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以爲是什麼大事,原來是蘇晴兒陪着劉老夫人來了。
劉老夫人是康王妃的母親,也是蘇晴兒和李幻幻的外祖母,更是應國公府的老夫人。
初一上門,那蘇晴兒也不知使了什麼手段,便引得李幻幻氣惱,正言詞與其理論時,那蘇晴兒又十分委屈地哭了起來。
劉老夫人一見,自然便以爲是李幻幻欺負了蘇晴兒,非鬧着讓幻幻道歉,幻幻不肯,於是,康王府也便熱鬧了。
因爲牽扯到了幻幻,安瀟瀟想了想,還是與康王妃一道去了康王府。
下了馬車,看到康王妃急匆匆地往裡走。
“王爺和世子可在府中?”安瀟瀟先問了一守門的小廝。
“回安小姐,王爺和宮裡陪皇上說話呢,世子爺去了西山大營,到現在還沒回呢。”
“你們沒派人去通稟一聲?”
小廝頓時有些爲難,這等事情,主子們不吩咐,他們也不敢貿然行事。
“去,立馬派人去找李庭希,告訴他,就說他妹妹讓人欺負了,就在他們自己的康王府。”
“是,安小姐,小的這就去。”
因着安小姐在康王府的地位,這些小廝,自然是聽她的話。
別的不說,便是世子爺在與王爺鬧了矛盾的時候,都只聽這位安小姐的勸,衝着這個,他們就得聽安小姐的吩咐。
安瀟瀟看他騎馬走了,這才慢悠悠地往裡走。
說實話,如果不是爲了李幻幻,她其實是不想來的。
這位劉老夫人向來高傲慣了,總覺得所有人都得聽她的話。
哪怕是來了這康王府,也一向都是以主人自居。
主要還是因爲康王妃太好說話,心太軟了。
面對自己的母親,哪裡還能擺出什麼王妃的架子來?
康王妃原本就是一個好脾氣的,在強勢的母親面前,自然也就常常會矮了三分。
這次,倒要看看,爲了自己的女兒,康王妃會不會與劉老夫人起衝突了。
進了正廳,便看到劉老夫人坐在了主座上,康王妃在她的另一側坐了,同時,蘇晴兒和李幻幻都站在了屋中央。
安瀟瀟一進來,先快速地打量了一下蘇晴兒,果然是個美人胚子。
此時在這裡滿目盈盈的淚水,還真是惹人憐愛。
反觀李幻幻,小臉兒微紅,氣得眼睛圓瞪,還真有幾分兇悍的樣子。
“給劉老夫人請安。”
劉老夫人眼拙,再加上她從未見過安瀟瀟,只瞧着眼前突然走過來一個美人兒,還以爲是府裡的哪個庶女呢。
“免了。”
如此想着,劉老夫人的語氣也便不善了。
她這樣的態度,讓康王妃微微蹙了一下眉。
畢竟,安瀟瀟是侯府嫡女,母親這態度,其實是過分了。
安瀟瀟倒並未生氣,臉上的笑容淡淡的,拉着李幻幻的手,瞧着她氣悶的樣子,便說話了。
“這是怎麼了?誰惹我們的幻幻生氣了?這康王府裡,還有誰能大得過你?”
安瀟瀟這話,一半是說給了康王妃聽的,一半是說給劉老夫人和蘇晴兒聽的。
果然,劉老夫人的麪皮似乎是有些發緊,看安瀟瀟的眼神,就有些不太對了。
“瀟瀟姐,都是這個蘇晴兒,我又沒招惹她,是她一看到我就跟我來理論,說我欺負她了。我簡直就是冤枉死了。”
李幻幻對安瀟瀟向來都有些依賴,如今看到真人在這兒了,立馬就嗚嗚地哭了起來。
原本,剛剛淚眼朦朧的是蘇晴兒,似乎還能訓斥李幻幻兩句。
可現在一切都反了過來。
哭的兇的,倒成李幻幻了。
康王妃一瞧自己的親生女兒哭成這樣,哪有不心疼的道理?
