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放搖了搖頭,低聲道:“不會。”不過終於還算是聽進了她的話,吩咐下去就地安營紮寨,準備打火做飯。
因爲人多,帳篷很快就搭好了,不久也飄起了飯香。
暮色漸濃,慕凝夏這才感到飢腸轆轆,看向枯坐在一塊石頭上發呆的衛放,走了過去,低頭看着他,這才發現他的胸口和肩膀處凝結着暗紅色的血跡,心中一動。他肩膀上是被炸藥炸傷的,應該及早處理纔好,不然很危險。而胸口的傷?
她腦子裡靈光一閃,難道是他救她的時候受的傷?
在衛放的帳篷裡,慕凝夏撥了撥火苗,光線亮了許多,一回頭,便見到衛放光着上身坐在那裡望着她,火光搖曳之下,他健碩的身體泛着淡淡的溫暖的光澤,她臉頰不自禁地微微地發起燙來。
低着頭走到他面前坐了下來,衛放看了她一眼道:“你出去吧,讓飛星進來。”
她臉更紅了,摻雜着一絲氣惱道:“你以爲我不想嗎,找了一圈也沒有找到他的蹤影,也不知道跑哪兒去了。”
衛放抿緊了脣,沒有應聲,只是冷冷地盯着她,看得她心中沒來由地一陣慌亂。跟他相處也有兩年多了,還從來沒有過這種感覺。
她皺着眉,擰了乾淨的毛巾來爲他清洗傷口,悉心地將傷口處的髒東西清洗乾淨,冰涼的手指觸及他溫熱的身體,兩人都有些彆扭。
衛放突然將她的手一撥,道:“你出去吧,我自己來。”
她瞪了他一眼道:“你自己怎麼弄?綁的亂七八糟的。”說着也不管他的反對,拿過金創藥爲他敷上,剛撕扯着紗布準備爲他包紮,便聽到帳篷外楊長老的聲音:“幫主,我進來了。”
慕凝夏臉色一變,忙扯過一旁的外衣爲衛放披上,這才揚聲應道:“進來吧。”並沒有注意到衛放若有所思的目光。
楊長老一進來,見到衛放衣衫不整,而慕凝夏又面紅耳赤,倏地低下頭。
慕凝夏不明所以,待回過神來想要解釋的時候,只聽衛放問道:“什麼事?”
楊長老看向慕凝夏,回道:“黃斌派人來接你去見他。”
此言一出,兩人都是一愣。對視一眼,還是慕凝夏疑惑地問道:“他見我做什麼?”
楊長老道:“來人並未說明。”
“他今天執意不允許我們進城,現在天晚了,卻又讓你去見他,不會有什麼陰謀吧。”衛放蹙着眉道。
楊長老也一臉的沉思,良久才道:“幫主,其實說起來我們也並不一定要去的。你是公主,難道還聽他的差遣不成?”
慕凝夏聞言瞥了衛放一眼,見他臉上未表露任何情緒,於是道:“話是如此,可是他並不知道我的身份啊,而且我也並不想亮明。我們一直在風城之外駐紮也不是長久之計,可能他是想跟我們討論一下武林人士的安置問題,也許我們正好可以趁此機會爭取點兒福利。”
衛放盯着她半晌,終於道:“我們現在手裡有震天雷這些火器,
正好可以跟黃斌做個交易。不過……”他看了看她,“你不能一個人去,我陪你。”
慕凝夏看向他,哼了一聲,突然一掌拍在他胸前的傷口上,聽到他悶哼一聲,這才氣哼哼地道:“我倒是想讓你跟着,可是你這裡破了個大洞,血流不止的,你跟着能有什麼用?真有什麼事恐怕還要連累我……”說着下意識地用食指點着下脣,喃喃自語道,“如果飛星在就好了,你說他究竟去哪了呢?”
踏進風城的將軍府時,天色已經黑透了,將軍府中颳起了燈籠,紅彤彤的,看得見明亮的火苗在其中,整個庭院都顯得極爲喜慶。來傳話的這個引着她和楊長老走過前廳,來到後院。
慕凝夏邊走邊四處張望,見到這將軍府很是闊氣,心中不由地將黃斌罵了一通,鎮守邊關竟然把自己的府邸弄得這麼花枝招展的,一看就不是個什麼好東西。
步進後院茶廳的時候,她心中隱隱有些不安,好像是有什麼事要發生一樣。可是既然都到了這裡,沒道理轉頭離開吧。
她回頭看了一眼跟在身後的楊長老,對方向她點了點頭,她稍微安定一下,一咬牙,硬着頭皮走了進去。
茶廳內燈火輝煌,靠近門口的地方垂手站着兩名下人,見她進來,忙施了一禮。慕凝夏被這陣勢嚇了一跳,不明白黃斌葫蘆裡賣的什麼藥。身後的楊長老跟着走進來,兩人將茶廳打量了一番,並未見到黃斌,朕納悶的時候,帷幔之後閃出一道魁梧的身影,卸去了鎧甲,只穿着一身寶石藍的錦緞衣袍,襯着他那張紫黑的臉膛,顯得不倫不類。慕凝夏見狀,眼中不由地浮上一層笑意。
黃斌一手撫過下巴上的絡腮鬍須,滿面笑容地迎了上來,朗聲笑道:“慕幫主,你總算是來啦,快請快請!”
