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雷基斯或許不是好的導遊,他一言不發地走在前面,一點也沒有介紹的打算。三位夜督和寇蘭同樣一言不發地在後後面跟着,沒有什麼詢問的打算。
“我們想當然地認爲,統治階級都是善於管理、精於計算、強於謀略的一羣人,因此往往驚訝於他們暴露出的魯莽、驕傲、愚蠢和自負。”
他的腦海中浮現出達克烏斯曾經與他說過的話,在這一刻他認爲達克烏斯說的正確的。他給提加蘇斯機會了,結果提加蘇斯用這種方式回報了他,而不是其他的方式。雖然是意料之中,但他還是有些失望。
他又想到了剛纔發生的事情,用達克烏斯的話說,很有節目效果,結果……反饋並不好,他能感覺到基拉、希爾西斯和德拉卡對他的畏懼。如果剛纔那一幕達克烏斯看到的話,一定會鼓掌放聲大笑,想到這裡他停下了腳步,轉身看向了後面。
當他轉身的一刻,三位夜督和寇蘭就停下了腳步,眼睛看向地面,低下頭聆聽他的訓示。原本準備說些什麼的他眼中閃過一絲嘲弄的光芒,但嘲諷的話語始終沒有從他的喉嚨間出現。
達克烏斯給他出了一個難題,讓現在的他無法再像以前那樣,想怎麼樣就怎麼樣。對這些稍微忠誠的臣子們說些嘲諷的話語,這會讓原本就很糟糕的事情變得更糟。
“擡起頭,地上什麼都沒有,只有地毯,如果你們喜歡這些線條細膩的地毯可以帶走。”馬雷基斯調整片刻後輕聲說道,當三位夜督擡起頭後,他指着不遠處的雕像介紹着,“這是我父親的雕像。”
夜督們不再看着地毯,轉移視線看向了巫王所指的雕像,德拉卡感到驚奇,在他看來這是一件驚人的藝術品。
雕像充分地捕捉了艾納瑞昂和他那真正貴族般的驕傲和他本人悲慘的孤獨。巨大的石制戰士像倚在一把巨大的劍刃周圍,劍上雕刻的火焰在寶石的點綴下似乎在正在翻滾。初代鳳凰王向外凝視,視線遠遠地越過觀衆的頭頂,彷彿正在向遠處看,看到的東西比任何凡人都能看到的更遠更高。
介紹完的馬雷基斯走向了用希有木材雕刻的桌子,他那無情的鐵手輕撫着桌子的優美曲線,感受着無法估量的優雅和尊嚴。在長桌旁轉了一圈後,他拿起鑲滿鑽石和紅寶石的盤子擺弄起來,擺弄片刻後,他將盤子放回了原本該出現的位置。
“難道你們就準備一直站在那裡嗎?”馬雷基斯的聲音冷冷地傳來。
三位夜督互相對視一眼,他們能感覺到此刻的馬雷基斯很奇怪,一位國王居然做起了僕人該做的事。似乎巫王真的將自己帶入了導遊的身份?又或者是其他的什麼。
“陛下,我們該如何侍奉您?”基拉首先開口,小心翼翼地問道。
“你們知道,我統治這片土地已有千年。期間,無數的叛徒、野心家和愚人妄圖挑戰我的權威。他們失敗了,因爲他們低估了我的智慧和力量。”馬雷基斯沒有回答,而是繼續注視着桌上的裝飾,彷彿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片刻的沉默後,他終於開口。
他說這話時,目光冷冷地掃過三位夜督和寇蘭,讓這些頗有權勢的存在不禁打了個寒顫。
“你們這些年做得很好,我對你們的工作很滿意。”馬雷基斯繼續說道,語氣中帶着一絲難以察覺的嘲弄。
“陛下,您對我們有何吩咐?”德拉卡忍不住問道。
“我希望你們明白,忠誠比任何才能都重要。今天發生的一切,不要忘記它,不要低估我的力量和智慧。”馬雷基斯緩緩地轉身,直視着德拉卡。
“是,陛下。”三位夜督和寇蘭深深地低下頭,異口同聲地應道。
“現在,過來幫忙。”
三位夜督和寇蘭聽命上前,幫着整理那些來自杜魯奇破碎故鄉納迦瑞斯的遺物。這些遺物被小心翼翼地擺放回原處,恢復了最初的樣子。古老的器皿和飾品,雖然沾滿灰塵,但依舊散發着曾經的輝煌。然而,碗內早已腐爛的食物卻依舊在那裡,散發出令人作嘔的氣味。
基拉輕輕皺眉,但她不敢表現出任何不滿。她小心地將一隻腐爛的水果從碗中取出,動作儘量輕柔,以免觸怒巫王。希爾西斯和德拉卡也各自忙碌着,他們知道,任何疏忽都可能帶來可怕的後果。
