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瀟瀟以爲了幫助莫映雪的腿儘快恢復爲由,住進了定國公府。
這樣一來,比較難過的,就是阿貴和墨紮了。
墨扎還好一些,反正原本他也不能隨意地進入碧園,也不是天天見到安瀟瀟。
可是阿貴就不一樣了。
以前一天見幾次,可是現在是幾天都見不到一次,阿貴自然是不樂意了。
白天進不來,阿貴自然就要想別的辦法了。
只是剛剛出了靖安侯府,就注意到了另外一道身影也從侯府裡出來了,而且身形身法,像極了那個墨扎王子。
阿貴的雙眸一眯,頓時散發出了一陣寒氣,一路小心地跟着他,發現他果然是進入了定國公府。
原本是要出手將他攔下的,可是想到了之前小姐對這位墨扎王子的維護,爲了不讓小姐對自己生厭,還是不曾強行攔截。
安瀟瀟正靠在黃梨木圓花椅上,桌上有些昏黃的燭光打在她手中的書頁,專心致志的模樣,倒是極其美麗。
皎潔的月色透過了外面的林葉,十分輕柔地照射進來,在她的身上,極其自然地形成了一圈極爲耀目的光暈,人和物靜謐的好似一副上好的彩畫,讓人看着看着,便不由得直接看到了心裡面。
七月端着一盅燕窩粥走進來,看得怔了怔,即便是跟在小姐身邊久了,知道小姐的美貌,可是此刻就這樣清楚地看到,還是會有一點點的小激動。
“小姐,先喝碗燕窩粥吧。晚上看書多了,對眼睛不好。”
“嗯。也是巧了,這幾本書,我之前倒是尋了多處,不曾找見。想不到竟然能在定國公府裡看到了。”
“小姐,您又不是隻住三兩日,不必如此急切。待明天白日裡再看。”
“好了,你還真是越來越愛囉嗦了。以前怎麼沒發現你有八婆的潛質?”
“小姐!”七月一撅嘴,不高興了。
安瀟瀟撲哧一樂,“你現在這樣子,倒是有幾分可愛了。”
七月哼了一聲,突然便豎起了耳朵,低聲輕喝,“什麼人?”
只見墨扎黑色的身形,順着窗子便翻了進來。
七月一看是他,立馬轉頭看向了自家小姐。
“行了,我這裡沒什麼事,你先下去忙吧。”
“是,小姐。”
安瀟瀟有些無奈地看着墨扎,“你是屬夜貓子的嗎?有什麼事,不能白天來找我,非要晚上?”
“你覺得我現在這身分,適合出入定國公府?”
安瀟瀟愣了一下,這纔想起,如今的確是多有不便。
“何事?”
“之前我遇襲一事,已查到了一些眉目,你猜與何人扯上了關係?”
安瀟瀟看他一臉神秘的樣子,又微微凝眸,“四皇子?”
墨扎淡淡一笑,“你果然是聰慧。不錯。我只是查到了四皇子府上的一名護衛的身上。而且,這名護衛,還是很得四皇子的看重的。”
安瀟瀟原以爲他是查到了什麼確實的證據,聽到只是這個,不免有些失望。
“只是一名護衛,並不能說明什麼。就算是得四殿下看重,也未必就是四殿下的人。”
墨扎一愣,表情一時有些古怪,隨後,這才猛地自嘲一笑,“倒是我疏忽了。忘記此處是帝都,只怕皇權爭鬥,比我們南疆還要更爲慘烈。”
安瀟瀟瞄了他一眼,並不願意點破,“你能明白就好。如今知道了是何人在暗中對你下手,你自己便多加提防。或者,你也可以順藤摸瓜,只是找人盯着那名護衛,誰知道,過些日子,他又會給你帶來些什麼消息呢?”
“嗯。言之有理。瀟瀟,我聽聞你此前遭受到的暗殺可是不計其數,爲何遲遲不見你有所動作?”
安瀟瀟的眉心微微動了一下,眸底似乎是閃過了一抹爲難之色,“我的事,你不必多問。倒是你自己,還是好好想想,如何才能在大淵借力,助你重回南疆,好與你的那些兄弟們爭一爭了。”
誰知墨扎竟然是笑得一臉輕鬆樣,“我不着急,先讓他們爭着去吧。反正如今我父王身體康健,沒有那麼快歸天的。他們爭個魚死網破,於我而言,自然是有利無弊的。”
“你就不怕有人下手太快了?”
