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香輕輕地笑,笑得眼都迷了起來:“我倒是,從小到大,都小看你了,這般的有本事呢。”
我知道她的心思。梨香從小到大,處處都比我風光得多,要風是風,要雨是雨。
如果我走後,她必定會很孤單的,我都盡力讓上官雩幫忙:“梨香,我會盡力幫你的。”
她咬着牙:“倪初雪,我不要你來幫我,你是來炫耀的吧。進了宮,你是處處遇貴人,而我呢?處處碰壁。倪初雪,你不必如此,雖然我知道,我以前總是出盡風頭,你何必來這般刺激我呢?”
我搖頭輕笑,重重地嘆了一口氣:“梨香,你還是不瞭解我的,從小到大,你就那麼不瞭解我。”
有些悲哀,十多年的相處,換來的是我刺激她。
如果不是把她當作妹妹,如果我性子不好強,我怎麼會到現在這樣。我會想盡辦法出名,出畫,也不會讓謠傳,傳得那麼厲害,還逍遙自在。
我從來不去計較,爹爹疼愛誰多一點,不去在乎對我公不公平。
她如此這般說,着實是傷到我了。但是,她也不好過的,不然,梨香,焉是這般的傷心,她向來都不會說我,因爲我從來沒有傷到她的任何光采。
而今,宮女的生活,折磨得她戾氣更燥,沒有了往日的錦衣華服,前呼後擁,也沒有了衆人的吹捧。梨香真真實實地體會什麼叫做人走茶涼,往日怎麼吹捧她,怎麼討好她的人,一個也沒有出現在殷府。
她傷得深,纔會拿我這般的出氣。
我包容地看着她,她轉過臉,眼裡還有些氣息難平。
我輕笑:“梨香,姐姐不會讓你一個人太辛苦的,你當我是遇了貴人,走了好運也罷。有很多的事,也不一定就如現在這般的好,你可知,我這幾天沒有回來,我就差點永遠都見不到你了。”我想,告訴她也好,她心裡會舒服一些的。
她輕皺着秀眉,瞅一眼洗衣的宮女說:“我們回去說。”
“這裡?”我看着這洗衣宮,那麼多人在忙,可以現在回去嗎?
她不在意的揮揮手:“沒事,這幾天沒什麼事做,東宮沒有送衣服過來。”
我走到她的身邊:“梨香,這樣與衆不合不好的。”
她有些煩:“別說這些,我不喜歡聽,我殷梨香豈能與她們相比。沒有志氣,就永遠只是一個宮女,我不甘心做一個宮女。”她直接地說着:“我也不會像你一樣沒有出息,只想着出宮,入宮,我就要風風光光的。”
我瞪大了眼:“梨香,你在想什麼?”
她神秘地一笑:“你焉能瞭解我想什麼?算了,不說這些。你說,怎麼個回事?”
“梨香,我得了毒疹。”我淡淡地說着:“你也別怕,已經沒有事了,不會傳染到人,上官公子讓七皇子請進了宮,所以,把我這毒疹壓下去了,要過二天才能清完。昨天晚上,麗妃娘娘也來了,讓人把脈,要是診到寧妃的毒疹,我想,我就永遠也見不到你了。今兒個,皇上也來了,嚇得我也出了一身的冷汗。”
梨香倒是有些了興趣:“皇上也去了?寧妃倒是厲害啊,冷宮裡的人,倒還是記得。”
我搖頭:“倒也不是,只是林珣從中提起一些,皇上來了興趣,就到冷宮去看看了。林珣正巧了,是我們秦淮的,可是一個了不起的畫師呢?”
梨香輕笑:“你認識的人,可真不少呢?再好,也不過是一個畫師。”
“緣份的巧合吧,梨香,別悶着自己,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路。我想平淡地過完三年,可是,我的感覺就是我不能平靜。”我希望和她一般的平靜,而她卻希望和我一樣的福氣。
“倪初雪,我要你答應我一件事。”她看着我笑。
我輕顰着眉:“梨香,什麼事?”梨香可是甚少有求於我。
“等你身體好了,你到洗衣宮,我到冷宮。”
我看着她的眼睛:“你確定,你喜歡。而且,這件事,也不是我能辦得到的。”這任性,用的不是時候。
我不過也是一個宮女啊,這些遷調,我怎麼有辦法。
“那你畫一副我的畫,總可以吧,你再讓林珣幫我畫一幅。”她笑着。眼眸深處,別有一些深意:“你畫的,我不喜歡。而林珣,總是畫師,我是想看看他畫的如何,他又不可能爲我這宮女作畫。”
我知道一些她的心意,梨香,太不甘於現狀,我且答應她又如何,我未必會按照她說的去做。我終是求人,何況,林珣願意不願意,也不是我能決定的。
“我試試看,可是,我不能擔保。”
“好。真是我的好姐姐,我們回去吧,初雪,你還是早些住回來秋菊院,我一個人,怪寂寞的。”她像是一個天真的妹妹,拉着我的手。
讓我心裡頭有些輕鬆:“好的,大概快了。”
“那天晚上你去幹嘛了?”梨香突然問:“就是那天你出去就沒有回來住的晚上。”
有股暖流潛入心裡,甜絲絲的,梨香還是關心我的。
我輕笑:“本來想去洗衣宮轉轉的,然後,又坐在院裡一晚上。”
她拔弄着髮絲,順手揪了一朵路邊的花戴在發上:“殷梨捍真落魄,戴這些花,好看嗎?”
“梨香不管戴不戴花,都好看,風華絕代。”
她嘆氣道:“只可惜,我不過是一個宮女,不過,我不會甘心的。”
我沒有打擊她,或者,慢慢,這後宮會把她所有的想法都會折磨掉。
我不喜歡這樣子,會活得太累。但是,我畢竟是我,我不是殷梨香,她有她的想法,她不屑我的,我也不能管她的。百樣米,千種人啊。怎麼可以去幹涉每一個人的想法呢?