馬雷基斯也在忙活着,但他的目光如冰,觀察着夜督們的一舉一動。
希爾西斯感到一陣寒意,他明白,這不僅僅是一次簡單的整理,而是一場考驗,一場忠誠和服從的考驗。
“記住這些遺物的歷史和它們的意義,它們是我們過去的見證,也是我們未來的警示。”馬雷基斯低聲說道。
三位夜督默默地點頭,他們心中明白,這些遺物不僅僅是物品,更是杜魯奇歷史的象徵。通過整理這些遺物,他們感受到了巫王的威嚴和力量,也感受到了自己肩負的重任。
“很好,我們可以離開了。”當最後一件遺物被擺放好時,馬雷基斯滿意地點了點頭。
一路走走停停,有時,馬雷基斯在專注地介紹着,介紹着遺物的過往。有時,夜督們加入到整理的行列中,將原本凌亂的物品恢復到最初的位置。這種體驗對他們來說是新奇的,從未出現的過的,他們與巫王合力,一同將一個倒下的雕像推起,擺放到原本的位置。
“這是從納迦瑞斯帶回來的最後一批遺物,它們見證了我們的歷史,也承載了我們的榮耀。”馬雷基斯說的同時,手指輕輕拂過一個古老的陶罐。
“這把劍……曾在最黑暗的日子裡保衛我們的家園。”馬雷基斯指着牆上一柄鏽跡斑斑的長劍。
三位夜督和寇蘭靜靜地跟隨在後,聆聽着馬雷基斯的講述。
“你們還記得執政官在離開納迦羅斯前交給你們的任務嗎?”講着講着,馬雷基斯話鋒一轉。
“來了!”基拉內心呼應着,她就知道巫王肯定會在哪等着自己,同時她也知道巫王所說的任務是什麼,達克烏斯在離開前,專門開過會議,命令他們收容各自城市的孤兒。
“是的,陛下,我記得。”基拉立即回答,低頭示意她的尊敬。
馬雷基斯點了點頭,將目光轉向德拉卡,寂靜的空氣中,彷彿可以聽到每個人的心跳。
“陛下,我記得。”慢了一步的德拉卡做出了迴應。
“現在,告訴我,你們在這個任務上遇到了哪些挑戰?又取得了哪些進展?”
“陛下,我在收容孤兒的過程中,遇到了一些困難。許多孩子因爲一些原因,心中充滿了……恐懼和不信任。但我已經成功安置了絕大部分孤兒,並對他們進行基礎訓練。我找來了術士教導他們知識,找到卡隆德·卡爾最好的武技大師教導他們武技,我提供了最好的住所和食物,確保他們能夠儘快適應新的生活。”基拉稍微整理了一下思緒,首先開口。
德拉卡懵了,低下頭的他用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目光撇了基拉一眼。他不知道『卷』這個詞,但這並不妨礙此刻的他恨不得給基拉一拳,基拉將能說的都說了。搞得他不知道該說什麼了,但他很快做出反應,他找到了基拉忽略的地方。
“海格·葛雷夫的的孤兒安置工作進展順利,我爲他們提供了食物、住所和教育,確保他們能夠儘快適應新的生活。在來到這裡之前,我清點了數量,一共有1356名,其中十六歲到二十四歲之間的孤兒有574名……”德拉卡報告了自己所在城市的情況,按照達克烏斯的命令,把孩子養到十六歲成年就行。但他沒有這麼做,他還沒蠢到這個地步,這些孩子都是他的政績,他等的就是這一刻。
戈隆德之戰結束後,回到納迦隆德的達克烏斯趁着高層還沒各自返回的空隙,召開了一次小規模的黑暗議會,會議的第一項就是針對幫派份子的問題,隨後又從幫派份子的問題延伸到孩子上。
他認爲幫派沒有存在的價值和意義,於是納迦羅斯杜魯齊版的掃黑除惡開展了。掃黑除惡的同時建立收容所,將那些得不到資源和在幫派中生活的孩子收容起來,從那時起到現在,最大的孩子有二十四歲了。
“我堅定地執行着執政官要給他們一個快樂的童年的要求,收容所內沒有邪教份子,那裡是凱恩信徒觸及不到的地方……”低着頭的基拉同樣不知道『卷』這個詞,但這不妨礙她卷死德拉卡。
德拉卡再次做出了迴應,雙方大有卷死對方的架勢。
馬雷基斯發現了一絲苗頭,但他沒有打斷,而是聆聽着,思考着。
