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知己難覓

靈雅仔細的看着冰顏,是個聰慧伶俐的姑娘,得趕快爲她尋個好人家。

前世的冰顏爲了她九死一生,舍了太多她值得的東西,只爲護公主周全。

真是個十足的傻姑娘,真正的詮釋了“滴水之恩當涌泉相報”之意。

前世回憶:

冰顏碧玉年華便已進宮,秀女們排擠她,不過是羨慕她長了張面容姣好的臉。

月桐是冰顏進宮前的名。

冰顏的名是靈雅賜的,其意是清瑩如冰、冰清玉潔。

正值驕陽似火的天氣,靈雅在涼亭中賞景,忽聽得一陣喧鬧,好不掃興。

只聽見一陣尖酸刻薄。

“月桐這張臉當真是美,王孫貴胄見了你都挪不開眼,風頭都要蓋過公主殿下了,低賤的婢女還想飛上枝頭做鳳凰?”

“我自有辦法治你。”

說話的女子一臉尖酸刻薄,穿着華麗也擋不住令人厭惡。

“秀姑姑不要傷害我的家人,您對我打罵都使得,別傷害他們。”

月桐看着眼前凶神惡煞的人,眼裡的淚水急得打轉。

身上單薄的衣裙早已洗的褪色,即使淡雅的妝容也是極美的。

被稱秀姑姑的人取下玉簪,和顏悅色的遞給月桐。

“你的臉傷了,此事我便不追究了。”

月桐顫顫抖抖的接過,玉簪耀眼卻格外的沉重,正猶豫不決,終於等到了救命稻草。

“秀姑姑當真是老謀深算,藉着本公主的名義如此爲難她,膽量真是不小。”

靈雅憐惜的看着月桐臉上的紅痕,那巴掌印怕是一時半會兒消不下去了。

“老奴怎敢,是貴妃娘娘命老奴嚴查本屆秀女,公主殿下還是少管的好。”

那秀姑姑見糊弄不過去,忙搬出受寵的貴妃壓靈雅,但不過是以卵擊石罷了。

“仗着有貴妃撐腰頂撞長公主,秀姑姑真是越活越糊塗。”

能讓列國互相爭執的問題,除了城池,便是藍熙國的長公主,誰敢拂了她的面子?

“來人,就在此地看着她自行了斷,記得給貴妃娘娘說一聲。”

靈雅道完便命人抱起月桐,將太醫院的太醫全都召來爲月桐治傷,又親自熬湯抹藥。

半月之久,月桐終於已無大礙,醒來道的第一句話便是。

“公主殿下心地善良,從不輕易處罰奴婢,可如今爲月桐得罪了貴妃娘娘,值得嗎?”

看着她擔憂的神情,靈雅也毫不掩飾的道出了心之所想。

“自然值得,本公主救的是溫婉善良,懲的是恃強凌弱。”

月桐眉眼含笑,公主當真是性情中人,如此溫柔的性子卻做事如此果斷。

此刻月桐便已下定決心:一生一世必護公主周全,哪怕拼上自己的一切,也不能讓公主身處險境。

“以後便叫你冰顏,冰清玉潔正符你。”靈雅溫柔的道。

“好。”

回憶結束

“阿顏,我做的芙蓉牡丹糕如何?”

她精緻的臉龐上粘了一些麪粉,但靈雅絲毫沒在意,只是迫不及待的等待冰顏的評價。

冰顏神情略顯爲難,這芙蓉牡丹糕看的倒是精緻,令人賞心悅目,可食起來,便是一言難盡。

“糕點雖精緻,唯一不足便是糖放的有些多,公主第一次做糕點,做成如此,已然不錯。

聽了冰顏委婉的評價,靈雅瞬間便蔫兒了似的,無精打采的站在一旁。

看見自家公主一臉泄氣的神情,冰顏也無計可施。

“公子,公主今日好似心情不佳,據府裡下人說,好像是因公子。”

慕燁涼細心的彙報靈雅的一言一行,這不,連靈雅的心情他都照顧到了,可見何其細心。

“她如今在何處?”