“那天的洗衣宮,可真是一個亂。我聽說,來了好多人,在抓什麼人?”梨香淡淡地說,看了我一眼。
我心裡暗驚,幸好,那天夜裡我沒有去,縮頭就縮頭。抓人,誰在抓爲什麼要抓。可是,我也將那晚的事說了出來,忘了陳嬤嬤的交待,不能亂說的。
心想,又怕什麼呢?梨香可是我妹妹,她纔不會害我。
那天晚上,還有連秋池也出去了。
罷,又是頭痛的事,想想,真是不喜歡。
“七皇子怎麼樣?”梨香突然問我。
我真沒有想到她會問這樣的事,七皇,他給我的感覺就是不屑,還有粗暴。不過,也有着一顆善良而剛直的心,不然,他不會去管寧妃的事。
我想了想,眼前浮現的七皇子,無論那一面,都不是什麼好樣子:“還好,就是脾氣大一些。”
“我明天也沒有什麼事,我跟你到冷宮去幫幫忙吧?”她建議。
我笑着搖搖頭:“倒是不用,七皇子天天過來,也留了宮女在那裡幫忙。”
“反正沒事,東宮的人說,太子要三天之後纔回來。”
纔到秋菊院,就看到了林司記。
她朝我輕輕一笑:“初雪,好久沒有看到你了,冷宮有什麼事嗎?”
我和梨香朝她施禮,她看着梨香。
梨香也看着她,二個人的眼中,似乎都有些意味。
“你們姐妹倒是要好。”她輕笑,又看了梨香一眼。
原來,她是想要梨香離開了。可惜的是,梨香也是一個倔丫頭。
“這幾天寧妃娘娘舊病復發,所以初雪就留在冷宮侍候着寧妃娘娘,過二天,寧妃娘娘身好些了,初雪就能回到秋菊院住。”
林司記放下手上的茶杯,好奇地說:“寧妃這次可真是大好嗎?”
我輕笑:“沒有意外的話,應該是了。七皇子請了宮外的上官雩公子來爲寧妃娘娘治療,已大有起色。”毒疹的事,必是不能說給她聽的。
至於寧妃娘娘的病,又何必我說呢?皇上一去,整個宮的人,怎麼會不知道。
“倒是苦了她了。”她輕笑着說:“坐下吧!”
我有禮地笑:“林姐姐,初雪不坐了,一會還得回冷宮侍候着。”
她眼神閃了閃:“倒不如我調多二個人去幫着你,也不會讓你那麼辛苦。”
“林姐姐,不用麻煩了,七皇子派了好幾個宮女在那邊幫忙。”
“哦,七皇子倒是有心,這般關心寧妃娘娘。”
我輕輕地應:“嗯,是的,七皇子天天去看寧妃娘娘。”
她手指輕敲着桌子,噠噠的聲音自在得很:“倒也是,以前寧妃娘娘可照顧七皇子了。”
以前的事,我不太知道。我也不想去知道,有人說,我就聽,沒人說,我也不追究。
輕笑:“林姐姐,沒有什麼吩咐,初雪就先回去了。”
“卓兒,你先退下。”她輕聲地說着。
然後她看着我:“初雪,你的信,還寫嗎?”
我心攏緊了,怎麼會現在問我還寫不寫信呢?上一次,我已經說過,我不寫了。
當然,她說出來是有她的意思的,或許是好意,或許是我不知道的意思。
我搖頭:“謝謝林姐姐,初雪已經斷了這個念頭。”
“林姐姐可真是關心我們姐妹。”梨香挑眉地笑着:“我姐姐真是的,竟然這樣要求,太不識道理了。姐姐,你不是要回冷宮嗎?怎麼還不去。”她催促着我。
誰道梨香不聰明來着,就這一些,她就知道了林司記的心。
我輕輕一施禮:“林姐姐,初雪告退了。”
她沒有說什麼?還是面帶着笑容:“初雪,梨香,玉貞公主三天之後就會回來,屆時宮裡會擺一個宴會,你們也去幫忙吧。”
“是,林姐姐。”想必,是一上喜歡派頭的公主吧,玉貞公主,可是皇上想指給上官雩的。
真巧啊,又是三天。
“我也抽調不出太多的人手,你們姐妹就去幫幫忙。到時宴請的人,自是不少,你們心裡最好有一個準備,宮裡就是如此,宴席不會少的。”
我實在想不出,她說這些是什麼意思,宮裡的宴席當然不少。
可是,自有專門的人去打理,如今跟我們提起,也自是還有話要說的。既然是命令,當然得從命。
這時,連秋池進來,聽到這些話,馬上就接下句:“林姐姐說得真對啊,麗妃娘娘還特地請了第一琴師,樓公子來爲公主獻琴呢。”
樓玉宇,我驚得擡起頭,看到梨香蒼白着一張臉。
她身子有些微顫不,死死地咬着脣。
林司記,爲什麼要這樣,這些,就是她要的嗎?
“這我倒是不知道了,秋池,麗妃最近可安好。”她帶笑地問着。
我卻覺得她的笑容太假,太虛。
連秋池挑眉:“自是好。”
“你們一個個如此盡心,我倒是也安心,卓兒。”她又揚起聲音叫:“去拿那香茶來,讓初雪帶到冷宮去給寧妃娘娘用。”
我擡起頭看着梨香:“梨香,你先進去休息吧!”
梨香擡起頭,一抹豔笑,如花一般的脣邊綻開着,輕聲地說:“我沒事,我好得很呢?”