慕凝夏不露聲色,揚着一臉的笑意與他打着哈哈。黃斌看了楊長老一眼,又道:“慕幫主,可否移步說話。”
她眸光一閃,臉上並未有所表露,淡淡地說道:“黃將軍,楊長老不是外人,有什麼話便在這裡說吧。”
黃斌臉色一變,笑容便僵在了脣邊,有些尷尬地說道:“幫主有所不知,此時的確只能對幫主一人提及。”
她聞言一怔,仔細想了想自己之前好像沒有跟這位黃將軍打過交道啊,爲何……不過,既然他都這麼說了,便也不好駁回,畢竟他們還要有求於人。於是,點點頭道:“既然如此,那就請黃將軍前面帶路吧。”
楊長老在後面叫了一聲,她回頭向他點了點頭,示意他放心。
穿過回堂,來到內院一個房間,黃斌將門推開,做了個請的姿勢,和聲道:“幫主請。”
她目光向裡面一掃,室內佈置雅緻,看起來品味還算是不錯。她淡淡一笑,舉步走了進去。誰料他前腳剛剛跨進屋內,身後便是關門的聲音,回頭一看,黃斌已經在門外將門關了。
她心突地一跳,使勁去拉門,可是卻是紋絲不動,她急了,怒道:“黃斌你這狗賊,將門給我打開,不然我一
把火將你這將軍府給燒了!”
門外竟是一絲聲音也無,時間,頭腦中轉過了千百個念頭,鬧不清黃斌此舉所謂何意。
正焦急不知該怎麼辦的時候,聽到身後一個清冷淡然的聲音不大不小輕輕緩緩地響起:“兩年未見,怎麼還是沒一點兒長進,還是這麼毛躁。”
她如五雷轟頂,腦袋裡嗡的一聲,登時傻了。用力拍門的手一下子頓在半空中,整個人好似雕像一般僵在當處,半晌,聽到身後一聲輕笑,立即怒火攻心,猛地回頭,便見到男子眉疏目朗、風姿卓然,一襲月白長袍,外罩青綠色柔絛罩衫,明珠玉冠束髮,修長白皙的手握着白釉雕蘭的茶杯,脣角噙着一抹若有若無的笑意,看着她。
那一夜相見,不過是在日暮天黑之時,兩人連臉都沒看清,那情景有些不真實,後來想起,都會懷疑是否真的見過。
可是現在不同,室內燈火通明,兩人的面龐是那麼清晰,眸中的光亮神采也是如此奪目。
兩年不見,他依然是這般笑傲倜儻、玉樹臨風,可惜她已經不是當年迷戀他的那名女子了。
她冷笑一聲,定定地站在原地,面不改色地道:“我道是誰,原來是安樂王。”
他淺笑着將手中的茶杯放下,站起身來,負手向她走來,直走到她面前,她終於繃不住,向後退去,同時也變了臉色:“王爺什麼時候學的這般鬼鬼祟祟,既然要見我,何不光明正大的派人來請,竟然假託黃斌之名,想想真是丟人。”
秦邇已經站在她的面前,微微地俯低了身子,臉便向她的臉上湊過去,鼻尖幾乎碰觸到她的臉頰,她呼吸一滯,臉上不禁發起燒來,身子向後仰去,背後卻已經是門,再無退路。
剛想出聲申斥,便聽到他在耳邊低語:“倘若我光明正大的來請,你會見我嗎?”
聲音低沉婉轉,悠回綿長,蜿蜿蜒蜒的在她的耳邊低迴縈繞,她的呼吸不由地急促起來。
他分明一根毫毛也沒有碰觸到她,可是爲什麼她已經感覺到周圍的空氣變得稀薄起來,忍不住想要撐手將他推開,可是又覺得手腳無力,只怕自己一出手,便會陷入他的懷抱中無可自拔。
她深吸了口氣,心緒稍稍平復,故作鎮定地諷刺道:“王爺似乎是忘了,前些日子我還造訪了一趟王府,王爺那一夜躺在地板上的滋味應該還沒忘吧。”
她試圖激怒他,他卻輕笑出聲,淡淡地說道:“凝兒,你還是這麼好強……就連那一夜……都是。”
她被他說得惱羞成怒,渾身都好像要冒火一樣,歇斯底里地吼了一聲:“你閉嘴!”
門外不遠處坐在假山石上的黃斌聽到這一聲怒喝,驚得一個激靈,怎麼丐幫這個乳臭未乾的小子這麼大膽,竟然敢跟王爺這麼說話?
秦邇雲淡風輕地一笑:“我一直很疑惑,你明明喜歡我,卻爲何在失身於我之後卻執着地離開,明明離開了,卻爲何還要生下我的孩子,凝兒,我發現我從來不懂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