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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路在老虎園子裡呆了三天,哪裡都沒去,就是畫熊。可世上所有行當,就沒有一個能隨隨便便成功。白大先生擅長素描,是因爲他只會畫這個,也是因爲只練過這個,可是拿畫筆,想畫成大家?
五月三日上午,老虎園子主樓二樓會議室,牆壁上是一幅清晰的大熊照片,白路坐在地上,身前鋪着一張巨大畫紙。
用去一天多時間,熟悉來熟悉去,白路終於決定放棄畫筆,還是使用鉛筆畫。
在畫畫之前,先給大熊們拍上一堆照片,拿房間仔細挑選,選出這一張,又是盯住了看。
在白路畫熊的這幾天時間裡,趙平要急瘋了,他見過很多不靠譜的人,可就沒有一個像白路這樣的。所有畫家都提前一段時間把畫作送來展廳,只有白路例外。
明天上午藝術中心開業,身爲會員之一的白路不但沒拿出作品,人還丟了,打電話關機,死活找不到人。
趙平去問揚鈴,揚鈴說:“放心,明天上午他肯定能回來。”
這句話和沒說一樣,趙平只好很鬱悶的回去展廳。
標準藝術中心在八樓。趙平本來看中了標準酒店二十樓或是白路的二十樓房子,可惜白路不給,只能在北面主樓尋塊地方裝修。
標準天地四側環樓,西面是軍隊家屬樓,東面是攝影棚、宿舍和培訓教室等地方,小黑的修車廠也在這裡。一南一北兩棟樓是主商業樓,相比較於南面的寫字樓和標準酒店兩處重要所在,北面樓層倒是略空一些。
最近一些天,趙平幾乎就紮在這裡,付出那麼多精力、心血,可不能出紕漏。在三號這天,段大青那些人也來了。
靠西面整整一層的空間,完全是按照這些藝術家的構想裝修而成。
跟尋常裝潢設計不同的是,藝術家喜歡大氣、簡單。
一入門是道影壁牆。上面寫着龍飛鳳舞兩個波墨大字:標準。
繞過影壁牆是潔白乾淨大廳,一片素色,別無他物。
這裡沒有櫃檯、沒有電腦,什麼什麼都沒有。只有白色大理石地面和白色牆壁。牆壁上的掛畫軌道也是白色,隱在牆面中,不仔細看幾乎看不出來。
偌大藝術中心不會只有這一個展廳,穿過這裡的大廳,迎面是道拱門。從遠處看。這地方應該有道門,等走到近前才發現只是個過道,所謂小門是利用拱門內牆壁的角度,給人的視覺誤差造成的,進入後是另一個空間,由各種牆壁隔斷隔出許多空間,有的地方是小展臺,有的地方是玻璃展櫃,既然號稱藝術中心,不可能只用來賣畫。各種藝術品都應該有它的位置,這裡便是那些藝術品的展臺。
走過這一塊,裡面又是一個大空間,這地方佈置的中規中矩,按照一般畫廊的樣子佈置出個展覽空間,這裡是主要展覽區。
從裝修風格來說,好吧,幾乎就沒有裝修風格,完全從實用角度出發,主要突出了素白乾淨。別的統統不需要。
一個藝術中心,最重要的不只是檯面上能看到的東西,還有很多必要條件,比如想要很好的保存藝術品。對溼度溫度都有要求。如果藝術品價值十分高,還要有完整的安保措施。
不過因爲時間短,現在的藝術中心只有展覽區功能,其他功能和設施要慢慢完善。就目前來看,先打出名頭纔是最重要的。
此時展廳裡,裝修工作早已結束。幾位俱樂部會員到處走到處看。如果是按照正常程序走,下午四點會閉館,會閉到明天上午九點半開業。在這之前,所有畫作都應該去到它們該去的地方,只少了白路的作品。
馬承平問趙平:“揚總怎麼說?”馬同志在美國有個小畫廊,也算是藝術圈一員,因爲認識畫家比較多,這次回國搞藝術中心算他一份,不過沒有作品,俱樂部也沒要他,他的工作重心在於發掘新鮮血液,把畫作拿去美國賣。
趙平回道:“說是明天上午一準兒能到,瞧那意思,咱還得留個人。”
馬承平說:“我留下來。”
趙平說:“我是說得留倆幹活的,誰知道他能帶什麼東西回來。”停了下說:“希望別出岔子。”
“那不能。”馬承平說:“那麼多危險事情都挺過去了,畫畫怎麼能出岔子?”
