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舅!”桑柔蹦跳着跑過去,似乎回到了小時候的樣子。
“司哥哥,這是我的舅舅,從小把我養大的;舅舅,這就是司殷。”
胤禩凝神觀看那個人,中等身材,國字臉,大約四十多歲的樣子,帶着一副眼鏡,看起來有一種久經商場的精明與沉穩。
與此同時,那人也在打量着胤禩,胤禩覺得那目光有一種赤裸裸的審視,令他極不舒服。
那人站起來,臉上帶着接待生意夥伴時的那種招牌式的微笑,熱情卻又覺不出溫度。他走向胤禩,向他伸出手:“謝謝你上次救了小柔,她怕我擔心,一直沒有跟我提起你,我剛剛纔知道這件事。作爲家長,我早就應該請你吃頓飯表示感謝,實在是失禮了。今天非常感謝你的光臨。”完全是場面上的寒暄。
胤禩面對這種公式化的寒暄,也以牙還牙:“不客氣,在公園的事實在是小事一樁,不必放在心上。倒是今天如此盛情的邀請,使我感覺到是有些無功不受祿了。”
“哈哈哈,請坐,請坐。”
胤禩依言坐在餐桌前,還是有些發矇。在古代,胤禩見過許多大世面,但是對於西餐的瞭解雖然有,但是不多;而在現代,他只在逸羣老太太小吃部和“新泰自助烤肉”吃過飯,還沒有進過這樣高檔的西方風情的酒店。他感覺到有一種難言的壓力。
“來,請點餐,千萬不要客氣。”桑柔舅舅微笑着對服務生一招手,服務生把酒單送到他的面前。在桑柔舅舅,這實在是一種禮貌,可是,在胤禩看來,卻是故意要他出醜。看着上面陌生的文字和後面標註的價碼,胤禩不知所措。他不知道應該怎麼點菜,也不知道這樣的餐廳還有什麼規矩。胤禩真後悔今天答應桑柔出來吃飯,而且還在她舅舅的面前。
真想不到,前世風光無限的八阿哥,也有今世這樣窘迫的時刻。
桑柔看出來胤禩的窘迫,說:“司哥哥,如果你沒有什麼特別喜好或者忌口的話,我來幫你點菜吧。”
胤禩像抓到了救星一樣,說:“好啊!”他趕緊把菜牌遞給桑柔,看到桑柔用熟練的外語和服務生交流,爲他點了菜。
“我給你要了一份意大利菜湯,頭盤是一份田螺。主菜是扒大蝦,又要了一份白葡萄酒。”
這頓飯的價格不菲,胤禩卻完全沒有吃出味道。首先是吃不慣那種味道,其次是桑柔的舅舅態度表面是很好,可是胤禩卻感覺他溫和表面的背後,是千年寒冰一樣的冷漠。他實際上是在打聽胤禩的一切情況,就像一隻笑面虎。也許他是把胤禩當成未來的女婿來了解的吧?所以,可以說是打聽得事無鉅細。
胤禩不喜歡這種感覺,自己就像是超市裡的貨物,面對別人的挑揀。有時候,可能一絲瑕疵,就造成貨物返廠。可是,胤禩不是貨物,無法返廠。胤禩本無意於桑柔,是她處心積慮弄出了這個結局,怪誰呢?胤禩自己還鬱悶如何面對
晴川呢?說實在的,從道義上來講,胤禩應該娶桑柔;但是,目前是桑柔主動勾引了自己,難道也該束手就範嗎?胤禩不知道在當今社會,面臨這樣的問題該如何解決。他只知道,他很反感今天這頓飯,很反感桑柔舅舅的詰問,因此,他只能避重就輕地回答。
不過通過一番問答,還是有一條清晰的線路在舅舅的眼前呈現出來,胤禩沒有念過大學,沒有什麼一技之長,甚至沒有一個正經的工作——一個前半生等於零的人還能是怎樣的呢?
胤禩從桑柔舅舅的眼睛裡發現了越來越多的冷漠。連表面的溫和也不屑於僞裝了嗎?
他推過來一張單子,胤禩掃了一眼,上面大概有“支票”兩個字。胤禩聽說過,那就是錢,“這個你先拿着。感謝你對小柔的幫助。下週,你可以到‘龍盛集團’來找我,我會給你安排一個比較適合你的工作。”
胤禩用詢問的目光看着桑柔。
“我舅舅是‘龍盛集團’的董事長楊浩生,我從小在舅舅身邊長大。因爲你的工作太辛苦,所以,我求舅舅給你安排一個相對好一些的工作。也作爲對你的答謝。希望你不要拒絕。”
“謝謝你們的好意,我不知道到龍盛集團是做什麼的,更不知道自己能幹什麼,我也不喜歡別人按照自己的意願安排我的生活。我覺得我還是按照自己的方式生活比較好。”不知道是不是自尊心在作怪,總之胤禩毫不猶豫的拒絕了他們的“好意”。言語中對於“別人按照自己的意願安排我的生活”重點強調。
就從剛纔楊浩生對他的盤查,胤禩也知道,他不會給自己安排什麼“更適合”的工作。接受這種安排無疑是使胤禩很難堪的。胤禩想,他寧可做一些辛苦的工作,然後過一種最簡單的生活,也好過看着別人的臉色生活。他不願意爲了金錢出賣自己。
這頓飯沒有吃完,就覺得氣氛非常沉悶,胤禩起身告辭。
“司哥哥,你等等,你這個態度是說你不要我了嗎?我們都這樣了,你真的忍心不要我了嗎?”
