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打的?堂堂的沈家大小姐,就算打也不能隨便打?我倒想知道什麼讓夫人這麼生氣,非動手不可。”沈世言維護的說道。
“早年她和儀兒一起學習琴棋書畫、詩詞歌賦,後來起了爭執她就再沒學過,可是她今日一曲竟然完整的彈下來了。”王氏見沈世言出言維護沈思容,更是氣得發顫。
“那又如何?我沈家長女難道不該是才貌雙全嗎?還是說非要丟了沈府的臉纔好呢?”這是沈世言第一次爲了沈思容說話,沈思容心中卻是一陣厭惡,真不知道若是今日出錯的是她那又會如何……
王氏見沈世言毫不質疑便繼續說道:“我只是意外她是從哪裡學來的,總歸是沈家的大小姐,一舉一動可不能隨便了去。”王氏想深挖沈思容的話,也想讓沈世言對她起疑心,要知道他是最在乎身家名譽的。
“是這樣嗎?思容,那我問你,你的琴是哪兒學的?”沈世言問道。
沈思容看着眼前王氏咄咄逼人,只覺得像一場鬧劇,但是話還是要說清楚的:“我極少出府,怎麼隨便?而且府裡要是來了先生,你們不知道嗎?爹,我的琴,是奶孃教的。”
沈思儀怎麼可能信她的話,她冷言說道:“爹爹你可別信她,她的那個奶孃不過是個破落戶兒,還會彈琴?笑話。”
破落戶兒?
見她出言侮辱奶孃,沈思儀眼裡銳光畢現,越過沈世言直直射向王氏母女。而沈思容眼裡陡然出現的恨意讓王氏母女有些發虛。
她沈思容當真好欺負嗎?
“是嗎?”這語調不似她往日淡漠,冰冷得讓人發寒。
她看向沈世言,再次拜了拜:“爹,今日是思儀妹妹在宮中獻藝時斷了琴絃,女兒才替她彈完一曲的。若是你要責罰,那思容領下就是。”
她當然不是真的要領罰,而是想讓沈世言知道什麼纔是他現在該憂心的。原本她沒想着露她們的底,可這母女二人欺人太甚。
王氏和沈思儀聽見她說這話都變了臉色,她們沒想到沈思容會將話引到她們身上來。而沈世言當下則心裡一亂,相比起來是誰彈得並不重要,重要的是皇上有沒有怪罪下來,要知道在君前斷絃可是大不敬之罪啊。
沈世言的表情一變,他回頭瞪着沈思儀道:“你給我回房思過去。”沈思儀原本就心虛着又被這麼一折騰,心裡難過,掩面哭着往後堂跑去了。
“那皇上可是怪責了?”沈世言最關心的便是皇上的態度了。
沈思容想了想,還是點到爲止吧。
“皇上並未追究。”說完這句沈思容也不多言了,
聽見這話沈世言的表情放鬆了下來,他現在所想的就是幸虧有她在,要知道伴君如伴虎,皇上雖然是明君但是有些規矩也是不可觸犯的。
此刻他看向沈思容的眼裡有着讚賞,他緩和下聲音道:“今日幸虧有你了,時辰不早了,你早些回房去休息吧。”沈思容“嗯”了一聲便福身告退。
忍耐是沈思容在沈府裡的生存必需,今日打破了這個必須,往後的日子想必更難過了。不過她一點也不後悔,奶孃對她視如己出,若是看着王氏她們出言侮辱卻沒反應,那她沈思容也就枉爲人了。
王氏見沈思容走了,自然要幫着女兒說幾句話,此時她冷靜了下來,聲氣恢復了以往的溫婉:“老爺,儀兒也只是一時緊張,皇上既然並未怪罪,你也別放在心上了。至於思容……”
“夠了,要不是思容,今日我們沈家都要毀在你們母女兩個手上了。哼。”見王氏還想說些什麼,沈世言一惱直接往後室走去。
……
紫瀾宮這一晚上也不消停,淑妃覺得今日事情有異,便將王嬤嬤看管了起來,據離歌審查回來的消息,王嬤嬤當時去給沈思容找衣服,卻沒有找到合身的,一個小宮女路過,隨口提了一句,說淑妃早年的衣裳尺碼小些,而且不少是新的。王嬤嬤聽了這話便去淑妃的舊衣櫃子去找,而那件蠶絲綵衣就放在最上邊……
問題就在這裡,她是有不少舊衣物,裡面也確實有新的,那個小宮女說的不錯,錯的是那件蠶絲綵衣根本不是放在那裡的。
“她指認出是哪個宮女了嗎?”淑妃想着在自己宮裡竟然被人白白設計一通。她問向身旁的離歌。
離歌弓着腰站在一邊:“回娘娘,王嬤嬤說的那個宮女是偏殿伺候的,奴婢去傳的時候她就已經失蹤了……”
“失蹤?”淑妃猛地一拍桌案,雙目微瞠,豔麗的臉上怒氣顯現。
好啊,這是誰想在背後推一把手。後宮妃嬪?