這話,自然是意有所指了。
萬一有人下毒暗害,或者是行刺暗殺,那到時候這上京離南疆千里之遙,怕是沒有那麼快能趕回去了。
“不會,我父王若是那麼容易被暗殺,也不會活到現在了。”
想想也是,南疆民風彪悍,無論男女,幾乎是個個習武,如此,也才令一個南疆小國,引起了幾大國的重視,可是又不敢輕易地攻過去。
“你來找我,就只是爲了這個?”
“哦,還有一事,我無意中聽說,老夫人前兩日進了一趟宮,似乎是領了一樣差事。”
“何事?”
安瀟瀟知道,墨扎不會無緣無故提及此事的。
“應該是與子軒的婚事有關。”
“老夫人是進宮見了皇后?”
墨扎點頭,“她自己遞了牌子要進宮請安的。皇后正瞌睡着找不找枕頭呢,有人送過來了,哪有不要的道理?”
安瀟瀟的眸光微暗,未曾說話。
墨扎也不急,只是微微挑了一下眉梢,然後靜靜地看着她。
安瀟瀟換了一個姿勢坐好,“此事我知曉了,你且回去吧。讓人發現了,可是於我的名聲不好。”
畢竟是大晚上的,若是從自己的閨閣裡出來一名男子,自然是有些不妥。
墨扎的本意,其實也就是想着看看她,如今見着了,也便沒了其它的想法。
只是待他離去之後,安瀟瀟看了一眼窗子,而後輕笑一聲,“進來吧!”
須臾,阿貴便一襲黑衣地站在了屋內。
安瀟瀟示意他將窗子關上,然後又讓他坐到了屏風的後面。
“你怎麼來了?”
墨扎手上拎着食盒,將裡面的東西端了出來。
“我自己做的糕點,你嚐嚐看。”
大晚上的吃這個,他就不怕自己會積食嗎?
安瀟瀟哭笑不得地將七月叫了進來,將碟子換了,然後把空碟子又放進了食盒裡。
“只是爲了送這個?”
阿貴的耳根稍有些紅,“我還想着看看你。好幾天不曾見到小姐了,擔心小姐是不是能吃好。”
“嗯,這裡的膳食還不錯,我只是來此幫她們姐妹調理身體,又不是被人給綁了,你不必擔心。”
“小姐,可是我不放心,你就讓我跟在你身邊吧。我就當暗衛,如何?”
暗衛?
安瀟瀟覺得有些無奈。
其實,她覺得完全沒有必要的。
可是對上了阿貴那雙寫滿了期待的眼睛,拒絕的話,又實在是說不出口。
“隨你吧。”
阿貴的眼睛一亮,頓時喜笑顏開,“謝小姐。”
安瀟瀟在這裡住了幾日,對於定國公府裡的情形,基本上也已經瞭解了。
定國公夫人何氏,是後進門的繼室,只生下一女,名莫映蓮,比莫映蘭要小兩歲。
當年正室夫人是因生莫映蘭後,身體一直不好,沒撐過半年,便去了。
定國公卻在次年,就娶了一房繼室進來,也因爲這個,兒子莫子風和女兒莫映蘭對這個父親,是頗有微詞。
安瀟瀟住進來了幾日,倒是見過那位何氏幾次,不過,給人的感覺,並不是怎麼好。
還有那位莫映蓮,瞧着也是一個眼高手低的。
對莫映蘭的態度,倒還尚可,可是對莫映雪的態度,當真就算不得有多好。
讓安瀟瀟意外地是,自己住進來好幾天了,那人還不曾下手,是因爲自己沒有給機會,還是說,對方太過謹慎了?
“小姐,今日莫大小姐去了雪小姐的院子,咱們是不是也一起過去?”
安瀟瀟點頭,估摸着時間,那人應該就是會在這幾天動手了。
她既然是不想讓兩位小姐有好的身子,那麼,必然就是不會容許自己的調養計劃成功的。
安瀟瀟先看了看莫映雪的腿,還好,恢復地很快,而且據她自己所說,現在基本上也不怎麼疼了。
三人一起說了會兒話,便有丫頭端了藥進來。
安瀟瀟示意九月去接藥,先聞了聞,隨後皺眉,將藥端了過來。
“小姐,這藥的味道,似乎是不對。”
幾人一驚,安瀟瀟聞了一下,立時變色,“來人,速去請莫夫人前來。”
“是,安小姐。”
莫映蘭頓時有些心慌,下意識地就捂到了心口處,“瀟瀟,可是有什麼不妥?”
