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姜陸所料,廉英伯那邊的人沿着山路往下搜尋無果,便返回了莊子四周的密林,數次經過孫芷妍等人藏身的地方,甚至有一次,一名護院突發奇想,想要到瀑布裡面看一看。
“嘁!”領頭的護院嗤笑了一聲,勸道:“瀑布後面豈是能夠藏人的?莽莽撞撞的小心被瀑布衝到湖裡。”
“嘿嘿,我爹以前遇難的時候,就在瀑布後面得了一個藏身的地方,你就讓我滿足一下好奇吧,說不定真的有呢?”那人一邊說着一邊往瀑布那邊走,搓了搓手就要爬到瀑布旁長滿了青苔的石頭上。
領頭的護院就不說話了,叉着手好整以暇地看着那人動作蠢笨地攀爬:“你真是屎尿多,行了行了,動作快些,別讓伯爺以爲咱偷奸耍滑!”
這可嚇壞了孫芷妍,她縮了縮身子,暗自祈禱着那人不要爬上來纔好。姜陸也是瞳眸緊縮,謹慎地盯着那人。
此番,若是他們真的被發現了……他們就再無法從廉英伯手中逃脫了!
正在這危極的一刻,孫芷妍忽然福至心靈地在心底浮起一種奇妙的感覺——只要她想,她就可以讓那人倒黴地上不來。
這是屬於她的“幸運”。
“他上不來的。”孫芷妍拉住想要走到外面阻止那人爬進瀑布的姜伴鶴,搖搖頭止住了姜伴鶴的腳步。
久居皇宮,金尊玉貴的生活讓她身上多了一股上位者的氣息。只是一句沒由頭的話語就讓姜伴鶴信服了。
果然,不過一個呼吸的時間,外頭的那人就腳下一滑,“噗通”一聲直直落入了深潭中,還被洶涌而下的瀑布狠狠地衝到了岸邊。
“哈哈哈哈哈……!”那人的蠢相惹笑了一干站在岸邊的護院,一個個的前仰後合,差點兒沒被口裡的津液噎住。
“走了走了,都是當爹的人了,也跟着小夥子胡鬧!”領隊的護院最先停下笑聲,上前兩步拎起趴在岸邊的傢伙,全然忘了是自己允了那人胡鬧,纔有現在的笑料。
老大畢竟是老大,其他人也知現下不是鬧騰的時候,忍下了嘴邊的反駁,規規矩矩地跟在領隊身後走。
瀑布四周就這般安靜了下來,然瀑布裡的三人卻依然屏着氣,生怕重一點兒的呼吸就會招回那一羣人。
良久,姜陸纔開口問道:“公主是如何知道那人會摔下去的?”
這個問題問得好。
孫芷妍擡眼看着姜陸,也不說話,俏皮地眨了眨眼,露出一個你知我知的笑容。
她當然不能說是金手指幫的大忙,但具體要如何說才能不引起姜陸的懷疑——對不起,她辦不到。
所以,一切就交給姜陸腦補好了。
至於想不出到底是什麼高招擊退了那人……孫芷妍攤手,智硬是病,得治!
姜陸一路上都與姜伴鶴一同進行逃命的掃尾工作,若是孫芷妍留了什麼後手,他是不可能不知道的。
而一路以來,孫芷妍幾乎都是呆在他的懷裡……心中雖然疑惑,但姜陸並不是那等打破沙鍋問到底的人,對於這種無法解釋的事情,他也只是一笑置之。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他選擇尊重孫芷妍的秘密。
替孫芷妍緊了緊身上披着的外衣,姜陸與姜伴鶴一起在山洞中轉悠起來,很快就蒐集了一些乾草,堆在一起生了火。
“這兒以前有人呆過。”姜陸坐回孫芷妍身旁,指了指山洞最深處,說起自己的發現。“約莫是哪個得道高僧的苦修場所,只是已經荒廢多時了,許多幹草都已經腐爛了,尋來的這些也有些潮溼,恐怕會有些嗆鼻。”
孫芷妍盯着從乾草堆中源源不斷地冒出的黑煙,點點頭表示瞭解:“不擔心被發現麼?”