林司記看她一眼,又像是想起什麼一樣,拍拍額,淡淡地說:“瞧我這記性,唉,卓兒,不必拿了。寧妃還在用藥,怎麼可以喝茶呢?初雪,你回去吧,別讓寧妃久候了。”
我點點頭:“初雪先走了。”
錯過連秋池的身子,她衝我一笑,寒到我骨子裡去。
說給茶也是她,說不給也是她,林司記心裡打的是什麼小九九,我可不想去猜,人性太不堪,一猜就是那般的讓人寒心。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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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女53章
我特別喜歡看夕陽,那種破光萬丈,落日融金的雄渾氣勢,讓人震憾。
這後宮,像一幅寧靜的畫一般,美得靜靜的,花草都安詳地沐浴在陽光下,那樣的自在,風一吹,輕輕地舒展着枝葉,像在是跳舞,像是在輕語。
我像是走進畫中的人,我輕輕地,怕是驚動了寧靜的畫。
貪婪的眼光看着它們,沒有半分的掩蔽,靜靜的,舒服地就在那裡輕輕擺着。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與花草爲伍,真舒服。
永遠不必去猜,它們有沒有心機,有沒有目的,只要感受着它們的美,就可以了。
如此的舒服,我仰着頭,深吸着這花香,伸出雙手,透散一懷的濁氣。
一聲冷哼,從一側傳來。
我嚇了一跳,定睛一看,竟然是七皇子,他眼裡的不屑可是深極了。
我趕緊施禮:“奴婢叩見七皇子,七皇子吉祥。”
他冷然地走過,“盡些本份,安份點。”
如此淡淡的一句,丟下一句話,“認清自己的身份。”
我沒有吭聲,心裡有些嘆氣。
是啊,我總是得意忘形,總是忘了自己的位置。
我自嘲地笑,直到他走遠,我才站了起來,畫,非畫,不過是因爲我的心情而定。
夕陽拉得好長,秋意,已經很濃了,風不再是輕輕的,而是帶着一地秋寒,不客氣地襲來。
我吐了一口氣,將風吹散的發,別在耳裡,往冷宮而去。
靜靜的樹林,不再有紅繽的哭叫聲。
說不出的愁緒攏上心頭,紅嬪,就這樣,永遠也不會回來了。
她永遠也沒有機會了,這高牆,不再是她觸摸得到的地方。
也許,不應該愁的,不應該傷的,紅嬪,解脫了,永遠,她不必再哭,也不必再折磨着自己。
我爲她高興吧,可是我笑不出來。
有些懷念,有些傷感,我走過那片樹林,幽幽靜靜的,只有鳥兒和風的叫聲了。
侍候寧妃用過膳,我也草草地用過一些,就回那小房裡。
想起那林司記說的香茶,有些煩燥。
二盒筆,靜靜地放在燈下,我手指摸索下,終是打開了上官雩送的那一盒,天哪,我給他畫一幅天珠。
慢慢地硯起墨,還真是細心,端起筆,下一層就是幾個小格,看來,他把我畫畫的東西,都看進去了。
畫花卉,大概是難度最大的了,可是,我又最是喜歡。
很美,讓人看了心都舒服。
要想出來花,必須用立體的眼光看待它們,它們是有生命的,有靈魂的,往往一朵花,就是一個讚歎,不過,天珠不同於花。
卻又要更難畫,天珠一串一串,而我只有黑墨,如果可以,倒是可以擰些不同色的花,可以調成不同的色,我倒是不敢,因爲,沒有人用過。出頭的事,可不是那麼好做的。雖然我打小就知道,這樣畫出來很漂亮,生動了不少,鮮活了不少,要是不爲人接受,那就慘了。
我靜靜地想着,想着天珠的美,還有它紫色的光澤,柔和的光彩,嫩綠色又帶着毛毛的葉兒。
球形的體積塑造,不太好把握,不能千遍一律,那樣,顯得無趣,生冷。
而潑墨,也不能用,所幸這筆什麼都有。“平、圓、留、重、變、”這五種畫法,我都熟用,所畫起來,竟然有如神助,慢慢地,有了個大概。
黑的光彩,用得好極了,主次分明,其實,別小看了這墨的用法,不同的調配,是可以產生不同的色彩,深淺不一。
我是學畫之人,我看過的畫,不下千幅,都有着不同的畫法,不同的下筆法,各自的風采,都各不相同,我沒有什麼派,我只畫我喜歡的。
帶着些喜意,想像着美麗的天珠,想着那意境,那光線,那顏色,慢慢地畫了起來,極點我的技能和畫法,我想,把最好的天珠畫給他。
連蹲得腰痠了也不自知,等我重重地吐了一口氣,才發現,我腳已經麻了。
真是笨得可以啊,窗外已經有些輕白之色了,天啊,我竟然,用了整整一晚的時間來畫。
就着那清冷的燭火,我眯着眼看天珠,連我都讚歎了,我真不敢相信,是我所畫的,這是我從來沒有過的美啊,有些畫法,還是那天我看到林珣畫樹葉,學來的。
他用的是點葉法,沒想到,這樣用上去,有一種飄渺的意境,甚是美。
天珠疏密有致,錯落得非常的好,遠近的用色,也非常的到位,呵呵,我想,我必是樂暈了頭,我在自誇,想到上官雩會高興,我的心也飄飄起來了。
收起了筆墨,畫放在窗臺上曬着,一會兒幹了,再收起來。
趁着天色還早,趕緊小睡一會,眼睛困澀得很。
明天,上官雩看到,一定會高興的吧。對,他一定會很高興的。
對了,有空,還得爲太子畫一幅畫,他待我不錯,雖然貴爲太子,雖然冷冷的,私底下卻是極好相處的人,比上官雩還要好,他不會太責罵我。
他和上官雩,有很多相似的地方,脾氣都是來得快,去得快。他是渾身上下有着霸氣,貴氣,而上官雩,是傲氣,是冷然之氣。
二個,都是極出色的男子,上官雩我能確定他會喜歡我的畫,而太子,我就不知道了,畢竟,他是太子,他在宮裡,什麼沒有見識過。
而我的世界太小了,我所學的不多,所見的更不多,畫出來,就是沒有那種大氣,沒有那種滄桑,小家碧玉的畫法,圖的就是精緻,圖是華美柔逸。
我腦子裡想着他們,迷迷糊糊中,又傳來了七皇子的聲音,冷冷地說着,認清自己的本份。
這一句話,驚得我睜開了眼,一看,竟然天已大亮了。
天哪,我睡過頭了,今天可是隻有二個宮女幫忙了。
終究不是冷宮的人,也不會那麼盡心,多的事,還要自己來做。
我趕緊穿鞋,要去打些水來回來讓寧妃娘娘梳洗,生活,還是要回到原點,我才覺得舒服,我並不太喜歡總是改變,然後,總是適應,總是有不知道的人出現。
湛藍的天空如一方無瑕的暖玉,瑩潤澄澈,微微的陽光透過了枝丫灑得我滿身都是暖暖的,我挑着水桶到河中去挑水。
我腰纔剛好,倒也不敢挑得太多了,要是再痛得起不來,上官雩可會罵人的。
他一點也不客氣,就要罵得我求饒不可。
一路上走走停停的,等我到了小院裡,已是日頭高高的了。
擡頭看見了七皇子,他正拿着我的畫,在看着。
我嚇了一跳,趕緊放下了水桶就跪了下去:“奴婢叩見七皇子千歲。”
天啊,那是我昨晚的畫,我才畫好,放在那時讓墨幹,卻忘了收起來,讓他給看見了。
他看我一眼,有些冷意,“做你的事去。”
我吞吞口氣,看着他,他沒有要將畫放回去的意思,可是是,我又不敢直接說。
小心地將水提到水缸邊,倒了下去,纔要抹抹汗,就聽見了敲門的聲音。
“初雪,”一個女聲傳來,讓我的心都急得跳了起來。
天啊,是梨香,她昨天說過,要來這裡,我也勸過她,可是,爲什麼她還會來呢?