“幻幻,有什麼話好好說,你哭什麼?”
“娘,事到如今,還有什麼好說的?您可還記得我身邊的那個婢女柳杏兒?”
“記得呀,你不是說她家裡出了事,所以你便給了她個恩典,還她自由了?”
李幻幻卻轉頭恨恨地瞪着蘇晴兒,“分明就是……”
“幻幻!”
安瀟瀟出聲制止了她,若是這件事情揭開了,那麼,之前蘇晴兒受辱,必然也就會算到了李幻幻的頭上。
再者,現在她們手上並無證據,說了,也是白說的。
“這位小姐便是你之前所說的蘇小姐?”
安瀟瀟一打岔,蘇晴兒不由得轉過身來,細細地打量着安瀟瀟。
李幻幻的容貌,就已是襲承了康王妃的優點,已是京中貴女中極少的姿容出色之流。
可是如今這位小姐,站在了李幻幻的身旁。其姿容不僅是毫不遜色,甚至是更加突出,宛若星辰拱着明月一般,令人難以企及。
“這位小姐便是靖安侯府的安大小姐吧?小女子蘇晴兒,給安小姐見禮了。”
蘇晴兒福了福身,安瀟瀟不閃不避,也未曾還禮。
蘇晴兒的出身,其實一般,其父親乃是一名文官,並不受皇上重用,而且常年都待在了文史庫內,極少得見天顏。而其母親,那更是無法與康王妃相提並論了。
究其這般,安瀟瀟才未曾與她還禮,畢竟,從父線的身分上來說,自己可是比她高太多了。
安瀟瀟蓮步輕移,圍着她轉了一個圈,裙襬也宛若水雲一般隨着她輕巧的步伐鋪延在這正廳之中,一時,恍若花開,極爲絢爛。
美的,豈是那安瀟瀟的衣裙?
分明就是她整個人所散發出來的氣質和氣場。
既不會弱了,也不會讓人感覺她太強勢了。
蘇晴兒的眸光一閃,只覺得自己今日這纔算是遇到了一個真正厲害的。
“蘇小姐果然是姿容秀麗,難怪幻幻曾在我面前多次提及你。”
蘇晴兒快速地睨了李幻幻一眼,然後得體地笑了笑,“表妹也曾多次提到,她與安小姐的關係極好。”
不想,安瀟瀟卻是搖了搖頭,同時,又退了兩步,故意遠離了李幻幻。
“我可不行。到底是不及你們姐妹二人,身上多少還有着一層血緣關係呢。我剛剛瞧着你頭上的戴的那支碧玉簪,便是幻幻送的吧?果然呀,幻幻可是一樣這種物什兒也不肯給我呢。”
此言一出,衆人臉色真是精彩紛呈。
蘇晴兒只覺得無比尷尬窘迫,而先前還一力責備李幻幻欺負蘇晴兒的劉老夫人,更覺得麪皮上掛不住。
倒是康王妃,不動聲色地看了看蘇晴兒,再看了看自己的母親。
李幻幻眼睛一眨,也便明白了過來。
湊了兩步過來,拉着安瀟瀟的手便開始晃了。
“哎呀,瀟瀟姐,那是我不送你東西嗎?是我送的,你壓根兒就看不上呀!再說了,表姐之前也曾在我家裡住過一陣子,有什麼好東西,與表姐分享一下,自然也是正常。要不,你也來我家住幾日?”
康王妃先笑了一聲,“你這丫頭,就只是愛纏着瀟瀟。”
“行了,你們幾個先下去玩兒吧,我與老夫人說說話。沒的讓你們在這兒搗亂。”
如此,先前所謂的李幻幻仗勢欺人的事兒,就這麼揭了過去。
劉老夫人,自然也不好再追究什麼。
真要是細細地查下來,只怕,還得是人家李幻幻照顧蘇晴兒的時候多。
“母親,您今日怎麼過來了?”
