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叫做引狼入室，什麼叫做搬石頭砸自己的腳，饒是一直被人說刁蠻任性的龍茹凌，在這一刻唯一的想法的就是，叫穆狄把這個弟弟送走。
“你就別用這種眼光看着我，是穆狄的要求，他作爲突厥的使者，自然要保證這個突厥王妃是完美無缺的。”
凖默把責任推到穆狄身上，手裡卻不閒着，伸手做了一個招手的動作，示意龍茹凌走過來，然後開始上課。
要是會乖乖走過去，那麼這個人肯定不是龍茹凌。她擡起頭看着凖默，只不過是一個商人罷了，卻不務正業，一下子說要感謝她，一下子說要幫她的到百里昭的心，這會又說要教她突厥語。
簡直就是，吃飽撐着沒事幹。
她眨了眨黑如星辰的眼眸子，然後一個華麗的轉身，留給他決絕的背影，鑽到馬車上，準備午休。
雖然每天餉午和傍晚紮營的時候，是她最開心的，因爲可以走下來，在清新的樹林裡走動，活動一下筋骨。
這是沒有辦法的事，百里昭也想走大路，經過各個城池，但是他們這麼大隊人馬，若是穿街過巷的，勢必會造成麻煩。
而且，那些老百姓也想目睹他們的公主和戰神的面容，若是造成了混亂，讓可疑人物混進來，那可不是說着玩的。
而且，百里昭也考慮過時間，只有這樣走，繞着官道，在山間和野林裡穿梭，才能趕在預定的時間去到南庭。
她的拒絕，凖默早就料到，他上前兩步，把書遞給水碧說道：“我這可是爲了你們公主好。”
水碧雖然接了過去，但是卻始終沒有給他好臉色看。在驛站那裡，眼前這個男人，可是在她面前，把公主給拐跑了。雖然說，最終還是回來了，但是在水碧看來，已經無法原諒。
“你的心意，水碧代公主領了，但是你若是真心對公主好，就不要再接近她。”
凖默挑了一下眉毛，笑意淡了一下，卻始終沒有說話。
每個人都是這樣，其實心底都有無盡的深潭，可是往往表現出來的卻又是沒心沒肺的瘋癲，給人毫不在意的錯覺。
“想必你也很清楚，公主心儀的是誰。也許你因爲你是突厥人，所以就想着，你們
特勒的王妃，一定要愛着未來的夫君。可是，在我們這些做婢女的心中，公主的幸福，纔是最重要的，其餘的政治，水碧不懂，也不想去弄懂。”
水碧說着，朝着凖默屈身點頭，就往馬車那邊走去。
跟在龍茹凌身邊的婢女，雖然也各自都有自己的性格，可是卻有一個共同點，那就是倔犟。
“公主的幸福？”
凖默重複了一遍，也轉身離開，其實就一介商人而言，就算是感謝龍茹凌首肯他留下來。他做了這麼多，也遠遠超過了該有的感謝。
其實，歸根到底，凖默不過是好奇。
一個鬧得滿城風雨，上到皇上，下到乞丐，都知道十四公主非百里昭將軍不嫁。
那麼，區區一個和親的提議，真的能把這十幾年的感情，都抹殺掉麼？
所以，凖默就生了好奇的心，如果他能讓百里昭愛上龍茹凌，又會是如何的一番光景。
太多時候，殘忍的事，往往不過是一個閃過的好玩的念頭罷了。
馬車內，龍茹凌手裡捧着水碧遞上來的書籍，隨意翻了一下，全然都是看不懂的文字，更別說讓她會讀會寫。
突厥是一個陌生而遙遠的地方，對一個從出生以來，就不曾離開過皇宮的龍茹凌來說，不比龍潭虎穴可怕。
每一個睡不着的夜晚，龍茹凌都會坐起來，抱着方枕，撩開簾子看外面守夜的將士們。所有人都不知道她內心的惶恐，那種看不到明天的惶恐，不曾對誰說過。
她把書籍隨手扔在一邊，用手託着下巴，車廂裡再大，也大不過外面寬廣的天地，讓人都覺得壓抑起來。
“水碧，你覺得我這一生，過的可笑麼？”
龍茹凌小聲的說着，卻始終等不到一邊的水碧的回答。
從懂事開始，她便討好着太后，討好着皇上，討好着老將軍，討好着老夫人。其中有多少真心，多少假意，只怕連她自己都不記得了。
唯一的任性，就是對百里昭的感情，到底是真的愛慘了他，還是對這無望的一生無聲的控訴呢？
“你說，我要是對大周朝不顧不管，逃離開去，會不會太自私了呢？”
“只要是公
主的決定，奴婢都會跟隨。自打我八歲進宮，無父無母，公主便是我唯一的親人。”
水碧認真的說着，假若龍茹凌真的要逃走，她肯定捨命陪着。
“鬧着玩的呢，整日這樣沉悶，還不到南庭我就要悶死了。”
龍茹凌忽然間笑了起來，伸出手指點着水碧的光潔的額頭，笑得時候，眉眼裡如星輝般閃爍。
“你和瓊月總是那麼好騙，我稍微低垂一下眉頭，就騙到你們了，太無趣了。”
龍茹凌說着，鑽到水碧的懷裡，蹭了起來，也不顧這樣子會弄亂精緻的髮髻。
“叫凖默來吧，我既然是突厥的王妃，自然也要會說幾句，不是麼？”
她笑起來，永遠都是那樣的明媚，就好像不知世間的愁苦一樣。
就連一直伺候在她身邊的水碧，也不能從她的眉目中，看到真正的想法。
看着水碧離開，她才淺淺的嘆了一口氣，再拿起那本書籍翻開來，這才注意到，凖默已經在每個字下面標註了相近的讀音。
最適合她這種懶散的初學者。
至於教龍茹凌學字這件事，穆狄早就和百里昭通了風，要不是又該被他派士兵嚴守起來。
百里昭第一個反應自然是反對，這個危險的人物，怎麼可以留在龍茹凌的身邊呢，這不是送上門去麼？
“可是，商隊裡大都是不認識字的人，誒誒，大將軍可別看着我，穆狄是粗人，只懂得馬上論英雄。”
穆狄說的頭頭是道，見百里昭還在那裡猶豫，其實根本就不是猶豫，他壓根沒有點頭的意思。
“要是將軍不放心的話，大可去找其他突厥人，可是在如今的條件下，有哪個突厥人精通兩國語言呢。再說，將軍，你總不想公主到了南庭那裡，成了一個口不能言，而不能聽的人吧。”
穆狄是個粗人，馬背上長大的草原漢子，就算是自己國家的字，也頂多會認上百十個。
這寫聽起來，頭頭是道的話，都是凖默教他的。一個商人，倒是能把百里昭和龍茹凌的心思和弱點，看的一清二楚。
只要穆狄照着他的話娓娓道來，那麼就算百里昭有再多的疑心，也會被說服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