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若是不願,便出宮吧,這宮裡終究不是適合你呆的地方。”秦諼的聲音裡聽不出感情的起伏。
陳卿琰目光有些複雜的看向秦諼的背影:“娘娘記性有些不好,我曾經許下一諾,今後將在娘娘身旁,護着娘娘。娘娘若在這宮裡一日,我便做一日的侍衛。”語氣裡雖然依然有些輕漫和戲謔,卻含着一絲堅定。
“我早就說過的,我們已經是兩不相欠,你不該爲這個束縛着你自己。後來你也從容嬪手裡救了我一命,你更不該再爲着過去棄了自由。”
“當初娘娘救我,便是我的恩人,後來我對娘娘做的,是因爲許下了一諾而應該的,這兩者不該牽扯,卿琰曾說會護着娘娘一輩子,那便會是一輩子,娘娘在宮裡,卿琰也會在宮裡。”
秦諼沉默了,不知再如何去勸,轉過身看着陳卿琰,目光微動。
“聽說,皇子出生那日,你十分驚險,如今你身子可是好全了?”陳卿琰猶豫着,還是將心裡的話問出了口。
秦諼點點頭,“這些日子養得很好,已經沒問題了?”
“你生過孩子劉嬪便被幽禁了起來,是她害得你?”
想起劉晴,秦諼心裡掠過淡淡的悵然,搖了搖頭,“她也是被陷害的。”
陳卿琰目光裡立刻裝滿了擔憂,“那是誰,是不是……”心裡有些糾結,知道若是問出口秦諼對自己的懷疑便會更加深了。
可千萬不要是若葵,他知道若葵若是盯着了一個人,那一定是不死不休,可是她明明答應了自己,不再傷害秦諼。
秦諼猜出了陳卿琰想問的是誰,微微一笑:“倒不是容嬪,是植萁軒的薛貴人。”
陳卿琰點點頭,如釋重負一般的鬆了口氣。無論是誰,一定都比若葵容易對付,那女子面上帶着笑,可是心裡永遠都不會有笑容了。又想起薛貴人。陳卿琰心裡忽然想起了一件事,忙對秦諼道:“說起那薛貴人,我今日發現了一些怪事。”
秦諼聽說關於薛茜桃,也好奇起來,“怎麼,出了什麼怪事?”
“嗯,我也是前幾日值夜勤時候在宮裡閒逛,偶然發現的,植萁軒的薛貴人似乎這幾日一直都在與外面通信,並且來往頗爲頻繁。”
秦諼的眉毛皺了皺。“通信?可是與她家人,她家人按理說並不十分待見她纔是,也完全不用多麼頻繁,那會是誰?”
陳卿琰原本也是興之所至隨意提起,看秦諼少有的關切在意起來。便忍不住道:“你很想知道麼?若是想,我可以幫你打探打探。”
秦諼也一直想抓住薛茜桃什麼漏洞,奈何此女僞裝太深,如今見有縫可依,加上又是陳卿琰,心裡總有一絲心安和理所應當在裡面,“嗯。若是你有機會,便幫我查查,與她通信頻繁的人究竟是誰,還有,若是方便的話,能告訴我她一天都在做什麼也好。”
只有更加了解對手。才能琢磨出應對的法子,纔有機會扳倒對方。
陳卿琰點點頭,這對他來說並不是難事,他時常趁夜色藉着輕功在宮裡亂轉悠,這點事情自然不是什麼大問題。
“爲何這麼關心起薛貴人?”只是還是有些奇怪。
“這次劉嬪便是被她所陷害。她的意圖還有我的孩子,若是不想辦法如何應對,只怕在這宮裡呆的終究是不安生。”
“那你自己多當心些,我也會替你留意,你放心等我消息就好。”
秦諼聽了這話心莫名的安了下去,想起以前那節事,“其實,我有時候用一些手段,也是爲了自保。”說完驀然住口,也不知道自己在解釋什麼。
陳卿琰卻是笑了,笑容如沐春風,沒有往常的戲謔,只有一絲一絲的暖意:“我都知道,你不必說。”
“那容嬪的事呢,你還是沒打算和我說一說麼?”雖然提醒了自己一萬次,既然他不願說自己何必去問,只是到最後,還是放不下這心裡梗着的一根刺。
“她,”陳卿琰欲言又止,“我並不認識。”
“其實你第一次並非是亂闖的吧,而是事先知曉了中安宮的所在,想找的是容嬪,卻不想竟撞入了我這裡。”秦諼想起陳卿琰第一次穿着女裝從窗頭進入看到自己的時候那一瞬間的愣神,分明是走錯了房的眼神。
陳卿琰默然,不知如何去解釋,在秦諼眼裡便是默認。
帶着一些不甘心,秦諼追問道:“所以,你還是不想向我說些什麼麼?”