屋子裡沒了外人,康王妃也不再繞彎子。
蘇晴兒上次在她這裡丟了人,可是這麼久了,遲遲沒有動靜,想來,是蘇晴兒自己回府後也不敢提起。
今日,怎麼會突然上門了?
“是這樣,晴兒這丫頭先前不是許了婚事嗎?可是我讓人去打聽了一下,發現那家的公子品行不端,所以,想看你有沒有什麼辦法,把這門婚事給退了。”
康王妃一愣,“母親,這退婚之事,您應該與妹妹和妹夫說,怎地到我這裡來商議呢?”
劉老夫人一臉的不滿意,哼了一聲。
“就你妹夫那人,你還不知道嗎?就是一個悶葫蘆,什麼事情若是指着他,那就什麼也別指望了。”
康王妃倒是猶豫了一下,不過,臉上仍然是有些爲難。
應國公府封了國公的年頭還不長,也就是在自己幼時,父親才被擢升爲了國公的爵位。
也正因此,所以,應國公府算不得是京中最爲鼎盛的家族。
“這個,女兒還是覺得不妥。晴兒在蘇家,自有蘇家的長輩來管束,有什麼大事小情,也應該是蘇家人出面纔是。母親,您只是她的外祖母,有些事,還是莫要插手的好。”
劉老夫人一聽這話就不高興了。
“你這是不樂意管?”
康王妃也覺得爲難了。
這是她願不願意管的事兒嗎?
這分明就是不能管呀!
“母親,當初這婚事,是蘇家人訂下的,若是解除婚約,也得蘇家人出面才行呀。”
康王妃好脾氣,只得耐着性子再跟老人溝通。
“說來說去,你就是不樂意管你妹妹的事。我知道,你現在是康王妃了,身分尊貴了。這眼睛裡也便容不下旁人了。今日來得還是我,若是你妹妹來了,你是不是連門都不讓她進了?”
康王妃一愣,隨即便是一腦門兒的爲難和不解。
這都是哪兒跟哪兒呀?
自己幾時就不讓妹妹進門了?
前陣子蘇晴兒不是還在康王府住了一陣子嗎?
自己哪裡就容不下她了?
若是真容不下她,當時蘇晴兒在府裡鬧出了那樣的醜聞,又豈會被她給壓下去?
若是直接傳出去了,那這婚事還用得着蘇家人出面嗎?
人家對方直接就上門來退親了。
不過這些話,康王妃是不可能當着自己母親的面兒說的。
多年來對長輩的恭敬,也讓她說不出這樣失禮的話來。
“母親,不是我不樂意管。我知道您疼愛蘇晴,可問題是,她是蘇家的女兒,不是咱們劉家的,您這樣,實在是不合適。”
劉老夫人的面色難看,從鼻孔裡又擠出一個哼來。
“有什麼不合適的?當初我就不該把女兒嫁進蘇家。這好端端的一個國公府小姐,你看看嫁到蘇家後,這有什麼指望?”
康王妃的臉色黑了下來,這種話,也是她能說的?
如果不是當年蘇家站錯了隊,何至於讓皇上晾了這麼些年?
這種事情,誰又好再提呢?
“母親,不管怎麼說,這件事情,我是不能插手的。您若是真爲了晴兒好,就讓她回去跟妹妹說,然後讓蘇家的長輩拿主意。晴兒的祖父祖母尚且健在,哪裡輪得到我們來做主?”
劉老夫人一聽就更生氣了。
“晴兒自小就是在應國公府長大的,我怎麼還不能爲她做主了?”
不說這個還好,一提這個,康王妃就覺得氣悶。
您非要將蘇晴兒帶在身邊,這是您自己的意思,可不是蘇家人虧待了晴兒。
是您自己覺得晴兒討喜,非要帶在身邊的。
如果不是蘇家覺得應國公府門楣高,人家不好意思直說,能鬧成現在這樣嗎?