雲墨低沉有力的聲音傳來,慕燁涼愣了一下,又瞬間回過神兒來。

“公主如今仍在膳房。”

慕燁涼彙報完今日的事,也便退下了,獨留雲墨一人去看靈雅。

雲墨剛走到膳房門口,便聽見靈雅與冰顏的交談。

本欲推門而入去安慰她,可他遲疑了一下,不知在期待什麼。

雲墨從沒有聽人牆角的癖好,更不會如此小心翼翼,但只有在她面前,他纔會如此溫柔。

恐怕連他自己也不知,只有看她時他是多麼的寵溺動人。

她若犯了天大的錯誤,他也不捨得責罰她,大不了,她犯錯他擔罰罷了。

“阿顏快來嚐嚐,怎麼樣?”

冰顏看着眼前滿滿一盤的芙蓉牡丹糕,欣慰極了,這都是她親自指導的,絕不可能出錯。

細細嚐了一番,果真不錯,令人脣齒留香,甜而不膩,恰到好處。

“我去看看公子回來沒有,公主在這裡稍等片刻,我一會兒便回來。”

冰顏急急忙忙的奔了出來,她看得出公主是真心想做好雲家的少夫人,所以她要幫公主贏回幸福。

推開門便看見雲墨站在門前,她略顯尷尬的整理了一下裙襬,行了個禮便退了下去。

雲墨輕手輕腳的進去後,撲面而來的便是一陣香味。

牡丹花香和芙蓉花香交雜在一起,空氣裡也能聞到淡淡的甜味兒。

他走近靈雅,見她小心翼翼的擺放着糕點,生怕一不小心捏碎似的,幼稚極了。

靈雅擺好盤,剛準備轉身時,便看見這個高大的身影擋着,嚇得她猛的往後一閃。

幸好他眼疾手快,一手攬住她的腰,一手抓住她持糕點盤的手。

她深深的呼了一口氣,又把視線轉向糕點盤。

看見糕點整整齊齊的擺放着,一點兒也沒有亂,她這才放下心來。

這個時候還想着吃,真是個小笨蛋,他無奈的搖了搖頭,殊不知這是她專門爲他準備的。

“你要嘗一嘗?”

她純良無害的看着他,似只溫順的小兔兒,甚是可愛。

“嗯?”

他略顯疑問的看着她,倒不是聽不懂,只是不知道該怎樣吃。

她拿起一塊糕點,輕咬一口,親身爲他示範該怎樣吃糕點。

“若牽動傷口,該如何是好?”

他裝作一臉無辜的看着她,堂堂的冰窖公子何時竟也會撒嬌了。

她一臉正經的思考這個問題,終於想出瞭解決辦法,雲墨確是一萬個不情願。

“喚燁涼來餵你?″

雲墨本來想趁着調戲她幾句,硬是被她噎在喉中。

沒成想,毒舌君子也有啞口無言的一日, 沒栽在旁人的話中,倒栽在了嬌妻這裡。

平日裡,雲墨不是沉默不語,便是說的人愣是不知該怎樣接下一句話。

如今在嬌妻面前,倒是收斂了不少,連話都是溫暖了幾分,刻薄之意點滴不曾出現。

他體貼的簡直比冰顏更勝一籌,細心的無微不至,照顧的體貼周到,用心至極。

他曾經也是嬌生慣養的小公子,兩手不沾陽春水,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少爺,可是爲了她。

爲了讓她過的更好,他捨棄了曾經的少爺脾氣,嘗試了很多的第一次。

第一次學着縫製棉袍,天氣漸漸轉寒,冷風一陣一陣的,時常見她不停地搓手。

於是乎,大名鼎鼎的雲墨公子,專門抽出一日時間,不恥下問的問府裡婢女。

他一手拿書卷一手拿筆,慕燁涼則捧着墨緊跟在他身後,雲墨足足記了十張步驟,才終於有些思路。

緊接着選布料,布料選的柔軟舒適,又親手一針一線縫製,何其細心。

他派人送去,可如今見她仍沒有穿上,有些泄氣。

“棉袍明日自會穿上,只是今日怕弄髒。”

她裝作不經意的提到這兒,又看了看他的臉色,瞬間陰轉晴。

慕燁涼推門而進,看見這一幕,總覺得進來的不是時候。

嚴肅的稟報完,之後一溜煙兒就不見了。

“公子,蓮逸國使臣前來,皇上邀公子過去。”

“蓮逸國?”

