽,下意識捏緊手機,“桐桐,你在哪裡?”
厲御行低沉的聲音彷彿佛音一般,帶給她的是救贖,她眼淚落得更急,啜泣道:“厲大哥,我想回家,我找不到回家的路了,你來接我回家好不好?”
厲御行心口滾燙,因爲她那句我想回家,因爲她聲音裡的絕望,他轉身,拿起外套與車鑰匙,大步往門外走去,“桐桐,告訴我,你在哪裡,我去接你回家,回我們的家。”
葉念桐茫然地看了看四周,她沮喪的哭起來,“我不認識,我不認識,嗚嗚嗚,我迷路了,我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聽到她哭,厲御行的心也泛起密密麻麻的疼,他步出別墅,外面飄起了雪花,江寧的第一場雪,下得如此沒有預兆,他心急如焚的坐上車,車子駛出新水灣別院,他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桐桐,別哭,你看一看你四周有什麼,有沒有路牌或是標誌性建築,告訴我。”
葉念桐淚眼迷濛,他的聲音彷彿有安定人心的力量,她朝四周看了看,才發現這裡很眼熟,她在一小外面,兜兜轉轉,她竟走到這裡來了,“我在一小外面。”廣扔諷扛。
“好,我馬上過去,桐桐,別亂走,別掛電話,我馬上過去接你回家。”厲御行眼眶發澀,心疼得快要爆裂了,他換上藍牙耳機,右腳猛踩油門,白色卡宴如離弦的箭急射出去。
一路上,他沒有掛電話,耳邊傳來她絕望的啜泣聲,他不知道該怎麼哄她,也不知道她出了什麼事,他第一次痛恨自己的嘴笨,能說出傷人萬千的話,卻說不出一句哄她的話。
他絞盡腦汁的想,該怎麼讓她別再哭泣,最後他想起一首古老的曲子,他慢慢哼唱起來,那邊哭聲一頓,他彷彿受到鼓舞一般,繼續哼唱。輕快的曲調,帶着他獨特的嗓音,奇異的安撫了她,葉念桐漸漸安靜下來,支離破碎的世界彷彿在她眼前重新組合。
她看着眼前的馬路,十年前的邂逅,他彎腰將她抱起,將她舉在肩頭,他結實的臂膀,彷彿撐起了她的整個世界,原來這就是命中註定。
厲御行連闖數個紅燈,趕到一小外面時,雪已經越下越大,遠遠的,他看到蹲在地上一動不動的葉念桐,他的心都快要停止跳動了,他解開安全帶,跳下車,快步走到她面前蹲下,輕輕拂了拂她頭上的雪花,“怎麼這麼傻,下這麼大的雪也不知道躲一躲?”
葉念桐怔怔地看着他,之前的爭吵早被她拋到腦後,她眼眶又溼潤了,“我怕你找不到我。”
厲御行像被什麼東西咬了一口,麻麻的痛,他伸手用力將她拉進懷裡,心疼道:“桐桐,對不起,我不該跟你吵架,原諒我,嗯?”
葉念桐靠在他懷裡,眼淚如決堤的洪水洶涌而至,她哽咽,她怎麼捨得怪他,就算被傷害被誤會,一轉眼,他對她好,她就忘光光了,只記得他對她的好。
“嗚嗚嗚,厲大哥,我只有你了,我只剩下你了,不要兇我,不要跟我吵架,不要不理我,不要不信我。”葉念桐泣聲道,她牢牢的抱住他,就像抱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她的心好痛好痛,痛得快要喘不過氣來了。
厲御行心如刀割,她的絕望她的痛苦她的脆弱,他全都懂。他緊緊的抱起她,拉開後座門,將她放在後座上,她卻不放手,像樹懶一樣抱着他,他坐上車,瞧她疼得脣瓣都泛着青色,全身瑟瑟發抖,他將她抱在懷裡,傾身打開空調,車廂裡漸漸溫暖起來,他緊緊的抱着她,聽她委屈的啜泣,他柔聲安撫,“對不起,以後不會了,再也不會了。”
她埋在他胸前,原本小聲啜泣,他一安慰,她又覺得委屈,哭聲漸大,怎麼收也收不住。厲御行輕嘆一聲,看來他真的不太擅長哄人。
他想了想,再度哼起那首古老的曲子,一邊哼一邊輕拍她的背,哄着她慢慢平靜下來。
耳邊傳來他低沉的嗓音,她的情緒慢慢平復下來,睏意襲來,靠在他懷裡,不知不覺沉睡過去。厲大哥,我也錯了,這樣的你,我怎麼甘心放棄?我不會放棄,不會!
