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殤這會兒似乎有些情緒失控了,說道,“您知道我在那天晚上看到了什麼?陰謀!一切的陰謀!那遠處的水痕軒的閣樓上,站在兩個五十多歲的老者,看上去像是高官富貴人,居然對山崖邊上的一切指指畫畫!”
江卿寧若不是身體疼痛難忍,恐怕會被這一句話驚到了,她屏住呼吸,實則卻要咬牙切齒了。
楚殤將那一晚上所看到的情形前前後後,全部都說了一遍,楚殤說完,心中似乎暢快了一些,接着說道,“三小姐,你若是走了,千萬要記得大公子的好。”
楚殤接着便給江卿寧磕了幾個響頭。
南宮長昔這時候輕輕的推開了門,淡淡說道,“楚公子,你也不要過於悲傷,逝者已矣,活着的人還要保重。”
楚殤腳步有些沉重,精神有些崩潰,好一會兒才說道,“三小姐的後事,我回去商量一下。”
南宮長昔卻很是淡漠的說道,“這個就不勞煩你們操心了,想必你也知道三小姐和忠誠侯府的積怨,知道你們侯爺夫人是多麼不喜歡三小姐,與其給三小姐找麻煩,倒不如讓三小姐的娘來做這件事吧。”
楚殤只愣了愣,他有些贊同南宮長昔的話,可是總要跟江無塵商量過後才能來,畢竟現在江無塵躺在暢春園一動不動的。
那天的兩個家奴爲了不讓楚殤擔心,說是皮外傷,可是等他回去了才發現,郎中說的是這輩子恐怕都站不起來了。
楚殤只木訥的點了點頭,便轉身離開了。
南宮長昔見楚殤走遠了,這纔將門上了門閂,輕聲問道,“三小姐,當真要這麼做。”
江卿寧這會兒還在痛苦的掙扎着,她居然在感情面前也被人下了套,流水音這個混蛋居然也中了圈套!最讓人痛恨至極的是水痕軒上的那個男人!
江卿寧怎麼都能想得出來,那個老男人就是老王爺!老王爺這是要趕盡殺絕,可是江卿寧也從這中間得出另外的一個線索,老王爺爲什麼要對當年護送軍餉的江家人全部消失?想必這背後有着什麼不可告人的事情。
江卿寧想來想去,難道流水音那個蠢貨不知道這都是他那人面獸心的父王的傑作?
南宮長昔見江卿寧久久不肯開口說話,便拉過來一個木椅,輕輕的坐下說道,“你既然下了決定,我照辦就好了,只是你的孃親和其他的親人,恐怕要傷心了。”
“楚殤回去了會說我是死了的,但是我實在想不出什麼辦法讓我娘和洛姨他們不爲我傷心掉淚。”江卿寧這會兒有些壓抑不住內心的痛苦了。
南宮長昔坐着,他一語不發,似乎在思考什麼問題。
“這樣吧,我會先跟你的孃親和洛姨說,你雖然受了重傷,可是並沒有死,只是被什麼人擄走了,如何?”南宮長昔詢問道。
江卿寧思索一下,眼下也只能如此了,“長昔哥哥,謝謝你。”
“大恩不言謝的,我也會時常的照顧他們
,正如我當年照顧望月,這樣你可以放心了。”
南宮長昔的語氣總是那麼的溫軟。
壽康堂的後院裡,老神醫卻坐在藤椅上翻看着古籍,看着前面的院落,嘆息一聲,“徒兒,你這又是何必?”
天空中捲起一片落葉,眼下天氣一天比一天的涼了,樹上的葉子逐漸的黃了。
第二天一大早,壽康堂的後面便聚集了不少的人,抽泣的嗚咽的大哭的,悲慟不已。
練雲舒則面帶疑惑的走到了南宮長昔的身邊,小聲的問道,“南宮郎中,我們家望月想知道,寧兒她到底去了哪裡?是不是不在了?”
練雲舒雖然知道問江卿寧的生死有些直接,可是她的直覺告訴她,這件事不是那麼簡單的。
南宮長昔則擡起了眼睛,那溫和似水的細長的眸子在看了練雲舒片刻之後,很是平靜的說道,“侯爺的夫人如此問,是在懷疑我說話的真僞,但是我還是要說,即便是三小姐的親孃來質問,我的說法始終如一。鑑於我對這件事有着直接的責任,以後我會盡量的照顧三夫人。”
練雲舒的眼睛在看到南宮長昔那平波無瀾的眼神的時候,疑慮似乎小了些,雖然她還是有些懷疑,可是眼下真的是問不出什麼來了。
只帶走了江卿寧的血衣之後,壽康堂慢慢的安靜下來,南宮長昔看着空落落的門前,站了許久。
老神醫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來到了屋中,步子輕如落葉,意味深長的說道,“徒兒,你這又是何必?”