在戈隆德之戰後,納迦隆德也進行了類似的掃黑除惡行動,他和達克烏斯都清楚,以納迦羅斯目前的社會形態,掃黑除惡並不能從根本上解決問題。幫派份子形成的土壤依然存在,只有徹底改變社會形態,才能真正意義上消滅幫派份子。
他也知道達克烏斯當時的重點不是打掉幫派份子,達克烏斯真正的目的是收容和培養一批孩子。當時,納迦隆德對孩子和老弱病殘進行了系統的收容,並通過黑色方舟通過黑色方舟帶到艾希瑞爾。在露絲契亞大陸期間,他還抽空教導過那批孩子,他知道那批力量已經成爲了艾希瑞爾的中堅。現在,果實成熟了,他把目光打向了其他的城市。
他認爲達克烏斯的做法是正確的,嚴密的組織結構、嚴格的紀律和標準化的武器,專業的後勤機構統籌生產、完善的參謀制度、各種專業院校和專業人才的發展,這些都使得整個體系更加穩固和高效。達克烏斯所推動的是一個系統化、專業化、全方位發展的未來。
他能看到這種嚴密的組織結構和嚴格的紀律,是社會變革的核心。通過專業的後勤機構統籌生產,確保資源的有效分配和利用,參謀制度的建立和完善,使得決策過程更加精準和高效。專業院校和專業人才的發展,保證了體系內各個領域的專業化和精細化。
他相信,通過這種變革能構建一個更加穩定、繁榮和強大的社會,而不是像現在和之前這樣。在這樣的社會中,每一個個體都能找到自己的位置,讓自己成爲強者,發揮自己的價值,爲整個社會的進步和發展貢獻力量。
在執行的過程中,他發現了一個殘酷的事實,沒人……大軍團在組建兩支後就停止了,資源調配什麼的可以解決,克拉卡隆德可以提供資源。最困難的地方在於沒人,他發現沒有忠誠且專業的軍官支撐架構,這些軍官不受他支配,而是由各個家族和恐懼領主們掌握,或者是成爲傭兵。
“你們就沒有從其中獲得一些收益?比如招募一些優秀的孩子進行培養?”又過了片刻,等德拉卡和基拉不再互相卷後,他冷不丁地問道。
“沒有!”德拉卡沒有被巫王的質問嚇的噗通跪下,他擡起頭直視巫王的雙眼用堅定地語氣迴應道。他曾經也想過這個問題,但也僅僅是想想,過往的事情無時無刻不在他的腦海徘徊,巫王的密探充斥海格·葛雷夫,他知道這麼做的代價和收益是完全不成正比的。
與德拉卡不同的是,基拉跪在了地上,冷汗從她的臉上流了下來,從她的眼罩上劃過,滴落在充滿灰塵的地毯上。她嚴格履行了巫王之手的命令,但她沒有像德拉卡那樣一直養着孩子,在孩子成年後,她將一部分孩子送進了社會,而少部分則吸納到家族中。
“陛下,我……我確實吸納了一部分孩子到家族中,但這是在他們成年後……我……我……”基拉戰戰兢兢地說道,她的聲音有些顫抖,她盡力讓自己保持鎮定。她沒有選擇說謊,她知道說謊只有一種結果:死!
馬雷基斯的目光在基拉和德拉卡之間來回掃視,眼睛中沒有任何情緒的流露。他緩步走到基拉身邊,鞋底與地板摩擦着,發出刺耳且煎熬的聲音。
“基拉,你的做法讓我有些失望,但你也沒有違反執政官的命令。我的記憶力很好,記得發生的每一件事。當時他說把孩子養到十六歲成年就行,期間不需要他們做什麼,當然可以適當帶領他們參觀下,提前規劃下未來的職業,有魔法和同感天賦的孩子可以適當關注和照顧。
所以……我不會因爲這件事就把你怎麼樣,你是瞭解達克烏斯的,他做事講究流程。”馬雷基斯按住了基拉的肩膀,將基拉扶起時,冷冷地說着。
基拉感受到巫王的手從她的肩膀上離開,緩緩站起身來,低下頭不敢直視巫王的目光。但她也知道這件事算是過了,哪怕以後巫王翻舊賬,也不會翻出這件事,除非……達克烏斯倒臺了。
“至於你,德拉卡。你的回答讓我滿意,你需要什麼獎賞嗎?”馬雷基斯轉向德拉卡,眼神中透出一絲讚許。
“沒有,陛下,這是我應該做的。”德拉卡低頭回應道。
“我希望你們記住,納迦羅斯的未來,掌握在你們的手中。每一個決定,每一個行動,都會影響我們的未來。”馬雷基斯點了點頭,語氣平靜但充滿威嚴。