蘇家縱然是目前沒有太厲害的官員,可問題是,人家蘇家的底蘊不薄呀。
只是因爲當年站錯了隊,如今受了皇上的冷待,您便瞧不上蘇家了?
那當初兩家訂親的時候,您可是樂意的很呢。
“罷了,母親,我與您說不通。只是晴兒退婚的事情,我是不會插手的。”
劉老夫人見她態度堅決,頓時又怒了。
“你無非就是怕人非議你這個康王妃吧?是怕人家說你仗勢欺人了?”
康王妃只覺得氣悶難擋,每每與母親說話,定然都要如此。
“母親,這不是關係到我的名聲的問題,而是事情沒有這麼辦的,這不在理兒呀。”
“你是說我這個老婆子不講理了?”
康王妃頓時一噎,雖然事實就是如此,可是她卻說不出來。
也正因此,每回都是她被氣得要出內傷的一個。
“喲,這是怎麼了?誰說我母妃不講理了?”
劉老夫人的臉色稍緩了一下,擡頭看到李庭希進來了,身着淺灰色的暗紋錦袍,頭上還束着金冠,當真是翩翩佳公子。
“庭希回來了。哪有人說你母妃不講理了?你聽岔了,是說我這個老婆子不講理。”
李庭希咧嘴一笑,“那也不成呀。外祖母這樣明事理的人,怎麼可能會不講理?”
這話倒是將劉老夫人給捧得有些幾分熨貼,頓時眉開眼笑了。
“你這個潑猴子,倒是會說話。”
說着,還極其微妙地橫了康王妃一眼。
李庭希進來坐下,“母親,不是說瀟瀟也過來了嗎?人呢?”
“和你妹妹,還有你晴兒表妹都去園子裡玩去了,人家三個姑娘在一處,你別去攪和。”
“知道了。”
李庭希翻了個白眼兒,“我像是那麼不懂規矩的嗎?蘇晴兒來幹嘛?”
康王妃的心裡咯噔一下子,扭頭看了母親一眼,當初那件事兒,可是沒有跟任何人提過的。
“自然是陪着你外祖母一起過來的。”
“外祖母,話我放在這兒了,您要來,我們康王府自然是歡迎,且必須厚待。可是那個蘇晴兒,若是再敢上門,我便直接將其扔出去,半分情面我也不會留的。”
劉老夫人一愣,這是怎麼話說的?
“怎麼回事?晴兒之前在王府不是住得好好的嗎?”
這話,自是問向了康王妃。
康王妃眼見事情瞞不下去了,這才低聲將那天晚上,蘇晴兒意欲勾引李庭希的事情說了一遍。
劉老夫人先是驚駭再是憤怒,完全沒有想到蘇晴兒竟然會做出這等事來。
當然,她更憤怒的是,李庭希怎麼沒有直接要了蘇晴兒,反倒是將人給扔了出去?
“庭希,這件事情是晴兒不對,可她到底是你的表妹,她傾慕你,有何不對?你又何故讓她那般地沒臉?”
這話,多多少少有些偏向蘇晴兒的意思了。
李庭希先是一怔,再是有些邪肆地笑了笑。
“外祖母,您這意思,就是我不能把她扔出去,我得自己出去?那我的名聲豈非是毀了?我還能說得清嗎?”
劉老夫人一愣,隨即便脫口而出。
“你有什麼可擔心的?誰不知道你是京城無人能惹的小魔王?哪個敢真地來非議你?”
這回換康王妃不樂意了。
這意思就是說,李庭希是小魔王,所以名聲是好是壞就無所謂了?
那她的兒子就不需要考慮娶個什麼名門閨秀做妻子了,是這個意思嗎?
“母親,庭希是皇室子嗣,一舉一動都與皇室有着牽扯,若是果真做出了這等事,那您讓他以後如何見人?明知道蘇晴兒有了未婚夫,卻橫刀奪愛?您是覺得皇上對庭希太寵愛了,所以什麼都無所謂了嗎?”