“這藥是被人換過的。”
一句話,令她姐妹二人,齊齊色變。
好不容易找到了能根治她二人病症的法子,卻想不到,竟然被有人在藥裡面做了手腳。
莫映蘭仗着膽子過去聞了聞,“這味道,似乎是沒有什麼不同呀。”
“你們不是醫者,自然是聞不出來的。九月自小便與各類藥草打交道,斷然不會出錯的。”
話落,安瀟瀟吩咐道,“九月,你帶上他們府中的幾人,立刻去將那藥渣取來,連整個藥鍋一併端來。”
“是,小姐。”
安瀟瀟的面色微冷,“我安瀟瀟不是什麼心善之人,自問不及那些真正的救死扶傷的郞中一心爲病人,可是我也容不得有人在我的藥裡面做手腳。傳出去,只會壞了我安瀟瀟的名聲。”
說這話,也不過就是爲了一會兒給自己繼續追查,找個正當理由罷了。
很快,兩位莫夫人都被請到了這裡,不僅如此,連莫老夫人也被驚動了。
“安小姐,這藥如何不對了?”
“我已經讓人去取藥渣了。一會兒看過便知。”
安瀟瀟說這話時,眼神在那位何氏的身上微晃了一下,並未發現她的面上有任何慌亂之色,不由得暗暗吃驚,看來這位何氏,也是一個心機深沉的。
很快,九月帶人將藥鍋取了來,這兩人的藥是一樣的,自然是出自同一鍋藥。
“小姐,都在這裡了。”
安瀟瀟微微點頭,“仔細看看,是哪味藥出了差錯?”
“是,小姐。”
九月仔細地拿着筷子夾開了,一一辯別之後,突道,“小姐,主要治療兩位小姐心悸之症的白果葉不見了。這裡面沒有。”
“白果葉主治胸悶心痛,心悸怔忡,這是一味主藥。呵呵,想不到,這調包之人,倒是聰明,將主藥都換了,這藥還有何用處?”
安瀟瀟話落,莫二夫人最是吃驚,可她並不通醫術,自然也是看不明白的。
何氏未曾說話,眼睛也只是緊緊地盯着那些藥渣。
“來人,即刻去查,看看今日都有什麼人接觸過這些藥,一定要嚴查到底。”
“是,二夫人。”
老夫人微微擰眉,沒想到,竟然還有人敢換了藥。
眼神在安瀟瀟的臉上停留了片刻,“安小姐,依你之意,這藥若是服了,起不到任何治療的作用,可是對身體,應該也是無害的吧?”
“回老夫人,這藥裡少了一味主藥是其次,可是這裡面偏還多了一些有刺激性的東西,若是兩位小姐服用一兩次,或許沒有什麼,可若是用的次數多了,只怕這身體不僅不會好,反而還會令兩位小姐的症狀加重。”
安瀟瀟的話,倒是並未誇張,如此一來,自然就引起了莫家人的重視。
繼室何氏,原本是與定國公的原配夫人同出一宗,都出自何家。
不同的是,因爲是要做繼室,所以現在這一位,是何家的庶女。
莫家兩位尊貴的嫡小姐都被人算計,自然是引起了高度的重視。
就連向來不愛理會這些內宅事務的老夫人,這一次,也不得不慎重對待了。
莫家的子嗣繁茂,反倒是女兒家較少。
除了莫家這三個嫡女,就只有兩個庶女了。
所以說,莫家的女兒,一直都是比較嬌貴的。
現在莫映蘭和莫映雪同時被人算計,自然是不得不引起重視的。
定國公和莫二老爺,都被人從外面請了回來,這件事情,必須要徹查。
安瀟瀟來到定國公府也有些日子了,對於莫家的一些私密之事,大概也探到了一二。
特別是自阿貴來了定國公府之後,這某些上不得檯面之事,自然就是由阿貴去做了。
阿貴倒也是幸不辱命,打聽到了一些平日裡極難得知的秘聞。
原來,這定國公府竟然是早早地就已經歸順了二皇子。
爲了鞏固定國公府與皇室的關係,自然是要利用聯姻的手段,來想辦法讓莫家得到最大的保障。
而定國公府嫡女,自然就屬莫映蘭的身分最爲尊貴了。
何氏也正是因爲得知了這件事,這纔會想盡一切辦法,將上面的兩位嫡小姐,都染上了心疾,從而,於子嗣上,只怕是不得力。如此一來,莫家要考慮的聯姻對象,自然就是莫映蓮了。
只要莫映蓮順利地嫁入皇室,那麼,自然就是二皇子妃,將來一旦二皇子登基,那莫映蓮自然也就是母儀天下的皇后了。