“離歌,你怎麼看?”淑妃問道。
離歌今年年滿二十八,是王家送進宮來助她的,跟在她身邊已經十多年了。宮裡風雲變幻,現在她身邊得力的也就一個離歌了。離歌也不枉王家人的苦心,她做事謹慎小心,思緒縝密,有計謀也夠忠心。
“奴婢認爲,這事是有心衝着我們紫瀾宮來的,娘娘您想,那蠶絲綵衣對娘娘來說可是意義重大,但是這也是宮裡的舊事了,就連奴婢都不清楚其中的細節,更何況是外人。”離歌停了停,見淑妃面色正常才繼續說道:“但是這人的用心倒是讓人看不明白,萬一皇上真留下那沈小姐又對她有什麼好處?奴婢倒是慶幸今日那沈家小姐沒有誘惑皇上的心思,不然……”
那人的心思無非是兩個,要麼魚死網破,只求皇上冷落她。要麼,就是知道元豐對沈思容有意思,想挑撥他們母子關係。
淑妃冷哼一聲:“後宮現在盡在本宮之手,不管是誰,能在本宮眼皮底下就做這些小動作想來也不簡單。離歌,這紫瀾宮得清理清理了……”
“是。”
……
第二天一早,沈思容還剛剛起來,沈府的老管家就匆匆跑來,沈思容隨意挽起頭髮走到門口,看着氣喘吁吁的老管家很是奇怪,她向來跟老管家沒怎麼打過交道,今日是吹的什麼風。
“大小姐,宮裡頭來旨了,你快跟我去前廳吧。”
大小姐?
沈思容可從來沒有被人叫過“大小姐”,除了奶孃她們,沈府裡所有的丫鬟家丁都是叫她“思容小姐”,用以和沈思儀區分開來。當然,這算是她們私下討好王氏的法子之一。
“宮裡來旨?”沈思容邊問着邊整理跟着管家走出曉園。老管家應了聲便催到:“大小姐,快些走吧,來人是宮裡的公公,等久了怕是會怪罪啊。”
沈思容心中也猜到了幾分,便不再問了。
果然,一到前廳,王氏和沈思儀就站在那裡,王氏跟一個內監裝扮的公公在說着話,只是面上的笑很勉強。衆人見她進來,表情各異。丫鬟們的眼裡都是少有的敬意,沈思儀則是怨恨夾雜着妒忌的看着她。
沈思容這下確信了,這聖旨跟她有關。宮裡下了聖旨,全府人都出來接旨自然是規矩,可是不需要老管家親自去叫她,不需要稱呼她爲“大小姐”,更加不需要滿含敬意的看着她。沈思容心裡悶着,若是猜得不錯,這是招她入宮的。
想想那個皇宮,沈思容就有強烈的排斥感。
那公公見正主來了便開始宣旨,王氏將沈思容拉到她的右手邊跪下,衆人也跟着跪在她們身後聽旨。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沈家長女思容,才貌兼備,賢良淑德,深得朕意,現宣爾進宮學習宮規,以備太子大選。欽此。”
說罷,那公公合上手裡的聖旨往她面前遞着。
沈思容愣了愣,她打心眼裡不想接這個旨,王氏見沈思容沒回話,趕忙在下面拉了拉她的衣袖,並不耐地低聲說道:“發什麼呆?還不快接旨,這是聖旨,胡鬧不得。”沈思容壓制住心中的鬱氣,規規矩矩的行了一個宮禮:“臣女接旨,謝吾皇隆恩,萬歲萬歲萬萬歲。”
等到沈思容站起身,老管家從袖中拿出一枚金錠放到公公手中。那公公不着痕跡的收下,上下打量了幾眼沈思容。
“還請沈小姐好好準備準備,明日早晨便會有車來接。此次只選了五名女子入宮,即使太子那邊沒選上,也想必能配個好人家。”
沈思容點了點頭:“還請公公多加照顧。”
“這個自然,那咱家就先告辭了。”
王氏親自將他送至門口,等他一走,王氏立馬垮下臉來。她深深的看了一眼沈思容,像是要把她看透一般,隨即對着身邊的幾個丫鬟說道:“你們跟着大小姐去曉園幫着收拾收拾。”
沈思容輕聲道謝後就回曉園去了,而她的輕笑落在王氏和沈思儀眼裡很是刺眼。
“娘,你看她的得意樣,哼,那日要不是我失了機會,哪裡輪得到她?”沈思儀自從宮裡來了聖旨後一直憋着一口氣。
王氏瞪了她一眼:“你還有臉說?”說完便轉身進去。沈思儀在後邊跺了跺腳,又小跑幾步跟上了王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