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在選秀之前,怕於緋詩辱寒磣相府的面子,大夫人給於緋詩張羅了不少的好東西。後因先皇甍逝,她們入選的秀女全被遣去皇陵守靈,那些好東西也全都落在宮中來不及帶走,只遺下於緋詩腕上的這隻玉鐲子。
毫不吝嗇的雙手捧上,擱到玉公公手心。宮裡一直有着許多不成文的規定,或多或少,於緋詩也知道一點,
“家中帶過來的小物件,並不是什麼稀罕物,好在有些靈氣,給公公暖暖手腕兒。”
如今於緋詩是站在皇帝心尖上的人,玉公公哪敢要她的東西,忙把玉鐲塞回到她手,推辭道,
“有靈氣的東西自然得戴娘娘身上,老奴粗鄙,別糟蹋了好東西。陛下那頭還等着老奴回去覆命,娘娘先好生歇着,有什麼吩咐,儘管使喚宮裡的奴才。老奴就先告退。”說完,恭恭敬敬的鞠下一躬,問了一個跪安的禮。
“勞煩公公,公公好走!”跟着玉公公的身形,於緋詩相送好幾步,不忘出言勸行。
直到玉公公走了極遠,於緋詩才轉身折回芳華宮內。
王庭宮闕,貴氣天成,浮動的玉簾宮帷延着淡淡的沉水香,傾灌滿室。一盞盞與人齊高的鳳嘴宮燈,獨立四側;一道道玉楹珠簾,熒光落入雕着含苞待放的玉蘭花金石地磚上,點點幽亮,搖曳着沉寂的光影。
鮫綃煙羅軟絲帳兩邊挽開,露出紫檀錦紅海棠軟榻,榻上鋪着紅氆氌,嬌豔的顏色如天邊彩霞絢麗流光。
逶迤着緩慢的步調,於緋詩落落大方的坐到軟榻上。伺候的宮人紛紛從宮門口轉身折入,在於緋詩跟前低身跪下,叩拜見禮,
“叩請主子金安!”
“起來吧!”似是從鼻端哼出來的餘音,音色飄渺的連於緋詩自己也覺得不真實。心底並沒有平步青雲的竊喜,反而是不知前路在何處的茫然。仔細斂去眉間露出的神色,於緋詩讓底下宮人一一做了周詳的介紹。
這芳華宮歷來爲皇帝寵妃所居,亦是先皇最爲寵愛的清貴妃之居所。相傳,芳華宮中的形制僅僅次於皇后的昭元宮。可惜,先皇的清貴妃福薄,自生下皇子後,月子裡受寒落下病根。一年裡頭病着大半年,後來,由清貴妃所出的小皇子不慎溺水身亡。重擊之下,清貴妃的病情雪上加霜,終隨着小皇子一同去了。
先皇與清貴妃情意甚篤,在清貴妃去後,先皇下旨將芳華宮重新修葺,一成不變的保持下來,維持着清貴妃在時的模樣。芳華宮裡頭的奴僕亦是如數留下,妥善照料這座宮殿,以供先皇思念佳人時可以睹物思人。
於是,芳華宮便成了宮裡衆多主子牀前的一縷白月光,心頭的一顆硃砂痣,瞻仰着又恐懼着。即渴望着它帶來的帝王恩寵,又害怕着清貴妃留下來的噩運。
於緋詩自己也不知道,此番際遇,對她而言到底是福還是禍。又或者是,禍福相依。
誰知道呢?
於緋詩是皇帝親自看中的人,所以,芳華宮內的一切皆是玉公公親自操持。
先前留下來的宮人早被換了下去,新挑的一批。當是打雜看門的內侍就有四個,還有粗使宮女,專門負責於緋詩的穿戴首飾的掌衣,貼身伺候的大宮女等。前前後後下來,約有十餘人。
一排排輪着過來磕頭見禮,瞧的於緋詩是眼花繚亂。除卻兩個貼身宮女的名字,一個叫梨渲,一個叫梨洛,旁的於緋詩什麼也記不住。擺了擺手,隨意尋個由頭就把他們都遣了下去。
偌大的宮殿就剩下於緋詩一個人。放鬆下一直緊繃着的神志,於緋詩呼出一口氣,在身下柔軟的榻上緩緩躺下。
生爲女兒身,總有那麼幾天身子極爲不適。
月潮涌涌,翻滾氾濫,引動情緒,痠軟四肢。
折騰這麼一天,無力之感逐漸在於緋詩身上蔓延,累的於緋詩無意識的闔了闔眼,模模糊糊中,竟睡了過去。醒來時,華燈已經初上。
布落殿內的鳳鳴燈照亮深宮大殿,一層層繡紋繁麗的雲帷靜垂於鸞柱之間。隔空漏出的雲光籠出榻前跪地的宮人影子,凝滯在雕着玉蘭花的金石地磚上,濃重而低微。
於緋詩揉了揉眼,睜開朦朧的眸,被眼前的情景愣的一怔,
“你們這是做什麼?”原來,已經到了傳膳的時辰,梨渲跟梨洛見於緋詩睡的沉,不敢打擾。又因是初入芳華宮,拿捏不準於緋詩的喜好,故而不敢亂自傳膳。無奈下,只得領着一衆宮人跪在於緋詩榻前,等候她醒來。
“娘娘,傳膳的時辰已到,可要傳膳?”聽的於緋詩問起,跪在首位的梨渲顫顫擡頭,弱弱的問下一句。
戰戰兢兢的眼神裡,衍生出一種讓於緋詩似曾相識的東西。明白過來,於緋詩嗤嗤一笑,親自下榻,將他們扶起,
“都起來,既到時辰就傳吧。往後我還得仰仗你們照顧,那些個虛禮,能省就省。”素來拿捏不慣主子的架子,於緋詩的神色略顯的平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