陳卿琰神色頗爲無奈,“卿琰無從解釋,娘娘所料無差,容嬪的確是我的退路。”
“然後呢?”秦諼擡起眼來問道。
“卿琰原本想着便在宮裡隱姓埋名的做一名侍衛來護衛娘娘,只是那日卻無意間看到了容嬪害娘娘的一幕,不得不現身阻止,並請求她向宮外的那些人爲卿琰保密,只當卿琰是死了也是好的。”
秦諼聽的愣了神。隨即將自己心裡的猜想說了出來:“她這人一向不吃虧的,一定是對你有所要求吧?”
陳卿琰無奈苦笑:“她便要卿琰在宮裡爲她做一些事情。”
“宮外的人是什麼人,你很怕麼?你在這宮裡誰又能拿你如何?爲何非要聽命與她?”秦諼一口氣將心裡的疑問都問了出來,“還有,太后永壽宮抄手遊廊的大梁,是你弄斷的?上次如鏡如花說是在內務府牆後看到了你,我便懷疑了。”
“這麼多問題,倒不像是你了。若被宮外那些人知道我還活着,在宮裡,卻不肯聽命於他們,那自然是不容易善了了,那樑的確是我弄的。”
“這樣說,針對樑貴妃的,果然是容嬪了,她究竟有什麼目的?”秦諼沉思苦想起來。
“有些事情我也是不瞭解的,之前都是和師父在一起,師父願意聽那人的,我也只得按照師父說的去做,你不要想那麼多,容嬪向我保證過再不會傷你,以後她要做的事情也都和你沒有關係。”
她不傷我?她已害我面目全非。
從我頂着這一副驅殼重新進宮的那一日起,這便已經是一個不死不休的局了。
“難爲你肯對我說實話。”調整好心情,秦諼看向陳卿琰的眸色多了幾分清明。
忽然想起自己殿內的元黎,他出生以來自己是第一次離開他那麼久。
“那我先走了,要趕快回宮去看看黎兒,謝謝你肯對我說實話。”衝陳卿琰點點頭,秦諼便轉身匆匆的走了。
陳卿琰望着秦諼的背影微微苦笑一聲摸了摸自己嘴巴:“這是怎麼了,對着她便忍不住什麼都說了。”又想起秦諼的神色,“她也沒有很驚訝的樣子,應該是在心裡早就這樣猜測了。”忽然懊悔起來,“自己應該早就對她說實話的。”
就這樣一個人在梅林,時而微笑時而皺眉後悔,時而表情糾結的在原地轉悠了許久。
梅林深深,卻無人見證這一樁悲喜。
過了幾日,陳卿琰遞過消息來說事情有了眉目,約在梅林相見。
秦諼便只帶瞭如鏡一人就去了。
見到陳卿琰,忙有些迫不及待的問道:“怎麼樣?查清楚薛茜桃是與誰通信了麼?”
這幾日想到這件事心裡也是百般猜測苦思冥想了半天,確是沒有結果的。
見秦諼來直奔主題,倒是省了些問候寒暄的過程,陳卿琰眉毛微微僵了僵,還是將自己所查給秦諼回了清楚:“先前那薛貴人一直都是讓自己的丫頭帶信出去送,可是前兩日卻不見薛貴人再命人送信,我心裡好奇便夜探植萁軒,確是看到薛貴人房外養了兩隻信鴿,想來是靠着信鴿傳信的,我便劫了那信鴿,看到那信竟然是情信,是寫給一位叫岑今的人。”
“岑今?”秦諼方纔聽的時候,越聽越是奇怪,直到聽到岑今這個名字,心中不由大駭,不由自主的便想起了前幾日撞見岑今與李紫曦的那一樁事情。
“那信可還在?”
陳卿琰點點頭,從懷裡摸出一張信來,“我將信劫了,便放飛了鴿子,想來他們也會以爲是無意弄丟的,頂多以後再仔細些就是了。”
秦諼打開那封信,果然是一封情信,十分簡短,內容卻駭人:“自別後,憶相逢,幾回魂夢與君同。你知我苦便好。”
只是這筆跡,卻沒有薛茜桃原本的纖細柔婉,秦諼只覺得筆跡十分熟悉,仔細辨認了半天,是了,這是李紫曦的字跡!
薛茜桃在模仿李紫曦的字跡給岑今寫情信!她到底想要做什麼?
秦諼只覺得這一定不會是什麼好事。
陳卿琰看秦諼不出聲,便自顧自的又說道:“她這幾日也沒有做什麼別的,出了偶爾幾次出去都是去旎鳳宮之外,便在房內關着練字,對了,我還發現了一處奇怪的地方。”
秦諼放下那信,看向陳卿琰,目光示意他說下去。
“這植萁軒住的兩個人一定是有仇纔是,這薛貴人將另一個良貴人整日壓的出不了房門,另外良貴人身邊的宮婢丫鬟們全部都聽命於了薛貴人,植萁軒便是良貴人一人被孤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