這話,雖然是沒有什麼太難聽的字眼,可是實際上,卻是在指責母親的偏心了。
蘇晴兒自己主動去勾引人,她難道不知道自己是有未婚夫的嗎?
她這樣的行爲,又將李庭希置於了何地?
強搶別人的未婚妻,他李庭希是有多缺女人?
不知道的,還以爲他要麼是個禽獸,要麼就是對這個蘇晴兒有多麼上心了。
無論是哪一種,對李庭希來說,顯然都是極壞的名聲。
劉老夫人怔了怔,看看康王妃,再看看李庭希,這才意識到,自己剛剛話裡偏頗的意思,太重了些。
只不過,她當時也是想着,讓晴兒嫁給李庭希,自然是好過嫁給她那個沒用的未婚夫了。
可惜了,偏偏人家李庭希沒看上她。
劉老夫人的眼睛轉了轉,“庭希呀,我知道晴兒這丫頭行事可能是莽撞了一些,可總歸還是因爲傾慕你,纔會做出了這樣失禮的事情來。你當真對你表妹就一點兒意思也沒有?”
康王妃簡直就是無力了。
微微扭轉了一下頭,她是看出來了,母親這是有心要撮合上這兩人了。
“沒有。”
李庭希回答得乾脆,倒是讓劉老夫人又有些失望了。
“唉,強扭的瓜不甜,這事兒我也明白。罷了,既然你不喜歡,那外祖母自然也不會強求於你。”
這是強求李庭希就成的嗎?
蘇晴兒現在還是有婚約在身的人呢。
“女兒呀,晴兒喜歡的人是庭希,可是既然庭希沒有這個意思,也就算了。做長輩的,自然不能太強勢了。”
這話說地,總算是有了幾分長輩的樣子。
可是接下來的一句,沒把康王妃給氣抽了。
“你也看出來了,晴兒不喜歡蘇家給她訂的那門婚事,你就幫孩子給退了,也算是你疼她一次。”
康王妃自覺這麼多年來,自己從未虧待過任何人。
而妹妹家的這個女兒,她更是一直盡心盡力,從未有過半分的苛責。
可是沒想到,現在反倒是賴上她了。
“母親,我還是那句話,蘇家的事,我管不了。”
劉老夫人剛剛歇下去的火,這就又要上來了。
李庭希的眸光一暗,不待老夫人發火兒,起身笑道,“母親,一會兒父王就要回來了。您還是先讓表妹回去吧。若是讓父王看到她來了,只怕又會與您吵鬧不休了。”
一句話,將蘇晴兒的事情,都推到了父王的身上,劉老夫人也沒法子了。
李庭希這話裡的意思,無非就是說,母妃也是有些爲難的。
母妃再怎麼尊貴,可是這份兒尊貴,也是父王給的。
除非,外祖母是不想着讓母親在康王府裡安生地過日子了。
劉老夫人果然禁了聲,讓人去尋了蘇晴兒過來。
“要不,您就留下來用午膳吧。至於蘇晴兒,派人送她回去便是。”
這個時辰了,老母親來了,卻不能留飯,心裡總歸是有些過意不去的。
“不了。我帶晴兒回蘇家,在你妹妹那兒用飯,正好,也跟你妹妹商量一下。”
這意思就是非得讓蘇晴兒把婚事給退了。
康王妃搖搖頭,母親這執拗的性子,實在是該着改改了。
如今一把年紀了,又何苦再去管這麼多的事呢?
安安靜靜地養老,不好嗎?
何必非得想着這些小輩們?
只要不出大的差錯,哪家的日子會缺吃少穿了?
康王妃知道自己也是勸不動母親的,索性也便不再多言。
待人走了,康王妃才瞪着兒子。
“你怎麼回來了?西山大營是這等隨便的地方?想去就去,想回便回了?”
