猶豫了一下,耶律德終於開了口,沒有什麼能比性命更重要的,“說與我聽聽,若是可行,照辦就是。”
葉貞這才笑着看了耶律辰一眼,悠然輕語,“皇叔可以讓身邊的人,穿上皇叔的衣服原轎返回,若然並無不妥,再行回去。如果……如果有恙,那就不必再回了!”
耶律德眸色冰冷如刃,斬釘截鐵的說了一個字,“好!”
聞言,葉貞輕笑如蘭,平靜的眼底,沒有半分波瀾。
依樣畫葫蘆,耶律辰安排了人,穿上耶律德的衣服,匆匆上了來時的轎輦,快速的朝着原路返回。
陰霾不散的天空下着綿綿細雨,葉貞眉睫微顫,站在迴廊裡,靜靜等着消息。
房內,坐着耶律德與耶律辰,也是相對無語。
見着葉貞一個人站在那裡,面無表情的看着細雨,耶律辰緩步走到她的身後,“若是覺得累,先回去休息吧!”
葉貞回頭看他,輕輕一笑,“無礙。”
耶律辰頷首,卻執起她的手,葉貞縮了縮,但礙於房內的耶律德能看到,也只好任由他去。握住她冰涼的手,耶律辰滿目的憐惜,“若是真的,該多好!”
“十三爺在說什麼?”葉貞揣着明白裝糊塗。
此刻,她也只能裝糊塗。
“有時候我會想,若你沒有這麼聰明,只是個尋常女子,該多好?”耶律辰輕輕說着,遠遠看去,二人好似情意綿綿,鶼鰈眷眷。
葉貞搖着頭,“葉貞就是葉貞,世間沒有如果。”
耶律辰頷首,“你慣來冷靜得讓人害怕。”
聞言,葉貞稍稍一怔,“十三爺這就覺得害怕了?”
長嘆一聲,耶律辰的指尖輕輕掠過她凝起的眉頭,“不要蹙眉,我時常在想,當日你與他是否也是如此守望相助?”
“現下我與十三爺,也是並肩作戰。”葉貞巧妙的遮掩過去。
耶律辰笑了笑,“我說不過你!”
葉貞終於縮回了手,耶律辰的眉色一顫。
外頭的雨靜靜的下着,葉貞心如明鏡,什麼都知道。這原本就是她的計劃,她所安排的一切。沒有廝殺,如何有反抗的聲音?人若不能站在懸崖邊上,永遠都不會爆發出那種瀕臨死亡的力量。
而此刻的耶律德,葉貞正在推他上懸
崖。
大雨瓢潑而下。
馬車在泥濘中被卡住了輪子,前方一排十數人的黑衣人,手持彎刀,眉目森冷肅殺。
叔王府的護衛悉數拔劍,要做殊死抵抗。
大雨中,鮮血肆意流淌,廝殺聲不絕於耳。
黑衣人刀刀致命,彎刀鋒利的切口處,鮮血不斷的往下淌。一個不留!但凡能喘氣的,都下了地獄。
彎刀驟然離手,迅速飛入轎輦之內,只聽得一聲淒厲的慘叫,伴隨着彎刀沒入車內壁的聲音,一切的聲音都徹底淹沒在雨水裡。
“仔細查,一個活口都不能留!”爲首的冷喝。
黑衣人迅速將死屍包圍,一個個的查過去,確認全部死亡,這才急速撤離。
不遠處,有官軍火速趕來,但到底還是晚了一步,所有人都身中數刀,沒有一個活口。故而也沒有人知道當時發生了什麼事,只知道叔王府的轎子被襲擊。
所幸……皇叔耶律德,並未在轎子裡。
這消息很快就傳出去,一時間議論紛紛。
光天化日,有人要刺殺皇叔,手段極其惡劣,下手極爲狠辣,可見那些人,根本就不想讓耶律德活着。
自然,這矛頭直接就指向了耶律楚。
試問這世上,還有誰最想要耶律德死?
無疑是皇帝!
自古以來,功高震主!臣子手中的權利太過龐大,君主就會起了殺意!就好似大彥朝的魯國公府,盈國公府,而後是東輯事!
這都是一樣道理,每朝每代都避無可避!
消息回到親王府的時候,耶律德手中的杯盞砰然落地,茶水傾瀉一地。
“皇叔?”耶律辰急忙上前,“皇叔可還好嗎?”
耶律德面色青白,眸中是驚懼過後的殺氣,那是一種發自內心的憤怒,“豈有此理!我再不濟,也是他的皇叔。他竟然下得了手?”
“聽得消息,說是沒有一個活口,看樣子是下了誅殺令的。”葉貞輕嘆着補充,不動聲色的看着耶律德乍青乍白的面色。
心頭嗤冷,最是無情帝王家。
兄弟尚且鬩牆,何況是叔侄!
“皇兄他……委實過頭了,皇叔好歹是父皇的胞弟,如何能自相殘殺?”耶律辰攥緊拳頭,“待我入宮,問一問皇兄,這事…
…決不能輕縱!”
葉貞握住耶律辰的手,“若是狼主敢明目張膽的做,何苦要動用死士劫車?分明是不敢真刀真槍的動皇叔,還是威懾皇叔三分的。你若貿貿然進去,豈非自己送死?撕破了臉面,誰也落不得好處。你莫輕舉妄動,免得殃及池魚!”
這樣一說,確實是有道理的。
耶律德拍了拍耶律辰的肩膀,“自小你便爲人敦厚,仁義,可是現在……不是婦人之仁的時候。就算他承認,你又能怎樣?所幸我現下還活着,倒也算是一份幸事。”說到這裡,耶律德便扭頭望着葉貞。
葉貞低下眉睫,沒有與他對視。
她始終不會忘記,在戎族,女子的身份是極爲低下的。所以……無論什麼時候,她必須保持着謙卑,不可越矩分毫。
很顯然,她這種姿勢,贏得了耶律德的好感。
輕嘆一聲,耶律辰略帶懊惱,“只是皇叔有今日局面,我誠然是不好受。”
“時也命也!”耶律德說這話的時候,眼底掠過一絲精光。
葉貞心頭冷笑,果然是狐狸,如今看樣子,已經動了殺心。
既然如此,就該趁熱打鐵,不可輕縱時機。
“脣亡齒寒,只是皇叔若然心灰意冷,我等尚無一兵一權者,豈非更自身難保?”葉貞眸色幽怨微涼。
耶律辰走過來,握住她微涼的手,“莫怕,大不了隨你離開這裡,去一個安度餘生的地方。”
聽得這話,耶律德冷然低斥,“你們只管放心,便是有我一日,有太后一日,這戎國的天,變不了。他耶律楚想要隻手遮天,就要看他有沒有這樣的本事。”
“多謝皇叔!”耶律辰等的便是這句話。
葉貞深吸一口氣,低低道,“這江山,不靠耶律一族的人,還能指望別人嗎?旁人都是虛的,唯獨耶律皇室,纔是獨一無二的戎國正統啊!”
耶律德冷笑,耶律家的江山,不讓耶律家族自己管理,難道還能任外姓人頤指氣使?
什麼軒轅墨,什麼丞相!
有他耶律德一日,只要這鷹師還在自己手裡,軒轅墨就別想安安穩穩的做他的丞相。
望着耶律德拂袖而去的背影,葉貞垂下眉睫,好戲終於開鑼了。
一句一個不留,換一場暗潮涌動的廝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