如今七皇子在這裡,如何是好,他不出聲,我怎麼敢去開門呢?
那二個宮女也看着他的面色,就站在那裡動也不動。
“初雪,”叫得更大聲些。
我看看七皇子,他沒有說話,我微一低頭,“奴婢去看看。”
小心地打開門,梨香就站在那裡,好美啊,黛眉如月,杏眸灼華,俏鼻朱脣,貝齒香舌,青絲柔順,細腰纖韌,身形如玉柳卓然,風姿如高嶺幽蘭。
她輕輕一笑,“初雪,我來看看你了。”
梨香很快就看到了站在臺階上看畫的七皇子,笑着跪了下去:“奴婢殷梨香見過七皇子,七皇子千歲。”清如珠玉的聲音,透過風,傳到每一個人的耳裡。
叩完了頭,梨香擡起了頭,盈盈的大眼直看着七皇子。
七皇子脣角勾起一抹笑,冷道:“你這宮女,怎麼到這冷宮來了?”
我有些着急,朝梨香眨眨眼。
梨香卻輕笑地說:“奴婢的姐姐在這冷宮之 當差,幾天沒有回去秋菊院,正好奴婢沒有什麼事,就過來看看了。”
七皇子收起畫,冷得讓人心寒的眼光打理着她,“掌嘴。”
這,讓我們都一怔,還不知七皇子是何意。
他又說:“連宮規也不知,一個宮女,不是冷宮所管,隨意進出冷宮,該當何罪?自個掌嘴。”
掌嘴二字,是落地有聲。
不容得有半分的猜疑,我看着梨香。
她咬着嘴脣,然後伸出白嫩的雙手,一巴掌一巴掌地打在自個的臉上,清脆的聲音,讓我心痛,我似乎看到了爹爹傷心的樣子,我這做姐姐的,竟然讓妹妹捱打。
且不說梨香來的用意何在,她是我的妹妹啊。七皇子這令,沒說打多少,我並不認爲,七皇子有這個好心。
梨香的眼裡,沒有一滴淚水,緊緊地咬着脣,不讓自己叫出來。
我心痛她,她打一巴掌,像是打在我的身上一樣。
我跪了下來,“奴婢還請七皇子,饒過梨香,都是梨香的錯,請七皇子懲罰奴婢吧。”
wωω ✿ттκan ✿¢ ○ 跪在地上,沒敢正視他。
只聽見“刷”的一聲響,我擡起頭,看到他手裡的畫,一分爲二。
那聲音,像是一把刀子一樣,從我的心裡,也慢慢地劃了過去,痛得我幾乎無法呼吸。
那是我熬了差不多一夜畫出來的天珠,那是我興奮地想要送給上官雩的東西。
我知道,七皇子對沒有好感,但是,撕了我的畫,真的讓我好痛,好痛。
沉沉的悶,壓得我呼不過氣來,壓得我幾乎窒息。
那畫,丟在地上,像是我的心也狠狠地摔在地上一般,我的心血啊。
什麼也沒有感覺一樣,淚,就涌上了眼眶,耳邊還聽到梨香的巴掌聲。
七皇子如鷹一般鋒利的眼陰冷的看着我,要把看穿,要把我看得鮮血淋漓:“做宮女,認清自己的本份沒有。”
不就是要懲罰我嗎?七皇子,真的傷到我了,我最在乎的妹妹,我最在乎的畫。
他狠狠地,像把刀一樣地劃過我的心口。
我深深地將那傷痛的氣吞了下去:“奴婢知道。”
“認清就好,起來。”他冷然地說着。
沒有叫梨香停下,我不起來。
他從那畫裡踏過去,像是踏在我的心尖上,我聽到了,劃痛的聲音,淚水就這樣,無聲無息地滑落了下來。
“停手,滾回去,也認清自個的本份,雖以爲有幾分姿色,如此招惹,烏鴉的毛,如何渲染,總也是擺脫不了它的黑色,在宮裡,自有宮規。”
梨香停下,叩首:“奴婢謝過七皇子的教導。”
我回過頭去看她,仍然是那般地倔強,依然不哭,臉紅紅的,脣間那血珠兒溢了出來。
她站起身,頭也不回地走了,小小的身子,背挺得那樣的直。
七皇子,就要這般地羞辱我們姐妹嗎?我心痛地看着畫,撕畫的那瞬間,覺得自己的心,也給撕碎了,他如此的無情,如此的殘忍,就是要我看清楚,我的本份。
他看了一眼無情地說“這東西,拿去燒了。”一個宮女拿着畫,就到一邊去了。
我聽到了,天珠的嘆息之聲,當它消失的時候,我聽到了,它的消失的聲音,連殘碎的,他也不留給我。
宮女54章
七皇子,要我知道,我的本份,要我知道,他的狠心。
算了,畫撕了燒了就算了,這不過是身外之物,我並不是,永遠就不能畫了。
雖然,我可能會多一份心痛,少一份昨晚的興奮心情去畫,有些意境,少了,就是少一種風格。
但又能如何呢?毀了的,我永遠也找不出來。
化爲灰,成爲煙,嫋嫋的朝我一別,四散開來。
我打了水入屋,寧妃看到我,輕輕說:“初雪,不要太介意。”
我知道她說的是什麼,我朝她一笑,有些割捨:“娘娘,沒有什麼在意的呢?畫再畫,就有了。”
我能介意嗎?爲上官雩作的第一幅天珠,他是七皇子,我能介意嗎?難道,我跟他拼了,難道,我拉着他的衣服,要他賠嗎?