“什麼?小柔,你再說一遍,你們都怎麼樣了?”
“還能怎麼樣?男人和女人之間還能怎麼樣?”
“你說什麼?這樣一個人,這麼的不負責任。你怎麼能?你太……究竟是不是他強迫你?”
“不是,舅舅,你說哪裡去了?他沒有強迫我,只是喝醉了。”
“小子!你給我回來!一個女孩子如此的眷顧你,你給個明確的說法!”
“我,”胤禩說不出,他的手握了半天的拳頭,最後,一下子擊打在走廊的牆上,然後,一跺腳,轉身走開了。沒說“娶”,也沒說“不娶”。
“什麼本事沒有,還沒有一點擔當。像個娘們,桑柔,別想他了!他不配,太不配你了!咱們不怕。現在這個年代,女人這事很常見。以後,一定要學會自愛。舅舅上次談生意的時候,有一個生意夥
伴,那個老秦,他的兒子也在你們學院,當時,我們還說你們很般配呢,舅舅給你做媒,一定比他強多了!”桑柔的舅舅還在沒完沒了地磨嘰,但是桑柔沒有細聽,隨着胤禩衝了出來。
桑柔看見胤禩蹲在牆角淚水肆意橫流。
“司哥哥,對不起。”桑柔真不知道此時此刻,她還可以說什麼。
“你還來幹什麼?你以爲我是想高攀你們家嗎?你以爲有錢就有了一切嗎?告訴你,我雖然窮,但是,還有志氣。不需要你們的施捨。”
“不是的,司哥哥,真的不是這樣的。”
“好了,我走了,你進去吧。”胤禩覺得渾身沒有一點兒力氣,本來最近讓晴川的事搞得筋疲力盡的,又較勁了桑柔的事,這個世界真的是太混亂了!
“司哥哥,真的不是這樣的,你相信我。舅舅的公司什麼生意都有的,總有適合你的。舅舅沒有孩子,我就是他的繼承人,可是,我不喜歡做。我的夫婿將來就是‘龍盛集團’的董事長。也開始會做一些基層的工作,但是總會做大的。你不要生氣啊。”
“你以爲我是嫌你給的職位低啊,都還沒有說要我做什麼,怎麼會嫌職位低呢?我是壓根就沒想進你們的什麼‘龍盛集團’!我不需要!你記住,我不會靠你舅舅,現在不會,將來也不會!”
“好好,我們不說這個,這個你拿着,桑柔遞給他一個小盒子,“給你的。想我的時候,就給我打電話。”桑柔發現胤禩的臉色不善,“要不,打電話給你最想見的人。”
胤禩看着桑柔羞紅的臉。沒有說話。
“哦,電話卡已經裝在裡邊了,放心使,裡面已經存了錢了。以後我們聯繫方便些。”她頓了一下,“嗯,對不起,舅舅是當董事長當慣了,說話總是高高在上的樣子,你別怪他。舅舅只有我一個親人,是會特別緊張我的。不過只要是我想做的事情,他都會照辦。你別生氣了,你暫時不想結婚,我可以等。”桑柔語無倫次地說了一堆,胤禩冷冷地看了她一眼,沒有接她手裡的手機,也沒有坐她攔下的車——胤禩其實沒有錢打車。
“什麼時候需要這份工作,隨時打電話!”胤禩聽到桑柔在背後喊他,胤禩沒理會。胤禩知道,接受所謂的工作,那就是等於他同意迎娶桑柔。
胤禩是從飯店走回到家的,他想讓自己多呼吸一些新鮮的空氣,調節一下自己鬱悶的心情。而且還可以省下車費。
今天胤禩才知道,原來,不管在古代還是現代,有錢纔是硬道理。雖然,在古代他比桑柔舅舅更有理由表現得高高在上;但是在現代社會,胤禩現在生活在社會最底層。他發誓,他一定要多想辦法掙錢,把晴川救出來,要想辦法還給晴川爲了他而放棄的優越生活——晴川原來的生活比桑柔只好不差,現在卻在陪着他受苦。
這一頓飯,吃了兩千元,可是,胤禩沒有吃飽,還吃了一肚子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