賞花宴便在衆人各異的心思中接近尾聲了,這裡面心情真正輕鬆愉快的恐怕只有劉晴一人,樑貴妃自然是知曉衆人心思的,卻仿若不知,待歌舞過後,笑着問向底下的嬪妃們:“這歌舞妹妹們覺得如何呢?特意都是從宮外找的人,生怕你們都膩煩了宮裡的那些。”
衆女的心思都沒在歌舞上,哪裡會覺得不好,倒是劉晴說着:“宮裡的有宮裡的好處,外面自然也有外面的好處,如果都是好的,哪裡會有膩歪的。娘娘倒是瞎操心了。”劉晴因爲承福殿的事,一直耿耿於懷,心裡對樑貴妃不喜,雖然太后曾希望二人在宮裡好好相處,可劉晴心裡就是一直梗着,到底是剛進宮又有太后撐腰的,不曾把樑貴妃真正放眼裡。
樑貴妃笑容一窒,因着太后的緣故,她對劉晴沒有什麼特別的敵意,今天反而成全着太后擡舉劉晴的心意,可這並不意味着劉晴便能挑戰她的權威。她目光深深的望向了劉晴,正要說話,卻聽一旁的樑曉已經按捺不住的出聲了:“憑你一個沒有封號的貴人,居然在貴妃娘娘面前如此不知禮數,就算太后娘娘看重你,也不能罔顧宮裡的宮規!要知道,貴妃娘娘收拾你一個小小的貴人簡直是輕而易舉的。”
樑貴妃的眉頭皺了皺,看到劉晴不以爲然的笑了笑,低頭撫弄着衣衫,說着:“方纔太后娘娘和貴妃娘娘都說了,今天這是家宴,既然是家宴,那麼大家都是姐妹,是一家人,就應該好好放鬆放鬆,何必還拘着那些規矩,豈不是辜負了太后娘娘一番苦心?貴妃娘娘最是體察上意,怎麼會因此責罰我呢?”
一番話說得滴水不漏,樑曉一時啞然。樑貴妃笑着:“皇上剛誇過妹妹不俗,妹妹果然機巧,難怪這麼得太后喜愛,妹妹見識不凡,本宮可比不上了,不如本宮一會回了皇上太后,以**裡的這些宴會準備索性都交由妹妹處理,可好?”
劉晴自然不敢說好,她當然是知道皇上太后對樑貴妃一直看重,自己若真讓她這麼回了,傳出去便是自己任性妄爲了。但口上還不願意服輸,正思索怎麼相對,卻聽一個聲音從坐席另一邊遙遙傳來,“都是姐妹間的玩笑話,哪裡當得什麼真,這晴妹妹剛進宮,做什麼事哪裡有貴妃娘娘考慮的仔細,貴妃娘娘爲人又寬和大度,今天倒愛說起了玩笑。”
劉晴順着聲音看過去,是個體態豐腴,妝容精緻的嬪妃,着一身淡紫,自己剛纔好像聽柳貴人說過,是個嬪位,封號容。心裡感激着此人出乎意料的相助,樑貴妃遠遠的向容嬪望去,目光中含帶着一絲冷意,那番話雖然句句擡高着自己,卻也是在堵自己的嘴,讓自己不便與劉晴計較,不過面上卻不動聲色,拿起了身邊桌上的茶盞,低頭抿了一口,“是了,不過是玩笑話,今天日子好,玩笑話都可以拿出來說說,笑笑罷了,當不得真。”
一時氣氛冷了下來,樑貴妃看着日頭真要大了,恐一會天氣燥熱,便率先起身:“今天難得妹妹們都在,都好好聚聚,本宮覺得睏倦,先回宮了,妹妹們自便便好。”說着,也不再看衆人一眼,扶了美景便回去了。
這賞花宴也隨着宮裡三位掌權人的離去而結束了。衆女也都紛紛起身,劉晴才離席去找秦諼,面上依然是不能消散的歡喜之色,秦諼自然是知道爲什麼,看的有些難過,但都壓在心底,還是強作笑意的迎了上去,牽了劉晴的那一雙素手,說道:“恭喜姐姐了。”
劉晴心知是爲了什麼,也不好說破,反含羞的別過臉:“有什麼好恭喜的,不過在皇上面前露個臉罷了。”薛茜桃的聲音已經從身後傳來,“姐姐這一遭露臉,讓妹妹只覺得不像凡人,宛如洛神下凡,天女之資也不過如此了,妹妹這麼想,皇上也一定這樣想,真的要在這裡好好恭喜姐姐。”
秦諼轉頭看去,果然是薛茜竹姐妹,看薛茜桃這一番話說的頗爲真誠,絲毫不像作假,而薛茜竹臉上也瞧不出任何不悅之色,藏得都這麼深。秦諼在心底嘆道。劉晴只當她倆是好意來恭喜自己,也都接受了。面上歡喜之色愈深,卻還有一絲忐忑着:“只是看皇上也麼什麼特別表現,這一次能不能行……也是未必。”薛茜竹心裡嫉妒,口裡含蜜:“姐姐好歹有太后這層靠山,再加上本來就姿色動人,哪有不成的事,倒是我們和茜桃姐妹二人,還有一同進宮的幾位妹妹,不知何時能有姐姐和秦妹妹的福分——呀!”說着忽然掩了口,忙又說道:“看我,都忘了,秦妹妹都稱呼不得了,現在可還是宜貴人。”
劉晴眼不由自主的向一同進宮的其他幾個人那裡望去,只見那幾個人也在看着自己,目光稱不上友好,好像這幾個人也是因爲家世原因才能入宮,卻也不得太后皇上看重,因此都被冷落着,也只是常在,答應之位,心裡倒是起了一些同情,但很快就被掩下,自顧不及,哪有閒情再去理會別人。秦諼倒是不曾留意那邊,只是惶恐着:“姐姐這話說的妹妹慚愧,姐姐也是有封號的,這麼說妹妹可就見外了去,莫非姐姐是嫌棄妹妹了?”
薛茜竹眉頭不可察覺的輕皺了皺,眼前這人,真的如她所表現的這般無害麼,爲什麼總覺得彷彿看不透的樣子,薛茜桃倒是挽着秦諼袖子:“秦姐姐只說姐姐莫非不要妹妹麼,妹妹在幾個姐姐面前可是最微末的。姐姐也不許嫌棄了我。”一個比一個無害,一個比一個誠摯。劉晴竟全信了,心裡也有些動容,起了愛護之心,看着二人想着,自己日後若有餘力一定會顧及此二人,不讓任何人欺負她們。
若干年後,劉晴被幽禁冷宮裡度日如年,再想起自己在那日賞花宴下在心裡對二人許下的承諾,只覺得是一場笑話。原來當時,自己纔是最傻那一位。自己的全力維護,卻傷在那個無情人手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