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 簡藍被電話鈴聲吵醒,電話那頭的姜睿以一種聽似遺憾又含笑意的聲音對她說道:“你們結婚的事被網友曝出來了,有人拍到了你們去民政局的照片。連王總都專門打了電話來問我, 我看乾脆直接讓公司發聲明算了?”
簡藍花了好幾秒鐘才從朦朧中定了定神, 又花了幾秒鐘來回憶剛纔自己聽到的這段疑似幻聽的話說的是什麼, 最後她躺在牀上眨了眨眼睛, 懶懶說了句:“我自己來處理吧。”
姜睿對簡藍的處事能力還是挺放心的, 何況還有個資深專業人士許念深在她身邊,自己倒也沒什麼可多操心的,於是二話不說就答應了讓她自己看着辦。
掛了電話, 簡藍又抱着被子在牀上滾了兩圈,這才後知後覺地發現許念深早就沒影兒了。
雖然腰還有點兒酸, 瞌睡也沒眯夠, 但想起自己現在是在許家的新媳婦兒簡藍同學還是非常迅速地起了牀, 把自己收拾好後去了樓下客廳。
果然大家都已經起牀了。
池潔在廚房裡和幫傭一起在弄早餐,許崇濤正在院子裡捯飭花木, 而許念深則在院子裡打電話。
簡藍想了想,直接去了廚房打算幫忙,結果池潔一看到她就眉開眼笑地把她趕去了院子裡。
她只好又溜達到了許崇濤身邊幫忙,嘴上特別甜地說自己想學一下怎麼種花,許崇濤一聽果然很高興, 立刻就教上了, 兩個人正在討論着日照問題的時候, 許念深收了電話踱步走了過來。
他自然地伸手攬了她的肩, 又用相當自然的語氣說了句:“我快被來恭喜我結婚的人把電話打爆了。”
簡藍淡定道:“我接到姜睿的電話之後就關了機。”
許念深和許崇濤不約而同地笑着說了句:“機智。”
三人相視而笑。
許崇濤問:“既然現在已經被網友發現了, 你們打算怎麼給媒體交代?”
許念深轉過頭看向簡藍,用眼神詢問着她的意見。
她揚起臉望着他彎起眉眼一笑:“我聽許總的。”
許崇濤在旁邊看着, 一臉老懷安慰地笑。
許念深眉梢微微一挑,乾脆利落地說了一個字:“好。”然後就拿出手機來發了條新微博。
簡藍湊了腦袋過去瞧。
——深海:“是的,我終於轉正了,謝謝各位關心。”
她“噗”地笑出聲:“你怎麼說得好像一直很委屈的樣子?”
許念深笑着摸了摸她的頭,一副“你真是太遲鈍了”的表情。
手機在這時忽然響了起來,是許言打來的。
“哥,”許言說,“監控查到那天晚上停在咖啡館外面的車是蘇瑜的,但是我們在蘇瑜家裡並沒有找到她的手提電腦。”
許念深沉吟着走到一旁,問道:“她的手機也到現在還沒找到?”
“嗯,估計懸了。畢竟屍體是在河裡找到的。”許言道,“還有,我和鐘鳴談過了,他說司葉死之前他們兩個已經差不多就離婚達成了協議,而且在他看來司葉的表現非常正常,甚至還提到了以後作爲演員和導演正常合作的事。”
許念深忖道:“那他真的一點都不知道司葉懷孕的事?”
“不知道,”許言說,“他還很自責,覺得司葉是故意不告訴他想讓他後悔的。”
許念深沉默了良久。
簡藍看着他的樣子,心想可能是許言那邊有了什麼阻滯,於是關心地走了過來,剛走到許念深旁邊,就聽見他對着電話裡說了一句:“你查過沈遇沒有?”
沈遇?
那頭的許言也稍微愣怔了一瞬,但旋即反應過來:“你說得對,我去看看。”
許念深跟着補了一句:“藍藍出事前參加的蕭玉那個派對,沈遇和蘇瑜都在,藍藍和蘇瑜在洗手間發生衝突之後,蘇瑜和他就先後離開了。”
派對?是了!
當初她在花園裡撞到的是一男一女,現在女的幾乎已經可以肯定就是蘇瑜,那男的……難道真的是沈遇?
等等,那天他穿的什麼樣的鞋來着?
簡藍開始努力回憶那天晚上和沈遇那短時間裡的接觸,抓住許念深的手忙問道:“我記得那天派對上有人拍照留念吧?”
一般化妝派對都會如此,大家都很喜歡和打扮有意思的人一起合個影,那天也不例外。
許念深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轉頭就打了個電話給蕭玉,很快就從她助手那裡得到了數張照片。
簡藍一張一張地翻着看。
直到翻到某一張時,她忽地頓住。
許念深往手機上看了一眼:“沈遇?”
照片上的沈遇,穿着一身白色繡花紋的西裝,腳上的皮鞋是斜紋對稱色,一隻前黑後白,一隻是前白後黑。
她的目光又落在了他的手腕間——襯衣袖口上,泛着一點冷光。
是金屬袖釦。
許念深看她臉色不對,忙關切道:“怎麼了?”
簡藍不答反問:“你是怎麼懷疑到沈遇身上的?”