懷裡的呼吸漸漸平穩均勻,厲御行心滿意足的抱着她,真是慶幸啊,慶幸她還這麼依賴他,沒有因爲他早上那些惡毒的質問,而將他排除在心門之外。
他一直抱着她,甚至捨不得放開手,看着她在睡夢中還抽泣的模樣,他心疼得放不下,他彎下腰,輕輕的含住她的脣,一股難以言喻的酥麻從尾椎骨躥了上來,他眸色幽沉的鬆開她的脣,緊盯她蒼白的容顏,他啞聲道:“桐桐,一吻定情,我們從現在重新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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省城。
厲家珍來省城已經好些天了,她住在四哥厲家琛家,說是來聯絡感情的,還不如說她是來逃難的。桐桐小產後,她知道是厲家玉所爲,跑去把厲家玉罵了一頓。
當然,這次她學聰明瞭,再不給厲家玉任何把柄去傷害桐桐了。反正她早就看她不順眼了,藉着充氣娃娃的事,怎麼惡毒怎麼罵。
雖然發泄了一通,她的心情還是沒有好,想起那個莫名其妙流產的孩子,想起還矇在鼓裡的桐桐,她就不敢留在江寧面對她,她怕自己一不小心就說漏嘴,再給大哥惹麻煩。
可是有沒有很無聊啊,她跟宋清波的訂婚日期已經定下來了,宋璃邀請她去宋宅做客,結果宋清波稱忙,一整天都沒有出現。
她百無聊賴,宋家雖然沒有厲宅大得那麼誇張,但是有個地方是她十分喜歡去的,就是玻璃房那邊,她最喜歡那隻叫土豪金的金絲猴。
此刻她站在玻璃房外,看着土豪金在樹枝上跳來跳去,她學着猴子叫逗它,身後忽然傳來一聲譏諷的冷笑,“厲小姐,你倒是懂得怎麼去搏取清波的好感。”
厲家珍回過頭去,就看到一臉嫉恨的李嫣,她心底輕輕笑開,看來哪裡都不缺前女友前未婚妻這種兇殘的動物,她迷惑道:“李小姐,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
“是麼?”李嫣走過來,剛纔還玩得歡快的土豪金見到她,像是受到驚嚇,尖叫一聲,幾下就躥得不見影了,李嫣在心裡咒罵了一句,然後看着厲家珍單蠢的臉,她說:“看你這麼喜歡跟這隻猴子玩,我真不好告訴你,土豪金是清波和他前女友蘇晴柔的兒子。”
厲家珍蹙了蹙眉,“李小姐,你想說什麼?”
“厲家珍,你不用在我面前裝,你第一次來宋宅,就知道討好這隻猴子來搏取清波的好感,你不可能聽不懂我在說什麼。不過你這麼做也沒用,清波最愛的人是他的大嫂蘇晴柔,就算你嫁給他又怎麼樣,同牀異夢而已。”李嫣惡毒道。
“其實啊,李小姐,算起來蘇晴柔是宋清波的前前任,你還是前任,你這麼說,難道不會覺得很丟臉嗎?”厲家珍笑眯眯地看着她,“你戰勝不了前前任,就來打擊我,其實我真替你感到丟臉。”
“你!”李嫣氣得臉色大變。
厲家珍心情舒暢起來,越過她看到宋清波正朝他們走來,她笑着朝他揮了揮手,“宋清波,我等你等得花兒都謝了,你可算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