只是可惜了,這種事情,到底還是做不得準的。
何氏只是看到了眼前的利益,所以纔會不擇手段,可是她卻忘了,定國公府全力支持二皇子,未必就不會有動搖了。
這些日子,安瀟瀟聽聞世子莫子風一直在暗中與某些人有往來,只是可惜了,對方的具體背景,她卻根本就探聽不到。
總之,這莫家的水,也不見得就是何氏想像中的那樣。
安瀟瀟沒指望着僅憑此一件事情,就將何氏的罪行給揭露了。
畢竟,這裡是莫家,到底,何氏還是內宅的女主子。
她只是想要給何氏一個警告,莫要以爲,她的一切都隱秘安全,有些事情,總會有跡可循的。
果然,看到了十餘名下人被責罰,甚至是發賣,何氏的臉色,越來越差。
而這個,也正是安瀟瀟要的效果。
她相信,經此一事之後,何氏短期內,必然不敢再有大動作,有些事情,縱然是沒有說破,可是以莫老夫人的精明,又豈會看不出?
再加上了定國公和莫二老爺,都是久居官場之人,一些個小伎倆,可是瞞不過他們的眼睛的。
安瀟瀟就像是一個局外人一般,看着定國公府處置了一些奴僕,便搖頭嘆息,“今日是我與九月在,這才免得你們二人誤服了這害人的藥物。以後,你們兩個也要多當心些。”
這話,看似是在爲了兩位小姐擔憂,可是實際上,卻是指明瞭,這定國公府的內宅,分明就是應該大加整治了。
安老夫人手上的佛珠不緊不慢地轉着,“何氏,這幾年你也辛苦了。我想着去別莊小住幾日,你收拾一下,與我同去吧。”
何氏的心裡咯噔一下子,面色微緊,她知道,這個時候老夫人提出這個,就是擺明了在懷疑她了。
可是老夫人又不曾將話挑明瞭,更是讓她辯無可辯,只能是打落了牙齒往肚裡咽。
“是,母親。”
定國公聞言,看她的眼神裡,就多了一抹意味未明的複雜。
安瀟瀟知道,這一趟定國公府,她總算是沒白來。
看到莫映蘭鬆了一口氣的樣子,便知道,她定然是早就懷疑到了這位繼母,只是礙於身分,又苦無證據,這才就此作罷。
安瀟瀟相信,在她看不見的時候,莫二老爺定然是會將一些相關的證據,送到了定國公的手上。
如此,何氏在定國公府,便不足爲懼了。
沒有哪一個世家名門,會容許有謀害嫡女的主母。
而且,還是一下子要謀害兩房的主母,這簡直就是陰毒險惡!
定國公府這樣的家世,自然是不容許出現任何的紕漏。
他們與定遠侯府不同,莫家,纔是真正的名門望族,屹立百年而不倒,自然是有着極一定的底蘊。
也正因此,所以,莫家絕對不會允許有任何敢危害了莫家聲譽的人肆意妄爲。
即便這個人是莫家的主母,也一樣不行。
由此,也讓安瀟瀟徹底地見識了莫家的家風。
生活在一個這樣的家族裡,總體來說,應該也還不是太糟的。
當然,現在看到的,只是好的那一面。
而糟糕的那一面,則是一樣不能讓人心安。
比如說,莫家這樣的大家族,爲了名譽,爲了家族的利益,兒女們的婚事,都是不可能由自己做主的。
無論是世子莫子風,還是嫡女莫映蘭。
這也正是他們這些世家子女的悲哀之處。
就算是人中龍鳳又如何?
連自己攜手一生的人,都沒有辦法選擇,簡直就是太可悲了。
不過,換個角度想想,他們比起其它人來說,可是得到了更多的資源和物質。
榮華富貴,權勢地位,從來就不是能不勞而獲的。
既然有得,就必須要有舍。
安瀟瀟慶幸的是,她不必爲此而煩惱。
至少,她的父親,不會讓她爲了這些外面的東西,而讓她失了本心。
從定國公府回來之後,安瀟瀟便感慨良多。
夜色深沉,一人站在了窗前發呆,連身邊多了個人,竟然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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