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語道:“這不早不晚的, 你定是有事情,說吧。什麼事情?”
皇帝再三保證:“並無甚事情。”便是有他現下也不想說了。
“就是想着有幾日沒來瞧你了。”
之語笑笑,便不再過問了。皇帝看着她攏頭髮, 帶金簪, 忽然生起一種想法:“來, 朕給你上妝。”
之語真的是無語了:“你別鬧。”
“誰鬧了, 朕來。”
說着, 大張旗鼓的坐在之語妝臺前,端詳了之語一會,似乎有些失神。真是奇了, 都看了這麼多年了,細看之時他竟然還是會被這張容色攝人的臉震驚道。皇帝回神說道:“皇后真乃天姿國色, 朕看, 點些胭脂便可。”
之語笑道:“那皇上覺得, 什麼眼色的胭脂合適臣妾呢?”
皇帝打開她的妝匣,裡面有一層都是白玉, 翡翠,玻璃,蚌殼或是上好的宣窯瓷器做成的各種形狀的胭脂盒,裡裝的都是各種濃淡顏色的胭脂,不成片, 凝膏狀。
皇帝隨便打開一盒, 道:“你這裡東西倒是多。”
之語道:“這才哪跟哪?多得是的沒折騰出來罷了!”
皇帝自顧自的打開了好幾盒, 終於挑中了一個鎏金飛鴻折枝花銀質蚌盒裡盛着的緋色胭脂:“這個好, 這個顏色合適你。”
說着便拿手點了些在指腹上, 撂在鼻尖聞聞:“聞着也是香甜,什麼花調的?”
“你也是會挑的, 怎麼把這個就挑出來了。”之語拿過來在手裡翻來覆去的看:“這個是幾個月前花房送來的幾盆火姜,開的花朵紅豔似火。沛兒品香她們說這個顏色做胭脂定然好看,專門留了花瓣配上百合花露蒸出來的,攏共就這麼一點。”
皇帝一手擡起她的下巴,一手將手心裡藉着手心溫度熱化了的胭脂在她脣上暈開。她本來脣色淺淡,點上了胭脂竟覺得魅人的很。皇帝的手在她細膩的下巴,豔麗的脣上流連,竟有點捨不得離開的樣子。直到之語一直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他才臉皮發燙的收回手去。
點了胭脂之後,才發現之語的眉色也有些淺淡了:“再畫個眉?”
“畫眉...畫眉需上粉。”
之語取出自己菱花盒子裡裝着的八角形壓着蘭花印的迎碟紫桂粉,撲在臉上。
“怎麼不見你用太醫院專門給你制的玉女桃花粉...這個粉沒你白。”
“那裡面有一味殼麝難得,可遇不可求的東西。太醫院庫存不多,那年太后生病,我就叫有的只管都送去入藥了。太醫們就又給我做了這個用,左右是個意思,而且我試過,那個還不如這個,放得多了倒有些香膩的不舒服。不如這個撲在臉上都沒什麼感覺。”
皇帝便拿起她素日常用的青雀黛與她描繪了一個秋娘眉。此眉細彎,柔美恬淡。
之語滿意的笑:“這個我都不大好畫,陛下可真是,朝上執筆□□治國,後宮着黛畫眉也是一絕啊!”
皇帝謙虛,之語沒問他到底跟多少宮妃畫過纔有了這個手藝,何必呢?有的事情說破了反而不美。不在意,就連戳穿的必要都沒有了。
一起用了飯,在此歇了一晚,早朝走之前纔不經意似的提起早朝之後會過來看看妃嬪們。
之語便道是,知道他定然是有話要說。
於是之語便有意的把早會拖了些時候,恰時皇帝很快就來了。
之語一直都很淡然,直到皇帝說出,江昭儀懷有身孕,之語險些沒反應過來。扭頭看見江昭儀,她正看着她,眼神之中略微有一點點忐忑。
之語朝她安慰性的笑笑,隨即道:“這是喜事啊!恭喜皇上,恭喜江昭儀了。”
底下響起妃嬪們或真心或假意的道賀之聲。也有妃嬪道:“可不是這後宮裡難得的喜事嗎,自從皇后娘娘生完小殿下,咱們這宮裡也是好久不曾有過這樣的喜事了。”
之語看了一眼說話的趙婕妤,只是笑笑,隨即向皇帝建議道:“這樣的喜事兒確實如趙婕妤所說,多久不曾見過一次啦。江妹妹又素日多禮,本宮想着該是好好晉一晉江妹妹的位分纔對。”
皇帝正有此意,就道:“既然如此,便叫內務府擇個好日子,晉封江妃吧!”