這也難怪雲墨百思不得其解。

蓮逸國自從六年前的奪位之爭後,便與列國交往甚少,如今卻派使臣前來,想必不簡單。

六年前文將陌言與武將離殤,因不甘心做臣,於是合力推翻了舊主。

陌言分析路線戰術,離殤帶兵包圍了整個皇宮,兩人默契應對得當。

一黑一白,一文一武,天衣無縫,成爲當時的民間怪談。

曾經水火不相容,欲除對方之後快,現如今到無話不談的知己。

蓮逸國一夜之間血流成河,也一夜之間換了新的君王和朝臣。

陌言登上了皇位,並封離殤爲攝政王。

武將手持兵權會對君王構成威脅,但陌言依舊給了離殤這莫大的恩賜與殊榮。

兩位風華正茂的文臣與武將一夜間的地位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可奇哉的是,陌言偌大的後宮竟沒有一位后妃,朝臣們多次上諫,他視若罔聞。

戶部尚書家的千金小姐柳心一,年方十八,知書達理,身材與美貌絲毫沒有落後。

柳尚書將寶貝女兒送到宮裡,第二日來看她,她便瘋瘋癲癲,神魂顛倒,不知所云。

陌言胡亂搪塞了個藉口,又賜其黃金良畝萬良,便也堵住了老頑固的嘴,離殤卻是無比的清醒。

如今蓮逸國大局未穩,朝臣們都蠢蠢欲動,或多或少的有些不服,現在加以牽制,以後便會唯命是從。

陌言正值風華正茂,年齡雖顯稚嫩,但私毫不膽怯,他的威嚴足以震懾天下。

有雄心壯志、又敢殊死一搏,且志向宏遠,不甘做地上泥任人踩踏。

試問這樣的少年怎能不令人敬佩?怎能不令人心悅誠服?

離殤作爲攝政王,雖爲武將,但他是文臣出身,整個一斯斯文文的書生,三句不離知乎者也。

後因戰爭爆發,父親以身殉國,他便棄文從武,誓死保家衛國。

離殤骨子裡透出一種傲氣,陌言骨子裡的卻是一種秀氣。

離殤之前與陌言的不睦,雖屬無稽之談,但總有些不懷好意之人挑撥。

臣民以爲兩人誓不兩立,又覺陌言堪稱賢君,竟把禍患留在身邊,豈不自尋死路。

可不知,人生兩大樂:

一樂乃是歲歲朝朝順遂

二樂乃是無滄海遺珠憾

人生兩樂,陌言卻覺得第二樂遠勝於第一樂。

縱使生死不過一念之間,不虛度一寸光陰便好。

縱使生死全然拋諸腦後,滄海遺珠也不願錯失。

假若生命當真不息,整日裡愜意舒適,無大小煩憂,無追求上進之心,又有何用?

縱然富貴無憂,山珍海味,妻妾成羣,陌言也不稀罕。

縱然奔波勞苦,慷慨解囊,一路相伴,陌言甘之如飴。

他便是這樣堅定不移的性子,倒不如說是個性情中人。

記得初識在學堂之中,夫子滔滔不絕的講大道,莫言聽的是昏昏欲睡。

一聲清脆的聲音從屋外傳進,“夫子,離殤可以進去嗎?”