電視裡都是這樣演的,本來已經安全了,卻因爲生火暴露了藏身地,最後再次陷入險境。
“不擔心,這點兒乾草只能燒一會兒。”姜陸撥了撥火堆,道:“只是讓你暖暖身子,還有兩個時辰天就亮了。”
身處荒郊,便無法像往日那般享受了,若不是爲了照顧孫芷妍,姜陸和姜伴鶴二人恐怕會直接摸黑呆到天亮,莫說取暖的火堆了。
“嗯……”孫芷妍訥訥地應了,心中莫名流過一陣暖流。她不是原生原長的皇家公主,沒有那等旁人的服侍和照顧都是理所當然的思想,也不會覺得姜陸做的一切都是必然的。“謝謝。”
“你看……都是我連累了你。”孫芷妍當然不會忘記了姜陸和姜伴鶴是爲什麼會在這的——姜陸爲了救她,姜伴鶴爲了保護姜陸。“如果不是我,你就不會受這些罪了。”
換了一個人,大可拋下她逃跑,再稟明瞭皇帝將她救回來,即可得了告發反賊的功勞,又能得了救駕的美名,還能避免像現在這樣受罪。
姜陸不接孫芷妍的話題,只是反問孫芷妍:“你自己能安全逃出來嗎?”
孫芷妍一怔,果斷地搖頭。別說逃出來了,她恐怕連反抗都做不到。
“所以我不能拋下你一個人。”姜陸伸手摸了摸孫芷妍的發頂,目光溫柔。一字一句,狀似隨意,又彷彿最重的誓言一般,令人安心。
姜陸過去很矛盾,他爲了維持自己身上紈絝子弟的面具放任自己欺負孫芷妍,卻不能容忍她在別處受到一點兒的傷害。如今認清了自己的心,無論是哪種,他又都不願意了。
“……”這樣的姜陸太讓人陌生,也太讓人心折,孫芷妍望着他如同藝術品般讓女子都黯然失色的面容,忍不住就看得癡了。
姜陸顯然也沒想着要得到她的回答,單手託着下巴與孫芷妍對望着,看她無辜的眸子裡盛滿了自己的身影,看她在火光中映襯下越顯粉嫩的臉頰,還看她未語先笑的嘴兒……
天下誰人不知,寧安公主乃天下第一美人兒,較之當年名滿燕朝的宸貴妃更甚。姜陸以往未曾覺得她美的有多麼地驚心動魄,現在卻半點兒也移不開眼,只想着日日這般看着纔好。
“公主喜歡怎麼樣的男子?”姜陸起初並不知道自己在不經意間問了什麼,直到孫芷妍被他驚回了神,垂眸絞着手指苦惱地思考着他問的問題時,他才驚覺自己牽了一個多麼孟浪的話題出來。
可是,在後悔的同時,他又情不自禁地引頸期待着孫芷妍的答案。
孫芷妍垂着眸子可不是在思考,只不過是迷茫自己未來要嫁給什麼樣的人罷了,若是上一世,她定能大聲地宣告她要嫁給一個能夠全心全意寵着她,有一雙堅實的臂膀給她依靠,爲她遮風擋雨的男子,但是現在……
身不由己的時候,又哪裡還顧得上自己歡喜不歡喜呢?於是她又想起了二十一世紀十分流行的一個說法,隨口扯了便用來敷衍姜陸了:“我要適的駙馬,必定要是個英雄,身披金甲聖衣,腳踏七彩祥雲來娶我。”
“話本里都是這樣寫的。”她說的未免太不符合實際,難免姜陸會笑話她,索性自己揭短揭了個底朝天。
姜陸心中一動,嘴上卻說:“腳踏七彩祥雲也只話本里面有了。”
他在意的是前面的英雄與金甲聖衣。孫芷妍貴爲公主,又是皇帝與太后的心尖尖,他不得不考慮得多一些。
按他多年來的模樣,定然是無法入得皇室的眼的,如此,他就得準備一份配得上孫芷妍身份的聘禮了,並且還得是他自己親手掙來的聘禮……
“人嘛,總要有一些幻想的!”孫芷妍拿眼兒瞪了瞪姜陸,嘟嘟囔囔地反駁道。從她知道這個世界沒有出神入化的輕功以後,她就夠失望的了……
她小時候還幻想過有人能帶着她飛呢!
“嗯。”廉英伯的人離去以後,再經這樣的幾句逃命的緊張氣氛漸漸地被沖淡了,姜陸心絃微鬆,笑着應了一聲,眼底含着不易察覺的寵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