“是,陛下!”三位夜督和寇蘭異口同聲地回答,心中卻各懷心思。他們知道,巫王的每一句話都隱藏着深意,而他們的每一個決定,都將在這個充滿陰謀和鬥爭的冰天雪地中,產生深遠的影響。
這些納迦羅斯最有權勢的存在們走走停停,穿過寂靜大廳,來到一個又一個迷失和鬧鬼的房間。每一處都籠罩着陰森和寂靜,空氣中彷彿充斥着看不見的幽靈。牆壁上掛着的破舊掛毯,早已褪色的畫作,無聲述說着黑塔的悠久歷史和無數秘聞。
當走到達克烏斯之前活動的區域後,馬雷基斯停止了腳步。這裡的氛圍更加陰冷和壓抑,彷彿每一個角落都潛伏着未知的危險。長廊的盡頭,隱約可見一個巨大的石門,門上刻滿了古老的符文和複雜的圖案,像是在警告着不速之客。
“希爾西斯。”馬雷基斯的聲音在這寂靜的空間中迴盪,打破了沉默。
“陛下。”希爾西斯立刻迴應,他的聲音中帶着一絲緊張。
“現在,我交給你第一項任務,在達克烏斯返回前,將黑塔中層和下層的區域清理出來。我不會提具體的要求,該怎麼做由你來決定,你也知道將來這裡由誰來使用。”馬雷基斯冷靜地說,目光穿透希爾西斯的眼睛,彷彿在洞察希爾西的靈魂。
他知道達克烏斯快回來了,他要在達克烏斯返回前做好前置工作,比如完成黑塔的翻新工作,按照達克烏斯的規劃,後續納迦羅斯將出現一批專業的官僚團體就像參謀部那些專業的軍官團體。納迦隆德需要一個地方容納這些官僚,而他的黑塔就是最好的選擇,各項命令會從黑塔發出,支配着整個納迦羅斯。
當然完成黑塔翻新工作只是最不起眼的前置工作……
“是,陛下,我會確保這些區域在達克烏斯返回前整潔如新。”希爾西斯深深鞠躬,目光堅定地回答道。
黑塔中層和下層的區域是充斥着不詳的地方,在這裡謀劃、爭鬥和背叛的靈魂,彷彿依舊在這片陰暗的角落中游蕩。石牆上斑駁的血跡和刻痕,都是無數次戰鬥和陰謀的見證,空氣中瀰漫着一股潮溼和腐朽的氣息,彷彿黑塔本身也在逐漸腐朽和消亡。
希爾西斯知道,這將是一項艱鉅的任務,有着很深政治意義和挑戰。清理這些區域不僅需要徹底清除物理上的污垢,更需要驅散那些隱藏在黑暗中的恐懼和陰影,同時在調配人手的問題上,也是一項複雜的考驗。
但他的心中充滿了決心,無論如何,他都會完成這項任務,確保這些區域在達克烏斯返回前煥然一新。他知道,這不僅是對他忠誠和能力的考驗,更是對他未來在納迦羅斯地位的決定性時刻。
一陣冷風吹過,桌子上的灰塵被吹散了,馬雷基斯拉開一把沉重的椅子,優雅而威嚴地坐了下來。他的動作帶着一股無可置疑的權威,那張由稀有木材雕刻而成的桌子顯得格外肅穆。
“坐下吧。”馬雷基斯的聲音冷靜而堅定,帶着一種不容置疑的力量。
三位夜督和寇蘭小心翼翼地拉開椅子,坐在了桌子的兩側。他們的動作謹慎而恭敬,生怕觸怒了這位強大的巫王。每個人的心中都充滿了緊張和敬畏,這一刻,他們感覺到自己彷彿置身於一場命運的審判中。
桌子上擺放着各種精美的器具和古老的文物,每一件都訴說着悠久的歷史和無數的秘密。馬雷基斯的目光從這些物品上掠過,彷彿在審視着什麼,又彷彿在回憶着過往的某個時刻。
“現在,有一項任務,一個關係到我們未來的任務。我需要你們提供一份名單,不久後,一批運金船會從艾希瑞爾返航。”馬雷基斯突然開口,他的聲音低沉而有力,彷彿一道雷鳴在權貴們的耳邊炸響。
德拉卡與坐在對面的基拉互相對視了一眼,他們能夠感受到巫王的決心和期待。但他們不懂巫王話語中隱藏的含義,名單指的什麼,與運金船有什麼聯繫。
“新的時代已經到來了,但有些人跟不上時代。”馬雷基斯點了點頭,他的目光深邃而銳利,彷彿能夠看穿每個人的內心。
德拉卡與基拉再次對視一眼,巫王的話語已經夠清晰了,他倆知道名單指的什麼了,一想到這裡,他倆的身體出現了激動的顫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