南宮長昔猛的轉身看到了老神醫,頓時眼神中掠過一絲複雜的表情,作揖道,“師父,勞您掛念了。”
屋子裡又一次的陷入了平靜。
第二天的時候小傢伙兒也離奇的在壽康堂附近走失了。
洛青絲和洛秦川焦急難耐,最後卻發現有人留下了書信,說是將小傢伙兒接到了別的地方養着。
突然之間,洛青絲夫婦和侯爺府的練雲舒母女,蘇月盈同時陷入了一個百思不得其解的困局之中,可是知情人卻沒有。
蘇月盈有些活不下去了,可是練雲舒卻一直在勸說,這件事從頭到腳的有些蹊蹺,也許不久之後會水落石出吧。
蘇月盈則是日日燒香拜佛,乞求上蒼保護她的女兒和外孫。
似乎兩天的功夫,每一處又歸於平靜,屋裡的人雖然抑或是思念疑惑是愧疚疑惑是懷疑,終究沒有一個人再去問個究竟……南宮長昔沒有半個字要說了。
另外一處幽靜的山坳裡,簡單的山洞口趴着一隻大狼狗,它眯着眼睛,很是愜意,偶爾有風中吹過的小樹枝打在了耳朵上,亦或者是枯葉子掛在了耳朵上,它雖然閉着眼睛,可是耳朵卻要利索的抖上兩下。
一個看着像是四歲左右皮膚白皙眼睛水盈盈的男娃娃,手裡端着半碗藥水,很是小心的一步步的朝着裡面走過去,嘴裡說着,“娘,該吃藥了。”
江卿寧一定都
動彈不得,只要稍微動彈便覺得傷口像是裂開了一樣的痛。
小傢伙兒端着藥碗靠近了,又小心翼翼的把碗放在牀邊,轉身去拿木勺……他跑到木桌旁邊很是艱難的爬上板凳,這纔夠到了筷子筒裡面的木勺。
江卿寧很是歉意的看着這個小傢伙兒,說道,“兒子,都是娘不好,你跟着娘住這裡,還吃不上好吃的,你心裡怨不怨恨娘?”
小傢伙兒撇着小嘴兒說道,“娘,你在說什麼?我可聽不懂。”
江卿寧被小傢伙兒的呆萌模樣逗樂了,可是剛笑了一下,便急忙收住了笑,因爲她的小腹在隱隱作痛。
小傢伙兒喂江卿寧喝完了中藥,便很勤快的拿着碗去了旁邊很近的溪水邊洗了個乾淨。
小傢伙兒只要走出洞口,大狼狗銀子便噌的一下擡起腦袋,瞪圓了眼睛看着,那直立起來的耳朵很是靈敏,直到小傢伙兒回到了山洞,它纔會重新趴在地上閉目養神。
“娘,那個郎中叔叔給咱們準備的東西好多啊,可是娘,你躺在這裡不見陽光會不會憋悶?”小傢伙兒託着腮幫,眨着大眼睛看着躺在病牀上神色憔悴的江卿寧。
江卿寧勾了勾嘴角,說道,“不會的,娘還有很多事要做,一定會很快的好起來。”
小傢伙兒那水盈盈的黑眸子,看着江卿寧,伸出嫩嫩的肉呼呼的小手,撫摸着江卿寧瘦削的臉頰,“娘,你要找大個子叔叔麼?”
江卿寧遲疑一下,說道,“找,只是不會那麼快的找。”
小傢伙兒似乎瞬間上了癮,接着問道,“那,那個喜歡溫軟笑着的舅舅呢?他看起來也不像是壞人。”
江卿寧又遲疑一下,無論如何都想不到小傢伙兒居然會問這樣的問題。
“嗯,他是你的舅舅怎麼能是壞人。”江卿寧無奈的笑着說道。
大人們之間的感情,很是複雜,恐怕跟小孩子說,也不太好。
“那要是大個子叔叔和愛笑的舅舅打起架來,孃親怎麼辦?”小傢伙兒似乎不是很滿意江卿寧前面的兩個回答,居然問了一個連江卿寧都從來沒想過的問題。
江卿寧嘴角有些不自然的扯了一下,說道,“兒子,你又調皮了,舅舅和叔叔怎麼會打架?行了,你可是哭着喊着要把那些書弄來,現在果園是回不去了,你沒事就去看書打發日子吧,娘要睡一會兒。”
小傢伙兒很不甘心的撇了撇小嘴兒,說道,“逃避……”然後轉過身,很不高興的扭着小屁股朝着旁邊的小牀走過去,牀尾堆滿了書,都是他喜歡的。
外面山坡上的野草也開始枯黃了,一陣風吹過,雖然有驕陽當空,可是卻感覺不到什麼炙熱,大狼狗銀子還在那安靜的閉着眼趴着。
小傢伙兒看着書,看到了堪輿的篇章,突然想起一件事來,馬上轉身跑到了江卿寧身邊,可是看着江卿寧已然閉上了眼睛,他便十分乖巧的輕輕的在江卿寧的耳邊吹了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