底下一半人臉色都是五彩繽紛的好看。
之語知道,江氏家世不如她們,恩寵遠超她們,位分升的也比她們快得多,這些貴族小姐們心裡不快活了。
“是,臣妾會好好辦這個晉封典禮的。”
之語作實沒有想到就爲這這個事情,江妃還親自來找她,跪在她面前發誓:“臣妾發誓,一切皆如往常。不管是皇子還是公主,臣妾決計不會仗着這個孩子就對娘娘生起不臣之心。”
之語自己個兒都在疑惑:“我並未說你會生出不臣之心啊。”
“娘娘雖然不說,但是臣妾自己心裡該有數。”江妃道:“臣妾尚未入宮之時便受娘娘多翻照拂,感激涕零,銘記於心。此生絕不可能生出對娘娘不敬之心。”
“行了,行了,你的心我知道啦。”之語笑着扶起她:“快起來吧,懷着身孕也不怕跪着着涼。”
送走了自從懷孕以來便一直忐忑不安地江妃,之語笑着搖搖頭。沛兒噘着嘴:“既然對娘娘感激涕零,又何必懷着身孕惹礙人眼。”
之語沉着臉道:“你的嘴啊,如今是越發沒規矩了。這種話也是胡亂說的的。皇上能枝繁葉茂,後宮妃嬪得以繁衍皇嗣。那是喜事,什麼叫礙人眼?”
沛兒道:“您看她現在說得好好的呢。誰知道若是生出個皇子來,會不會像再這樣對娘娘?當孃的人總是爲自己孩子打算的多一些。若她日後反咬娘娘一口,娘娘還不如現在就疏遠了她。”
“你這又是胡扯。本沒有的事兒,叫你說成這樣。傳出去了啊,人家還當本宮不待見江妃呢。你這樣一說,本宮看這宮裡一個妃嬪都留不得了,那我豈不成了天下第一妒婦了,還做什麼國母?沒得叫人笑話。”
沛兒嘟着嘴:“那他若是生個皇子出來,威脅到了娘娘好和太子殿下可怎麼辦呢?”
“江妃是知恩圖報之人,壓根兒就不是你說的那樣的人,知道你是爲我好,可這話日後也別說了。她是這宮裡我唯一合得來的人,叫她聽見與我疏遠了,我以後在這宮裡越發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了。”本來皇帝的心都不怎麼在她這裡了,孩子們也都大了籠中鳥一般的愛在外面飛。她正寂寞無聊呢,配沛兒若是把這人弄走了,宮裡還真沒幾個她能說得上話的人。
過了一會兒,品香進來朝她微微點頭,沛兒才猛然鬆了口氣:“我的天爺呀!娘娘,您爲了江妃娘娘可真是費盡了心思,怕她不信還專門做場戲給她看。只是又可惜了,奴婢做了壞人。”
品香嘲笑她道:“誰叫咱們滿宮上下就你這人嘴最藏不住話。也是最衷心娘娘的。這話由你說出來,江娘娘纔信啊!”
沛兒捏着衣角:“你們都壞,就知道誆我做壞人。”
之語道:“那荷包收好,待會兒品香你去給她送回去。再將我的賀禮也帶上。”
“是,奴婢曉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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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眼一月之後便是江妃的晉封典禮。沒有先例,之語便叫內務府按着以前先帝妃子們晉升時的典禮例子來對比,江妃有孕晉封,再添些也就是了。
晉封典禮折騰的很是隆重,之語有些怕江妃的身子受不住,便叫太醫一直隨侍着。誰知江妃看着身子柔弱,實際上底子幾極好,懷胎很穩,即便是經歷了一整場的晉封典禮,也並沒有什麼不適需要用的太醫的。
而江妃懷上身孕這件事情也給予了後宮一個極大的提醒,宮妃們的爭寵意識越發地強烈起來,朝會上也越來越多的酸言酸語,不是今日這個嬪妃得了皇上一根簪子被人嫉妒,就是明日那個嬪妃讓皇帝連續兩日留宿叫人誇做好手段。
之語是不大管這些事情的。妃嬪們憋的久了,總是要有一個地方發泄一下的,況且看她們明爭暗鬥話裡有話也不失爲一種樂趣。只是有時話說得過了分,之語便會加以懲戒彈壓。所以後宮中人的爭風吃醋,現階段還停留於言語之間,並沒有以前蕭貴妃在的時候那種不弄死你老孃寢食難安,誓不罷休的那種瘋狂。
阿彌陀佛,善哉,善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