他是七皇子,別說是我的畫,就是要了我的命,我也沒有辦法的。
他心之冷酷,心之堅硬,倒是比太子還要厲害上三分。
靜靜地,侍候着寧妃梳洗,她靠在窗臺上看那飛散的白花,嘆了一口氣,“多快啊,八年過了,我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過來的,初雪,到了以後,我不會虧待你的。”
我輕輕地笑了:“多謝寧妃娘娘。”
以後,對後的事真是難說,上官雩會想辦法讓我出宮的。
無論我是不是太憐惜寧妃,我都不想在宮裡呆下,這不是一個好地方。
我再喜歡她,我也有我的生活,我纔不會想着,一輩子都要侍候着人,我也曾是千金小姐,能做到這般平和的心態,我暗裡,受了多少的苦。
人都是自私的吧,人都是各自有想法,我還做不到,忠心只爲一主,因爲,我骨子裡,就不自認奴婢,總是自笑,自得地安慰着,慢慢走過來。
誰不想自由,誰不想自在,我是如此的渴盼,什麼也阻不了我。
飛花,落葉飛花,過了秋,也就沒有花了。
“娘娘,林司記讓我過二天到宮裡幫忙,玉貞公主回來了,皇上會擺宴席。”
寧妃娘娘想了想笑:“你去吧,這也沒有什麼事的。玉貞公主長大了,是該爲她婚配了,那天,一定會有很多顯貴之人,初雪,你屆時,就跟林珣說一說。”
我知道她是指那一件事,宴會,寧妃娘娘眼裡如此的渴盼,也能想到林珣會出席,怎麼都託我找林珣呢?和他之前,並不是很熟,普通得很,就見過幾次。
總是這般有求於他,我想想,都不知道要如何開口。
上官雩興匆匆地來了,看到我在寧妃的小屋,也進來,行完禮後,坐在桌邊。
一會,連着七皇子也進來了。
我奉上茶,上官雩朝我一笑,我卻不敢去看他的眼。
一腳不經意的踢踢他,讓他收斂點,不然,七皇子不知要怎麼懲罰我呢?
七皇子冷冷地看我一眼,我便退到寧妃的身邊。
“我只翻了大半天的,終於找到了那些草藥,今天就可以將毒疹逼出體內,只是……”他輕皺着眉看着寧妃,“娘娘的身體,還太虛,還得好好地看些天。”
寧妃一笑:“有勞了,現在感覺,和以前相差甚遠,我便是知道,什麼纔是活過來的。”
他將帶來的藥草讓宮女去蒸水,我協助他爲寧妃施針,看到她蒼白着一張臉,緊緊地咬着牙,我就覺得痛到骨子裡去了。
怪不得,他會說越來越痛,幸好,今天完了,就不必再受這些苦了。
我心裡的痛,藏得深,除了寧妃,不會有人再知道。
上官雩,本想讓他高興的,我從來沒有那麼投入熬夜去畫一幅畫呢?那就不要告訴他,有這麼一件事,七皇子的心思,焉能不明白。
從進宮那日,就有些微詞,估計是怪七皇子摔痛我了。
七皇子再怎麼要阻止我親近他,也無法總是這裡守着,他終是有他的事,所以,他要我認清我的本份。
等爲陳嬤嬤施針之後,一前一後,就入了我的小屋。
青荷依舊紛芳,葉如碧花含香。
“你有心事?”上官雩挑着眉問。
竟然讓他看出來,在上官雩面前要想僞裝,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還好。”我朝他一笑。
“你昨晚沒有睡嗎?”他皺緊眉頭看我。
我吐口氣,“怎麼當大夫的,都那麼觀其色,知其事啊?”
“想要騙我,還嫩得很。乖點吧,不讓你痛得哇哇叫。”他帶着一些寵愛,打趣着說。
我躺下,他下針,又得從頸處開始,我將發撥到一邊,有些怕地說:“不要太痛的,好不好,我怕痛。”
他湊在我的耳邊,輕聲地說着:“昨天晚上,做賊去了?精神這般的差。”
“唉,不是,你就別問我了,我睡不着,大夫都管那麼寬的嗎?比秦淮的水還要寬。”
一針刺痛,讓我差點尖叫起來:“上官,你是不是在報復。”
“這告訴你,大夫是最不能得罪的。”他手輕輕地揉着我的脖子,帶來一些麻癢,也減少了一些疼痛,讓我全部的感覺,都輕浮了起來。
“上官,昨天沒有什麼事吧?”我輕聲地問着。
“沒什麼事,無非是談談以前的。”他輕描淡寫地說着,又下了一針。
我胡亂地問,胡亂地找話,就是不敢問出,那以後呢?
他想說,就說吧,總是要瞞我,我也不會知道的。
好半天,才施完針,我輕吐了一口氣,疲憊地笑了笑“不必再怕疹毒了,可真是嚇死我了。”
“要是真起些疹子,就越來越醜了。”他輕笑,“藥可記得喝,我在裡面加了些甘草,不至於很苦。”
“上官,你總愛說我醜,我哪裡醜了,我不過是不漂亮而已。”真不服氣啊,從醜婦,到醜女,他眼裡,他嘴裡,就沒有將我這個醜字給丟了。
他突然間就明白了些什麼?故作深沉地笑:“女爲悅己者爲容,可你也得常要人提醒啊,不然,你焉記得你姓什麼?”