“也不算懷疑,”許念深道,“只是兩個死掉的女人都恰好跟他是好友,但蘇瑜實際上對司葉又非常不滿,我覺得沈遇不太應該對此一無所知。既然蘇瑜私下提到過司葉的男女關係問題,而她或許又跟司葉的死有關,那我就覺得‘這個男人是誰’可能會比較重要。”
簡藍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她雖然已經幾乎可以肯定當初自己在花園裡撞見的那個男人就是沈遇,但無論是鞋子還是袖釦,在這一世都不是能拿得出手的理由和證據。可是話又說回來,即便那天晚上在樹叢裡的男人是他,也不能證明最近這一系列犯罪事件都和他有關啊……如果他和蘇瑜是一夥的,那爲什麼司葉死了之後他還要幫她出庭打名譽官司?何不事不關己高高掛起?
她正胡亂想着,許念深的手機忽然再次響起,他接了起來,居然是姜睿打來的。
“許總,簡藍手機關了,我只好打給你。”姜睿飛快而嚴肅地說道,“剛剛司葉以前的保姆聯繫到我,說可以幫簡藍徹底擺脫司葉那件事的輿論譴責,不過她想見簡藍。”
***
許念深和簡藍當天晚上就飛回了B市,第二天早上兩人一起去見了司葉生前僱用的小保姆崔豔。
然而見面之後,崔豔卻並沒急着說司葉的事,而是支支吾吾彎彎繞繞地說着自己家裡最近的困難處境。
簡藍沒心情和她繞圈子,直接道:“那要看你給我的幫助值不值錢了,你的演技還差了點兒,說正事吧。”
崔豔一頓,看着簡藍和許念深一臉平靜淡漠的神色,她不由微微紅了臉,霎時又弱勢了幾分,猶猶豫豫地從包裡摸出了一張名片遞過來。
簡藍接過來一看,和許念深相視而望。
崔豔打量着他們的眼色,小心試探地問道:“這個……值多少錢?”
許念深轉頭看着她:“你不會以爲在街上隨便接了個宣傳卡片,我們就會當真吧?”
“不是隨便接的!”崔豔立刻否認,“這個是我打掃書房的時候在書桌下面撿到的,我還聽到葉姐打電話問胎兒可不可以委託,還問是不是能夠對委託人隱私絕對保密。”
其實許念深看這名片比較講究的樣式就知道並不是街上那種隨意的宣傳卡片,但他還是繼續質疑道:“既然你當時心裡已經有了懷疑,爲什麼不找鐘鳴?他應該比簡藍更需要你的幫助。”
“我……”崔豔的臉更紅了,頭也埋的有些低,“鍾哥已經夠難了,我不好意思再找他要錢。其實葉姐平時對我也不錯,要不是我現在真的需要錢用,我也不想在她死後還來揭破這種對她名聲不好的事。”
簡藍有些意外地看了她一眼,略略一忖,把名片遞給了許念深,又問道:“那你之前還發現了什麼?”
崔豔搖頭:“沒了,葉姐她平時真的看不出來有這些事,要不是她那天情緒不好在書房裡打電話有點大聲,我正好打掃衛生聽到了,又多聽了兩句,後來又撿到這張名片,也是一點都不可能知道的。”
“情緒不好?她除了打到這個中心的電話,”簡藍問,“還有打給誰?”
“不知道,”崔豔說,“真不知道。我只剛好聽見她掛電話前說的最後那句‘在你心裡利害關係就比我和孩子更重要嗎,我會證明給你看我是不是在說謊’這樣的……”
簡藍和崔豔在說話的時候,許念深已經拿着名片走出包間去了會所裡僻靜的走廊拐角處給許言打了電話過去。
他大概說了下崔豔的事,然後直入主題,說道:“司葉可能去日輝鑑定中心委託過親子鑑定。”
許言在那邊頓了兩秒,說道:“那個保姆你們先穩住,暫時不要讓她跟其他人接觸,我晚上過來找你們。”
***
晚上十點二十,從片場收工回到酒店的沈遇剛剛洗完澡出來,新開的礦泉水還沒來得及喝一口,手機就響了起來,他瞥了一眼,伸手拿起滑開了接聽鍵。
“這麼有空?”他又仰頭喝了一口水,含笑道,“新婚燕爾的人,不用陪老公嗎?”
簡藍也笑了笑:“你不是在拍戲嗎?這也知道啦?”
沈遇道:“你老公那條承認的微博發出來之後,網上輿論立刻就炸了,我就是想不知道也不太可能啊,本來打算拍完戲回來再恭喜你的。”
“嗯……”簡藍的聲音裡忽然透出來顯而易見的猶豫,“那不如我過來探個班?”
沈遇有些意外。
簡藍卻欲言又止地嘆了一口氣:“是這樣的,葉姐生前僱用的那個保姆崔豔今天找到了我,說能幫我徹底擺脫網上那些惡評,結果她居然跟我說葉姐肚子裡的孩子不是她丈夫的……這麼大的事我哪兒敢出頭,而且她還說知道孩子的生父是誰,讓我帶她來找你,我估計可能還是想要錢,我已經給了她兩萬了。”
她聽沈遇沒有說話,又繼續道:“這件事我確實很爲難,要說我不想給自己平凡那肯定是假話,可是這種事要是我站出來說以後就不用混了,你和葉姐是朋友,也在我困難的時候幫過我,所以我覺得她來見你也挺好的,有個人出出主意。”
“嗯,好吧,”沈遇說,“你讓她到影視城來找我就是了,我的手機號碼你也可以給她。”
簡藍卻道:“她非讓我跟她一起去,說是要多一個人作見證,我看還是我開車帶她去吧,這件事越少人知道越好,我連念深都沒有說。”
沈遇默然片刻,回道:“那好吧,到時候你給我打電話。”
兩個人就約定了等沈遇確定拍攝有空隙的那天簡藍再來,於是後來時間就定在了四天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