夫子不吭聲只繼續教書,見門外沒了動靜,雨嘩啦啦下個不停,孩童的衣服也全溼透了。

等全部講完,夫子才慢悠悠的去開門,孩童靜若磐石的站在門外。

夫子看了看這個五歲的孩童,又望向門裡坐着的權貴子弟的孩子,眉頭緊蹙。

同是幼童,家境不同,地位不同,身份自然也不同,但夫子的態度並無不同。

夫子一視同仁,是個慈祥的老者,雖經常手持戒尺,但很少請出戒尺,除非忍無可忍,便也把之前的錯一併罰了。

見這孩童的堅定,也是眼裡帶着星星的堅定,夫子第一眼便震撼到了。

一個孩童應當是年少無知,憧憬未來; 又該當是無憂無慮,真誠坦率;再該當是貪玩胡鬧,不懂禮數。

這孩童卻流露出堅定不移的感覺,小孩兒模樣卻胸有大志,不像孩童,倒像將軍。

夫子一瞬間晃了神兒,門外的一陣冷風撲面而來,天氣的確考驗人。

夫子伸手摸了摸孩童的額頭,他滿臉通紅額頭髮燙,夫子趕緊將孩童抱進屋,關緊門。

又吩咐書童去熬了一碗薑湯,讓孩童喝完後又去裡屋換了一身乾淨的衣裳。

孩童出來後,小心翼翼地站在一旁,他是懂禮數的,也是知禮教的。

夫子見禮部尚書之子陌言身旁還有一個空位,便將孩童安置那裡。

久而久之,兩個孩童也漸漸打開心扉,成爲了無話不談的知己,有忙互助的兄弟。

離殤出自名門望族,父親是蓮逸國的鎮國將軍,母親也是出自書香門第的大家閨秀。

父親參軍十幾載,杳無音訊,參軍的是父親,歸來的也是父親,但性質不一樣。

參軍之前是慈父賢夫,參軍之後是威名赫赫的鎮國虎將。

他一心爲國鞠躬盡瘁,最終戰死沙場,留得千古美名,卻再也沒有見妻子和孩子一眼。

賢妻終日勞作,病痛纏身,卻也不讓孩童斷織,堅持要送到學堂來學習。

孩童倒也懂事,每日做完學業,便照顧病母,孝順體貼,成了街坊鄰里口中的孝順孩子。

離殤從不是一個只會幻想的蠢貨,他有抱負有理想,知努力知進退,是個胸有大志的人。

陌言與離殤本就不是一個願意向困難妥協的人,野心是他們最大的特點,成功是必然的。

能與君同行田間小路,談一生理想,再相遇時,君的光輝與吾的光芒同在,望君此去務必珍重,斷然安好歸來。

一望君珍重安好,功成名就!

二願君凱旋而歸,滿身榮耀!

三祝君喜得良緣,歲歲朝朝!

陌言虛弱的倚在榻上,那雙光亮的眸子始終緊閉着,心裡的三句話一直是他對離殤的期盼。

“早知你逞強,便也不讓你去,可你性子爲何這樣倔強?”他自言自語道。

陌言前些日子偶感風寒,本是不打緊的,可卻時常嘔血,宣太醫一看竟是御膳裡有毒。

離殤不知從哪兒聽來了消息,急急的便從攝政王府趕來。

見陌言那俊秀的臉龐消瘦了不少,面色如紙一般的蒼白,神色也昏昏沉沉的,頓時火冒三丈。

他緊緊攥住一宮婢的手腕,質問了一通,又眉頭緊促的看着榻上的人,便也放開了那宮婢。

“咳。”

見陌言又咳血不止,邊兒上的宮婢趕緊用手帕接住。

離殤見陌言的氣色越發的差,又瞧見手帕上那一堆血跡,恨不得將下毒者碎屍萬段。

陌言也察覺離殤的到來,無力的揮了一下手,屋裡的婢女奴才便都一個個退下。

“阿殤,你怎會來看我?”

陌言那平靜如水的語氣,若不是那病懨懨之態,怕是也不知他病了。

離殤看着面前的大哥哥,似乎瘦弱嬌小了不少,心疼與自責令他很不安。

昨日已過,今日待續,明日未知,以前大哥哥保護我,現如今阿殤保護大哥哥。

只要有阿殤在,荊棘將不存在,妄想害哥哥的人,一個也別想安穩。

離殤又與陌言閒聊了兩句,便啓身離開。

他先派人去查何人下毒?主謀是誰?同謀是誰?爲何這樣做?有何目的?

又親自前往太醫院尋問太醫,知道需一藥引入藥才能藥到病除,可這藥引極其難得,全天下只有他有。

怕是不用猜也知道,舉世神醫——錦謙賢,江湖人稱鬼恐醫師。

此人通曉醫治與解毒深有研究,並將兩者相結合,創了一本不朽的醫典,堪稱絕妙,無數醫師前輩都稱他年少有爲。

離殤連夜派人去找,恨不得掘地三尺,可此人像是從人間蒸發了一般,一點兒蹤影也沒有。

爲了不浪費時間,離殤打點好府中的一切,獨自一人尋這個來無影去無蹤之人。

謠言層出不窮,如今傳到陌言耳中,說攝政王命懸一線危在旦夕,是爲了尋藥,陌言自責不已。

他唯恐離殤出事,心神不安,寢食亦難安,臉色更是憔悴,再加上每日清湯寡水,人簡直瘦了一圈。

若不是離殤及時派人傳了信兒回來,他怕是真的永遠不得心安。

得知阿殤無恙,陌言也稍稍安心些,但心中仍有顧慮。

知已,知已,知己當如陌言離殤一般,你長途跋涉只爲他尋藥,他寢食難安只爲擔憂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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