一會兒,泡了個舒服的藥浴,連神采都煥然一新。
才端起午膳,就有人來傳旨,讓上官雩到皇宮去用膳。
好一個新科駙馬爺啊,還沒有到那地步,就讓皇上如此地看重了,他還真了不起。
我輕笑,心裡有些酸酸的。
當天晚上,我就回了秋菊院裡睡,宮裡的宮規不可廢,我還只是一個宮女,不能,總是這般破規。
早上入冷宮,上官雩倒是大早啊,看到我,笑了開來,“懶人可真是懶人,這般遲了纔起來。”
我擦擦眼看他,“你怎麼那麼早啊?”
“跟早朝的人進來,等你一些時候了,”他輕說着,牽起了我的手。
冷宮中,靜靜的林子,冷沁的空氣,他的手很溫暖。
他牽起的時候,有一種讓我顫抖的氣息,我微微地想要抽出手,他不允許。
心裡有些怪怪的,又有些甜蜜一般。
“我娘明天晚上就會回來。”他突然說着。
差點嚇得我心跳出來,點點頭:“嗯。”
他走得很慢,走得很近,近到我能聞到他身上的清淡的藥香味。
我臉有些燒起來,猛地抽出自個的手:“上官,我要走快些去忙了,我得去打水。”
他從背後拉住我的衣裙,“你急什麼呢?寧妃可沒有那麼早起身,倪初雪,我有些話要跟你說呢?”
我停下,他走近,手指將我臉上的發,輕柔地攏到耳後。那股子溫柔勁,讓我輕飛了起來。
他托住我的臉,仔細地看着,低沉地說:“怎麼不敢看我呢?你怕什麼?”
這般地認真,讓我更怕啊,偶爾的打鬧,我可以自在和他一起。
“倪初雪。”他輕輕地說着:“出宮之後,你就跟着我吧。”
這算不算,是一種求親呢?我咬着牙看他:“上官,我只是一個宮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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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女又如何,我喜歡便成。”他輕聲地說。
喜歡,這是喜歡,心都躍了起來。
我看着他的臉,輕吐着氣,有些事,終是我忍不住的,“上官,你爲什麼現在跟我說呢?你在逃避一些什麼?現在,不要跟我說喜歡,我不想,到時會……”說不出口的,說出來,會傷了他的心,也會傷了我的心,連他也急了起來,不是一件好事。
他怔住,我輕笑,將發攏好:“上官,我去打水,這裡的空氣倒是好,你慢慢地看。”
“初雪,”他輕輕地叫着,想說些什麼,又說不出。
我回頭朝他一笑,“上官,不必急。”
很多事情,還是蒙眯不清的時候,現在說這些,還太急。
上官是聰明人,他明白的。
一切,就等出宮之後再說吧,也話,他了解我,也許,他不太瞭解我,他不是一般的人。
他身上就算沒有世俗之氣,他爹呢?他娘呢?可是堂堂的天鳳公主啊,我不過是一個宮女,可以做上官家的夫人嗎?只怕,不是他想的那麼簡單。
或者,是我想要的太多了,我不想,做一個小妾,我不會和人一個夫君,這是我的貪心。看盡孃的不歡,看盡孃的淚,我不怒,淡笑間,我能知道,什麼纔是我要的,我不想失去這些。
如不是,倒不如,什麼也不要,落得個一世清靜。
喜歡,還是第一個人跟我說喜歡,卻是,有些沉重,雀躍來得快,沉重也壓得快。
我自知,我的身份,我的地位,會讓上官家蒙羞的。
現在談這些,真的還早。
而上官,那麼急,是不是皇上那邊,有什麼壓力?
他終是沒有說皇上宣他什麼事,我也沒有問,這二天,他極是煩燥,欲語又止。
我一笑而過,想再畫一幅天珠給他,可是,提筆,就想去那撕破的畫,心一陣痛,記憶中美麗的天珠黑成一片,讓我無從下筆,我才知道,那畫,是那麼的重要,我還惦念着,我以爲我忘記了,可是,我總會記起。
這二天,上官雩天天都會召到皇宮裡去。
而寧妃的病,真是起色得好啊,不出半月,必會紅潤健康起來。
第三天,我沒有到冷宮來,而是,和梨香,去玉瓏宮裡忙活了起來。
玉貞公主回來了,我沒有見過她,可是,她的名字,如刺一般,讓我整夜都難眠。
早起的琴師,挑起了琴絃,調起了間,一聲聲,快如流水,一聲聲,慢如落花。
聲聲快,聲聲慢,聲聲挑動心裡的那根弦。
真是一個好天氣,秋意濃深起來了,處處都是迷濛的白霧,淺淺籠罩着後宮,如仙境一般,花花草草,亭臺樓閣,都還是在晨意中酣睡。
柔和的陽光,輕輕地撫慰着,帶來燦爛的金光。
如不是,要幫忙,我大概幾年也不會到玉瓏宮。
梨香很美麗,不染而紅的脣,帶着笑意,像是一個欲飛的鳥,在扇動着她的翅膀,而我,怕折了她的翅。
她太美,太豔,太倔強,那天之後,她不再問關於冷宮的事,我知道,她深深地受傷了。
仍是沉睡的深宮,慢慢地,在陽光中,漸漸地鮮活起來了。
輕輕盈盈的一排宮女,跟着管事的嬤嬤,踩着小碎步,小心地去了玉瓏宮。
這是皇上最喜歡的宮,這是皇上,喜歡用來擺宴的宮,威武壯麗,又極盡豪華,有着,數不清的房間,數不盡的珍寶。
也許,玉瓏宮今晚會發生好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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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女55章
走近了些,就看到玉瓏宮。
琉璃瓦,紅磚牆,熠熠生輝。襯托着綠樹藍天更加的絢麗,高高的垂脊,各色各樣,色彩鮮明的飛禽走獸威嚴無比,猶如飛馳在空中般,氣勢逼人。
外面有個花園,亭臺樓閣,假山流水,小橋曲欄,靈活多樣,曲折變化。精緻帶着一份氣勢在必行,顯示皇家重地的顯耀和尊崇。
我讚歎着,泛着驚豔,果然是皇宮,與衆不同的精美。我這麼一個低下的宮女,這回可是長了一回眼了,奇花異草依然茂盛,碧翠的綠葉,紅豔的花朵,爲秋日,加上一抹絢爛多姿。
到了玉瓏宮,一擡頭,就看見飛場的屋檐,硃紅的大門,雕樑畫棟,精緻輝煌。好一座氣勢恢弘的宮殿,站在門外的已經讓人心生畏懼了。
那寫着“玉瓏宮”的鎏金匾,在陽光的照射下,發出金色的光芒,讓人不敢逼視,透着威嚴,和一些冷意。
我微眯着眼,心裡有些茫然。
這就是玉瓏宮,有着多少年的歷史,有着多少的高興的事在裡面發生,也有着,多少見不得人的呢?