趙平笑了下:“希望吧。”
白路確實沒出岔子,不過也沒按照他們提議的畫油畫,也沒有山水畫,就是在畫鉛筆畫。
如果在市裡還好說,買東西方便,有各種繪畫筆,筆芯各有不同,可他在大老遠的老虎園子,一個是買東西不方便,一個是沒有時間,索性使用從培訓教室帶過來的一套素描筆開始畫。
任何東西都一樣,想學,簡單;想學好,很難。
對於一般人來說,不就是畫畫?拿個鉛筆就能畫。可鉛筆跟鉛筆還有不同,細分下來也是相當恐怖。比如一套鉛筆有二十二個色階,普通人連辨別其中的差別都有難度,可高手卻是要熟練使用它們。
還一個,就是錢的事情了。一支鉛筆十塊,一套該多少錢?
白路以前畫畫,就是拿着最普通的鉛筆開始畫,不能說他畫的很好,只能說畫的很真。而這個真,是所有畫家的基礎。
好在白路的真實在太真,因爲對美術不瞭解,不知道那麼多流派,也不知道那麼多畫法,只是按照自己知道的一點點畫。沒人教,他就自己改。一點點摸索,一點點修改,改到滿意爲止。
現在,白大先生坐在地上,看着大屏幕上投影出來的黑熊,看上一會兒,再看看手邊的電腦,把圖片放大仔細看,然後就是畫吧。
先在練習冊上勾圖,簡單幾筆下去,再看看大畫紙,這要是按照一比一的比例畫出這頭黑熊,今天晚上是別想睡了。
閉上眼睛思考整幅圖畫,思考好一會兒,終於決定開始。
不去說白路畫的是好是壞,速度絕對夠快。然後呢,這一晚上真的沒睡覺,一直畫到第二天早上,纔將將畫完一幅素描。
看看時間,距離九點半還有五個多小時。
白路一聲長嘆,收起這幅大熊,又鋪上兩張大紙,拿去前幾天一直在熟悉的毛筆,這是被逼無奈啊,只能隨便弄兩幅畫湊數。不管怎麼說,先把數量搞上去,如果趙平看着不滿意,不展出就是。
白大先生很有美術功底,這傢伙能把菜餚做的跟圖畫一樣,又有堅實的素描功底,畫起畫來起碼不難看。
這兩幅畫就更快了,不到二十分鐘搞定,一幅是小虎嬉戲圖,圖上有五隻小老虎,形態各異,都是夠憨。另一幅是小熊嬉戲圖,數量還是五個,五個圓滾滾的傢伙拱在一起,做什麼的都有,同樣可愛。
終於完成任務,出去洗臉,回來收拾東西,等墨跡乾的差不多,捲起來就走。
三幅大畫沒有任何包裝,就那麼丟在汽車後座上。
很快進城,直接去公司。他也知道着急,好在走的早,路上不堵,否則很可能拖出些什麼事情。
在路上開機,片刻後就是一堆來電提示,很多人打來電話。
開車沒時間查看具體有誰,直接給趙平打電話:“在哪?”
趙平要氣瘋了:“我等你到半夜兩點,這剛睡着……你在哪?”他也知道現在不是發脾氣的時候。
白路說:“我現在去公司,應該一個小時能到。”
“不是應該,是必須!我去等你。”趙平問:“你畫的什麼?”
“一幅素描,兩幅毛筆畫。”
“到底是素描。”趙平猶豫一下:“算了,趕緊來吧。”
掛電話後,白路全心開車,很快來到公司。
拿着畫往展廳跑,門口站着趙平,一見面就問:“畫呢。”
白路打開三幅大畫,趙平直接就怒了:“沒處理?連定畫液都沒有?”
白路說:“小心點兒,看看乾透了沒?”
趙平實在不知道說什麼了,拿手機打電話,等掛斷電話跟白路說:“幸虧有準備,你太不靠譜了。”
沒一會兒,跑過來兩名展廳員工,跟趙平一起去處理畫。
白路藉機離開,上樓睡覺。
頂樓的這間超級大房子,從裝修好到現在,白路住的日子屈指可數,還沒有小道士住的時間久。確實有些浪費。
不過,白大先生浪費的又不只是一處房子。花大價錢買的那艘遊艇就用過一次,還是用到一半有事離開,那玩意更浪費。
萬幸的是,白大先生沒有買飛機的想法。
進屋倒頭就睡,後來是被揚鈴拽耳朵拽起來的。揚鈴氣道:“電話電話不接,敲門敲門不開,你想做什麼?”
白路努力清醒清醒,也沒時間回嘴,去衛生間衝一下,回來換衣服出發。
九點半,標準藝術中心開業。現在是九點一刻,北面樓下已是聚着很多人,警察跟標準衛隊一起維持這裡的交通。
揚鈴和白路都是穿一身深色西裝,那些藝術家就是穿什麼的都有了。
揚鈴帶白路來到二樓休息室,一開門,竟然有種鬧哄哄的感覺。
能進入休息室的肯定是有點身份的賓客,比如美院教授、著名畫傢什麼什麼的,還有些喜歡藝術的企業家,大眼一瞧,起碼近百人。難怪休息室這麼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