“聽說我妹妹被人欺負了,總該回來看看吧。”
康王妃再狠狠地剜了他一眼。
“你呀,這性子也實在是不成。該好好地收一收了。”
“母親,蘇晴兒要退婚,幹嘛非來找您呀?蘇家人都死絕了嗎?”
安瀟瀟聽得身子一怔,李庭希這張嘴巴,真毒。
康王妃也覺得實在是太不中聽了,伸手就拍了他一巴掌。
“怎麼說話呢?那是你姨母家。”
“我說的都是實話呀。蘇晴兒既不姓劉,又不姓李的,外祖母何必要非要替她強出頭?有意思麼?”
安瀟瀟掩而而笑,李庭希這廝,有時候話說得有些渾,可是仔細一琢磨,卻很是在理。
李幻幻也覺得哥哥剛剛那話解氣。
“就是,外祖母未免也太偏心了。一進門看到我和蘇晴兒起了爭執,二話不說便開始責備我,還非要讓我給她賠禮道歉,憑什麼呀?我是該她了,還是欠她了呀?”
李幻幻越想越覺得堵心,“這還是在我們自己家呢,若是去了應國公府,我豈不是得被她們給欺負的連哭的地兒都找不到?”
康王妃聽了,心底一抽。
到底是自己的親女兒,哪裡能聽得她受委屈?
不過,另一邊是長輩,又是自己的母親,還是有些爲難的。
“幻幻,你呀,以後再看到了蘇晴兒,躲着她便是。你要明白,有些人,就像是那臭水溝裡的惡泥一般,你越是氣不憤,她越是纏你纏得緊。你不理會她,直接無視了,她反倒是要自亂陣腳了。”
康王妃的臉色變幻不定。
這是什麼比方?
聽着似乎是很在理,可是,這是不是把蘇晴兒也貶得太低了些?
李庭希嘆了口氣,將之前蘇晴兒找人綁架李幻幻,並且想要將她給賣掉的事情一說,康王妃立馬就坐不住了。
康王妃的臉色都已是泛得極白,嘴脣哆嗦了好幾下,才發出聲音來。
“你說的都是真的?”
“兒子親眼所見。這是那天那幾個奴婢們的供詞,您自己看看吧。”
康王妃幾乎是顫着手接了過來,還沒來得及看完,就覺得眼前一黑,氣暈了過去。
好在有安瀟瀟在,沒一會兒,便醒了過來。
這初一醒過來的時候,康王妃只覺得自己胸口處有一處口氣兒上不來,憋地臉色發紫。
可見,蘇晴兒的所作所爲,當真是將康王妃給氣着了。
“我的兒,你當時可有受傷?”
李幻幻此時看到母親竟然嚇成了這般模樣,眼眶也跟着紅了。
“沒有。孃親放心吧,我沒受傷。後來瀟瀟姐和哥哥都及時趕到了。不然,女兒怕是就不可能再出現在您的眼前了。”
康王妃連倒了幾口氣後,這才嗚地大聲哭出來。
“這個蘇晴兒,簡直就是天殺的。我待她不好嗎?她竟然敢打了這樣的主意,這簡直就是個禽獸不如的東西呀!”
這話,康王妃可以罵,李庭希幾人卻是不成的。
此時看到母親這般地傷心欲絕,李庭希無奈,只得開始好好地哄勸着。
“庭希,傳我的話下去,以後,這個蘇晴兒無論是與誰同來,一律再不準進我康王府的大門。”
“是,母親。”
康王妃氣得呼哧哧的,隨後又覺得不成。
“不行,我得去一趟蘇家,這件事情,我必須要跟蘇家說清楚了。”
“母親,您別忘了,蘇晴兒還是叫您一聲姨母的。到時候鬧大了,姨母在蘇家的日子,只怕也不好過。”
康王妃一愣,這纔想着事情的嚴重性。
真鬧大了,只怕最後被指責的,還得是自己。
就母親那偏心的性子,還指不定怎麼來數落她呢。
不過,這種事情,她總要將妹妹叫過來說清楚的。
康王妃的事情,安瀟瀟無意過多地參與。
更何況,這次的事情,還是牽扯到了蘇、劉兩家的。
安瀟瀟可不認爲自己現在攪和進來,是什麼明智之舉。
特別是一想到了那位明顯偏心的劉老夫人,那簡直就是不可理喻。
安瀟瀟回到侯府的時候,還在琢磨着那位劉老夫人和蘇家的事兒。
冷不防的,安子軒進來伸手便在她的額頭給輕彈了一下。
安瀟瀟快速地捂頭,“哥哥,再這樣會被你給打傻的。”
“你這麼聰明,傻一些倒是好事了。”
安瀟瀟不滿地白了他一眼,“你怎麼會在這兒?”