不容我多想,管事的嬤嬤就板起臉說:“你們進去,各司其職,不得亂動裡面的東西,每個地方,都得打掃得乾乾淨淨,只要手指沾到一點灰塵,很簡單,誰清掃的地方,就用誰的血去擦一翻。”
這一番話,如此的無情,說得人心裡發寒。
宮女啊,命如此的不值。
這巍峨的玉瓏宮,又沾上了多少人的血呢?
我們不是來這裡看宴會的,我們,是來待命,清掃。
“你們幾個,都得聽我的吩咐,今天掃畢,晚上就隨我小心的侍候,出了一點的差錯,不用我多說,你們自是知道宮規是什麼?”她冷冷的眼視掃視了我們一眼。
“在這裡,認清自個的身份,要是有什麼出格,就別怪宮裡的規矩。”
如此之說,並不是沒有道理,每一次的宴會,會有多少的王公貴族來。哪個宮女,不想讓人看中,就算做個小妾,也遠遠地比宮女好上十倍啊。
打這主意的人,可多的是。
她說話的時候,還特意看了梨香一眼,梨香太美了,美得讓她的眼睛眯起來看。我知道,今天,梨香會很累,然後,她連在裡面侍候的機會也不會有了。
麻雀變鳳凰,安知那麼易。我心裡輕笑着,暗暗地嘆了一口氣。
進了裡面,華美,高貴的擺設,也不敢多看一眼,各分其職,就打掃了起來。
幸得我分在廊下抹着花葉上的塵,大盆大盆的劍蘭開得英姿颯然,拿着布沾上水,小心地擦着。
這些花,可比我的命還重要呢?
不過,倒也是好的,我可以看看這劍蘭,有什麼的不同,有什麼樣的風采,我可以,再畫一幅畫給上官雩。
今晚,他會來吧,他一定會的。
棋已擺上局,只等下棋人。
宴會,享受的可不是我們,一個宴會,要付出的,比想像的還要多,上上下下,都忙翻了,不僅要乾淨,還要氣勢,進進出出的,除了宮女,就是太監,還有佈置着這裡的官員。
中午,草草的用了膳,又得加快手頭上的功夫,宴會,晚上就會開始了。
到黃昏,纔算是告磬,處處,又擺滿了各種鮮花,妝點的這玉瓏宮萬紫千紅。
仰首看天,日已西斜,緋紅的霞光映得整個天空一片絢麗,華麗的玉瓏宮也染上一層淺淺的豔光,觸目所視,天地在這一刻美得無與倫比。
夜,來得那麼快。
我們都守在玉瓏宮的花園一側,等候着命令,不能直接到裡室去看。
馬車,轎子,都已經從稀疏變得密集起來了。
我對這些,沒有什麼興趣,轉過身子看梨香,殷紅的臉上,滿是燥熱之氣。
可憐的梨香,在太陽底下曬了一天了。
“累嗎?”我輕輕地問她。
她面無表情地搖頭:“別說話。”
“你臉曬得紅極了,一會我去弄條溼巾子給你擦擦臉。”真怕她會倒下,梨香,從來沒有受過這樣的苦。
因爲人越來越多,管事的嬤嬤都忙活了起來,倒也沒有怎麼管制我們。
梨香雙手束着散亂的髮鬢:“倪初雪,我現在是不是很差。”
我搖頭:“梨香,不論在什麼時候,你都是光華出衆。”
她湊近我的耳邊,輕聲地說:“一會兒,無論如何,你最好不要離開我,不然我想找你幫忙,都找不到。”
她這話,嚇了我一跳,我看到了她眼神裡的大膽,看到了她的一種決心,像是拼了什麼一樣。
我擔心地看着她:“梨香,怎麼了?”
“你以爲,今天林靜如會放過我。”她輕笑。
我嘆氣:“梨香,你不用怕,她恨的,是我纔對。”要是梨香,或許,林靜如還有些自愧不如,畢竟,梨香的風采,比她還要略勝一籌。而我,貌不出衆,在秦淮,名聲不見得好聽,她要是輸給我,她纔不服氣呢?
梨香搖頭:“看到沒有,樓玉宇來了。”
說這話的時候,有些風輕雲淡,卻是含着她無限的恨。
我看見,樓玉宇在公公的恭迎之下,朝這裡進來了。
還是一般的玉樹臨風,還是一般的謙謙公子,我卻覺得他很噁心,很虛僞,這個僞君子,傷害了梨香,毀了我們殷家,爲的是什麼?
林靜如他們,真的能給他什麼好處嗎?而且,林靜如莫名的成爲了皇上的美人,還讓我百般想不到,也許,是我不想去猜測這些事。
一個小書僮抱着他的琴,他眼四處看了看,竟然看到了人羣中的梨香。朝梨香有些得意地,有些嘲弄地笑着。
我火氣升得快,我好想,我能想什麼?我打他嗎?我是對手嗎?我能說他嗎?我不過是宮女。我緊緊地抓着梨香的手,怕她太激動了。
如果,樓玉宇的出現,讓梨香這樣衝上去,那麼,就真的害慘了,要我們來這裡的目的,也就達到了。
梨香如此的美豔,就算是在千千萬萬的宮女羣中,也能散發着她的光采。樓玉宇真要找她,掃個一圈,就能發現,光華所在了。
梨香冷冷地推開了我的手,淡淡地看我一眼,沒有說什麼?還是那冷淡,我看不出,她在想什麼?我卻心痛她。
多少的痛,壓着,纔會這樣平靜。梨香,好樣的。
“天鳳公主到。”長長的一聲。讓我神經都豎了起來,天鳳公主來了,那麼就能看到上官雩。他可是主角呢?
