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風華站在上頭,定定的看着她一步一頓下臺階的身影,心裡好一陣寒涼。從前那個便是孤傲冰冷亦存着希望的女子,原來真的消失不見了。如今的葉貞,不喜不怒,無悲無嗔,好似冰做的女子,尋不着半點溫度。
不由的,握緊了手中的白玉笛子,慕風華眸色黯淡,轉身離開。
她再也不是那個謹小慎微的女子,如今的葉貞除了恨便是殺戮,再不願讓任何走進她的心裡。卻不知,她這麼做,只是不想讓更多自己在乎,而且在乎自己的人受到牽連。她要的是放手一搏,並非羣起攻之。
所以,她將心門關閉,把所有的人都拒之門外。
要死就自己一人去死,要活……怕是活不的。
俯身蹲在離歌身前,葉貞勉力攙起她,目光微涼,容色微涼,“恭喜你,活了下來。死罪可免,但是活罪難逃。不過你放心,想來寧妃是願意放你在我身邊的。”
“我不會幫你,我也不會留下來。”離歌冷笑着。
葉貞低眉看了身邊的人一眼,“雀兒,你們都退下。”
雀兒頷首,領着一干奴婢退下去,空蕩蕩的東輯事殿前只剩下兩個秉性截然不同的女子。一個內斂隱忍,一個驕傲絕世。
“你覺得自己還有多少本事,還能殺多少人?你還想爲月兒報仇嗎?還是你如今只想一個人灰溜溜的離開皇宮,去做你的江湖浪子?”葉貞不慍不火的說着,眼底透着冰冷的溫度。
“就算死,也好過留在這吃人的皇宮。我會帶月兒走,離開這個鬼地方。”離歌怒喝着。
下一刻,一記響亮的耳光扇在離歌的臉上。
離歌愣了愣,卻又迎來一記耳光。葉貞站在她面前,容色沉冷,卻是狠狠給了她兩個耳光,眸色凌厲如刃,“醒了沒有?”
“葉貞!”離歌怒色,奈何身負重傷根本無法動彈。
“如果還不夠,我不介意多給你幾個耳光醒醒你蠢鈍至極的腦子。”葉貞冷冽開口。
離歌恨然,“我不會放過你!”
“
好,這纔是我所認識的離歌。你想殺了我嗎?是因爲我才連累月兒丟了胳膊,枉死荷池。你真正該殺的人,是我!”葉貞忽然從袖中取出一柄匕首塞進了離歌的手裡,“來呀,殺了我!離歌,如果你想爲月兒報仇,你就殺了我!我就站在這裡,有種你就殺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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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以爲我不敢殺了你!葉貞,我不會感激你救了我!月兒胳膊,月兒的命,我都要討回來!”離歌叫喊着。
葉貞憤怒的嘶喊着,一把揪起她染血的衣襟,死死扣着她疼痛難忍的肩胛,“離歌你就是個孬種,你不是自詡會保護月兒嗎?你的承諾呢?你的信誓旦旦都被狗吃了嗎?月兒死了,爲何你還不去死?你對得起你的義父義母嗎?你如今卻在這裡尋死,你就是個廢物,就是個垃圾,真正該死的人是你!”
“離歌,若你真有本事,就該站起來殺了我,殺了葉蓉殺了整個皇宮的人!我們都是劊子手,我們都是害死月兒的兇手,包括你自己!是你帶了月兒,是你讓她走入這吃人不吐骨頭的宮牆之中,是你把她推在我身邊。離歌,你爲何不問問自己,到底這個世上,誰纔是始作俑者?”
“現在你還有臉在這裡喊什麼報仇?還要帶月而離開!你帶得走嗎?憑你是誰,就你這點功夫,能殺多少人?一萬兩萬還是成千上萬?離歌,我現在就可以明明確確的告訴你,月兒的仇我會報,不消你幫忙,你就滾回你的江湖,做你的逍遙浪子。我會守着月兒,我會是她的胳膊是她的手,而你就是最失敗的逃避者,沒腦子的蠢貨!”
話音剛落,離歌的匕首已經刺入了葉貞的肩膀之下,稍有偏差,就是心臟。
冰冷的刺痛讓葉貞的羽睫微微垂下,她低眉看着沒入身體的匕首,嘴角卻是一抹冷厲的笑,“這纔是我所認識的離歌,才配得上月兒,喊你一聲姐姐。”
“爲什麼要逼我!”離歌怒吼着,雙眸通紅,握着匕首的手忽然鬆了。
葉貞冷笑兩聲,“不讓你染血,你如何能收心?不讓你刺我一刀,如何能消你的心頭大恨?若是月兒見着,你說她會怎
樣?許是會哭着喊着傷心欲絕吧!”
語罷,葉貞腳下一軟跌坐在地,她握住刀柄,忽然狠戾的拔出來,頓時鮮血噴涌,卻驚得離歌失了神,“你瘋了!”
望着自己滿手的鮮血,冰冷的匕首綻放着嫣紅的鋒芒,葉貞慘白無光的面頰笑得夜裡的曼陀羅,詭譎而陰戾,“離歌,殺人不一定要親手染血。橫豎都是死,你覺得是一刀兩斷痛快,還是千刀萬剮來得解恨?”
離歌眸中顏色寸寸黯淡,“你是我所見過,最倔強的人。跟牛一樣犟,卻有着狼的血性,卻是跟我最像。左不過你的做事方式,卻是我所無法做到的隱忍。葉貞,我服了你,只要能替月兒報仇,我什麼都願意。”
葉貞笑了笑,顫抖的脣角,半晌才扯出一個字,“好!”
用自己的血,換離歌一命,也算值得。葉貞自然是知道,離歌生性倔強,一般的辦法根本留不住她。唯有比她強大的心智,唯有讓她心服口服,才能讓離歌留下來爲自己所用。她不是沒有想過要放離歌走,可是離歌若是走了,萬一自己出了事誰來保護月兒的身子?
相對身邊形形色色的奴才,她倒寧願相信離歌,因爲離歌的驕傲與自己很相似,就算被千刀萬剮,在她的字典裡也不會有背叛二字。雖然離歌不好控制,但是留下離歌,也算是給自己留下一條後路。
哪日自己死了,終歸還有人,可以給月兒一個安身之地。
鮮血不斷的涌出,葉貞看着離歌的影子在自己的視線裡漸漸模糊,終於暈死過去。那柄匕首落地時的聲音,清晰乾脆,卻狠狠砸在了離歌的心頭,以至於多年後也無法忘懷。那一刻葉貞倒伏時鮮血淋漓的模樣,永久的徘徊在她心頭,揮之不去。
那一刀,她拼了力,許是心裡也有幾分柔軟,所以並未傷及葉貞的要害。雖然足夠深,但不是真的要葉貞死。葉貞被擡下去救治,止了血,足足昏迷了一天一夜。
離歌則被處以黥刑,與校場衆目睽睽之下杖責一百脊杖,即便被打得鮮血淋漓暈死過去,也不曾喊過一個疼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