“聽說咱們的安大小姐,傾國傾城,便是名滿京城的鳳三公子都被你給勾走了魂魄,我豈能不來瞧瞧?”
“嗯?”安瀟瀟眨眨眼,“鳳三公子是誰?”
安子軒一挑眉,“這麼快就忘了?”
安瀟瀟的臉上有些迷茫的表情,看了安子軒一會兒,似乎才明白過來了。
“不會就是今天在宮裡遇到的那一位吧?”
安子軒一時有些哭笑不得,這個丫頭,看這樣子是真不記得人家了。
“這才過了幾個時辰,你竟然真的對人家沒有印象了?”
“哥哥,那個鳳三公子是皇后的侄兒,我可不想被攪進那些皇權爭鬥中去,所以真對他沒有什麼想法。”
安子軒愣了一下,又問道,“若是撇開了這些功利性的目的,你覺得此人如何?”
安瀟瀟似乎是仔細地回憶了一下與他的接觸。
“聰明、溫和,最重要的是他是一個很冷靜,很善於管控自己情緒的人。”
安子軒點頭,“你對他的評價倒是還算中肯。”
原本以爲安瀟瀟會將這個鳳齊駿給看得極低。
沒想到,給出來的評價,倒還是蠻高的。
至少,說的還是很真誠的。
“哥哥覺得這位三公子如何?”
“城府很深。”
安瀟瀟點頭,她也表示深有同感。
能選了那樣一件看似普通,卻偏又很精緻的首飾,足以說明,他是一個對任何的細節,都掌控得很精準的人。
這種人,就像是有強迫症一樣。
定要將一件事情給做得盡善盡美。
當然,這種人除了比普通人辛苦一些之外,還有一個致命的弱點。
那就是,心氣兒太高,要求太高,這種人必然是殫精竭慮,對周圍人的信任度,都是非常低的。
總覺得什麼事情,交給什麼人去做,都有幾分的擔心。
唯有他親力親爲,方爲上上策。
目前,還沒有與他爲敵的打算,所以,安瀟瀟現在也只是比較客觀地認清這個人,免得將來再被打個措手不及。
“還好,你倒是聰明,未曾接過那東西,也未曾往前湊。不過,饒是如此,如今京中也傳出了一些你與他婚配的可能性。”
“皇后是不是也太心急了?這才安排了巧遇,這麼快就要傳出緋聞了?”
安子軒有些好笑地看着她,“你這丫頭,罷了,這幾日,你還是少出門的好。”
“嗯。福安堂那邊兒會不會也聽到了這個消息?”
“哪有那麼快?我只是湊巧與四皇子和二皇子在一起時聽到了而已。再說,那些閒人們也不過就是對你多了幾分的好奇,比較想知道,你這個與國公府退了婚的侯府嫡女,會何去何從而已。”
“哥哥,你是不是在暗地裡又安排了什麼?”