天鳳公主頭上也端正的戴着珠花,長長的珍珠流蘇垂落,隨着兩人的步伐,珠光若流水般輕輕晃動,華貴雍容。
眉目中透着無限的貴氣,慈眉善目,讓人心生尊敬。
伴着她走來的,就是上官雩,在一堆人的簇擁下,他還是那樣的出衆,那樣的高傲,像是不羈的草原野馬一般。
他的眼也四處地掃視着,冷不防地,他的眼光和我的眼光撞在一起。
我輕輕地笑了,他眉眼輕輕地一挑,也笑了。
天鳳公主回頭,就看到了他脣角的笑,好奇地問:“雩兒有什麼開心的事?”
上官雩收起笑,平緩地說:“沒有什麼?看到這花漂亮。”
天鳳公主輕輕一笑,繡帕攏脣,高貴優雅:“雩兒倒也有喜歡的花了?”
“皇姑姑。”一聲清脆的叫聲,打斷二人的笑容。
公公又喊禮:“玉貞公主到。”
這就是玉貞公主,我不得不看了,這個,我沒有見過,卻是久聽大名的玉貞公主。
一身紅衣非但不俗反是相得益彰,肌膚若雪,羅裙一襯,隱生淡淡嫣紅,若朝霞遍灑雪原,滿頭的珠翠豔光四射更透清華貴氣。好一個玉貞公主啊,明眸如霞,櫻脣紅豔,讓人看了自愧不如。在從多粉妝的宮女簇擁中,依然,美得驚人。
“上官哥哥。”她輕笑着,清脆地叫聲,宛如黃鶯出谷,煞是好聽。
上官雩輕點頭:“見過玉貞公主。”
玉貞公主噘起嘴,有些不高興:“皇姑姑,你看,上官哥哥這般的見外。”
天鳳公主輕笑着,眼光不離玉貞公主:“玉貞別與他計較,回頭,姑姑再教訓他的不是。”
“哎呀,姑姑,上官哥哥也沒有錯了,不要教訓他了。”玉貞公主抱着天鳳公主的手臂撒嬌地說。
天鳳公主看了她一眼,打趣地說:“怎麼,又捨不得了。”
“姑姑,人家不跟你說了。”小女兒家的含羞帶怯,跺跺腳,也是風情萬千。
我心裡,好酸,好酸,爲什麼他們說話,就要站在這花園裡,不走遠一點。我真不想聽到,我只能跪着,上官雩,就這是你的急燥嗎?
我轉過頭去,不去看他們的幸福,這王公貴族家的幸福,不是我們宮女可以人可以看太多的,怕的是,心裡的酸澀,一涌不可收拾。
只聽見上官雩淡淡的聲音響起:“時辰差不多了,公主,請。”
玉貞公主有些不依:“怎麼上官哥哥,還是這般的冷淡,這般的見外呢?”
“本是草民一個,公主。”疏淡有禮的話,有些大聲。
是故意讓我聽見麼,這該死的上官雩,我拿你怎麼辦,我都不知道,我心裡想的是什麼?亂成一團啊。
也不必急着起來,反正,宮裡都是妃嬪,每一個,都得施禮,這等的大事,自然七皇子也會來。
他還牽着一個半高不大的男孩,我想,那必是寧妃娘娘的皇子樓破雪了。
林珣也來了,他衝我一笑,就在公公的帶領下進去。
我收起脣角的笑意,這場宴會,還真是大啊。
太子,也回來了,他本就是去接玉貞公主的。
在聽到皇上駕到的時候,梨香擡起了頭,眼光如灼地看着明黃色的身影,半現半讓人擋住地進了那燈火通明的宮裡。
忙忙碌碌的宮女,開始忙活起來了。
我倒是不知道,我們在這裡,是不是要跪,或是站到他們都走散。這般的無聊啊,卻不能隨意走。
正無聊之極,有個管帶的嬤嬤爭着眉頭過來:“誰是倪初雪?”
我站出一步,垂下頭:“奴婢正是倪初雪。”心裡暗訝,是什麼事,竟然讓她來找我,莫不是盆花沒有擦乾淨?
胡思亂想都是徒然,反正要來的,我總是躲不過,我倒不如就大大方方地任她打量着。
管帶的嬤嬤冷哼一聲:“看不出你倒是有本事啊?跟我進去,林畫師讓人指定你去研墨作畫。”
林珣。有驚訝,他竟然指定我,他真的有心想要幫我脫離這最低下的宮女,一番好意,倒是讓人心頭暖暖的。
我輕輕委身:“是。”
真不敢相信,我也可以進入這華貴的大宮殿裡。
每走一步,我都覺得能聽到自己的心跳動一下。
有些怕,管事嬤嬤領着我,小心地從微暗的走道上走,這裡,只是給下人走的。
走了一會,再轉個身,就看到林珣了。
他擡起眸,極有禮地說:“謝謝嬤嬤,倪初雪,過來研墨吧。”
我點頭,走近了他。
聽到他小聲地說:“初雪,沒嚇着你吧?”
“沒有。”我低聲地說着。
“那就好,你就幫着我研墨,如果我畫得不好,你可以幫我指出來。”他看着我,低低地嘆氣:“初雪,我今天極是不舒服,我怕畫不好,可是我是畫師我不能拒絕。”
我看着他的臉,有些紅,我點點頭:“林珣,我們是朋友呢?”是啊,無論是宮女也好,是畫師也好,我們不論是生病,還是怎麼了。沒有說不的時候。
“林珣,你放心。”我輕聲地說着。
他笑了:“不得不說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