安瀟瀟的眼神一暗,她太瞭解這個哥哥了。
回來這麼久了,一直沒有對肅國公府有動作,總覺得有些不太正常。
哥哥這幾年雖然與她相處的時間不多,可是卻是真心疼她。
沒有道理看到她受了委屈,卻沒有任何表示的。
安子軒笑了笑,“我還有事要處理,先走了。你安心在府裡待着,若是老夫人找你,你也只說什麼都不知道便好。相信她也不會太爲難你的。”
“知道了。”
一連兩日,安瀟瀟都不曾走出她的碧園一步。
就連同住在侯府的墨扎,都不曾見過她。
倒是阿貴比較高興了。
小姐每天白天在房裡讀書寫字,他在一旁陪着,除了親手爲小姐準備一日三餐之外,竟然還真的學會了做糕點。
雖然,做出來的樣子難看了些,不過,味道還是不錯的。
一連兩晚,兩人都會在園子裡切蹉幾招,有時空手,有時比劍。
這樣悠閒的日子,對於安瀟瀟來說,倒是極其愜意。
阿貴在一旁爲小姐研着墨,看着小姐一手扯着衣袖,一手在紙上龍飛鳳舞,動作一氣呵成,宛若是行雲流水一般,煞是好看。
“小姐,您都練了半個時辰的字了,累了吧?要不要先歇歇?”
安瀟瀟收了筆,然後看了一眼自己寫的這個字,似乎是略有不滿,微微蹙眉之後,又連連搖頭。
“我的字,果然是比不得父親的。若是父親在這裡,倒是還能教教我。如今,也只能是自己悟,自己練了。”
“我看小姐的字便寫得極好了。您是女子,原本一手的簪花小楷便是極好。如今非要練這等的大字,自然就要難一些。而且,您還偏偏挑了這等難寫的字,實在是不容易。”
安瀟瀟淺笑,“你還懂字?”
阿貴似是而非地點了點頭,“也算不上懂,就是看着小姐寫的字好看。”
“那這個呢?”
安瀟瀟指着她剛剛寫完的字,看着阿貴。
安瀟瀟剛剛寫的是一個劍字。
此字原本就是透着幾分的陽剛之氣,想要寫好,自然是不易。
而安瀟瀟本爲女子,縱然是會武,這腕力與男子也是不同的。
寫出來的字,總會偏於幾分的柔美,而非陽剛和硬氣。
所以說,這個字,她寫地其實很一般。
至少,比她寫其它字,要差了一些。
“這個字的提筆和收筆都沒有問題。只是小姐寫的時候,力道不足,我指的是這字上面的剛毅,是看不出來的。”
安瀟瀟聽了,連笑數聲,然後將手上的帕子隨手一扔,到了身後的銅盆裡。
“你說的那是你們男子練的那種硬劍。我寫的,是軟劍,剛毅這一點嘛,自然也就要求沒那麼高了。”
軟劍?
這字上還分這個嗎?
阿貴臉色有些茫然,隨後看到小姐高興,他也不自覺地便跟着笑了。
“阿貴,說說看,最近又想起了些什麼樣的片段,或許,我能想法子,給你將這些片斷連起來呢?”
“哦。最近腦子裡閃現的,都是一些日常片段,就是有時會閃現我用膳時的一些畫面,打打殺殺的,倒是沒有了。”
“說說看。”
阿貴見安瀟瀟有興致,也便簡單地描繪了一遍。
“你的意思是說,你還曾憶起了和馮知寒一起用膳的畫面?”
安瀟瀟真的有些意外。
照這樣發展下去,阿貴恢復記憶的速度,將會逐步加快。
或許哪一日,睜開眼睛,他就已經再也不是自己的阿貴了。
“也不算是憶起來了,只是匆匆一幕,好像是看到了我與他在某家酒樓裡喝酒。那一幕太快,估計也就是眨一下眼睛的功夫。”
安瀟瀟點頭,心裡則是開始盤算了起來。
要不要助他早日恢復記憶呢?
事實上,這個問題,已經困擾了她許久。
眼下聽他說起了自己的這些記憶片斷,安瀟瀟真的覺得,她和阿貴分離的時間,越來越近了。
這種感覺,怎麼就那麼她不安,讓她煩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