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鳶飛在前面趕馬車,蘇紅陌和李青衣在馬車裡昏昏沉沉,昨夜兩人入睡太晚,今日清晨還是昏昏欲睡。
一路無話。
“愛妃,你終於來了!”
王爺一身戎裝見到何鳶飛趕着馬車來,喜笑顏開趕忙上前,蘇紅陌聽得是王爺聲響,便用手撥開帷幕探出頭。
王爺見她微熱的臉頰嬌媚愈發動人,直接伸手把蘇紅陌從馬車上抱了出來。
蘇紅陌驚叫一聲,靠在王爺冰冷的胸膛,害羞道:“王爺,您的將軍還在這裡呢。”
說完瞟了旁邊的何仙一眼,何仙低眉沒有說話,蘇紅陌知道他早已紅了臉頰,於是拉着王爺的手,祈求道:“王爺,放紅陌下來吧,讓別人看笑話了不是。”
“你是本王的女人看誰敢笑話?看本王不把他的眼珠挖出來!”
王爺一本正經,蘇紅陌有些驚嚇的凝望王爺,誰知王爺哈哈一笑放下蘇紅陌,道:“愛妃,本王是逗你玩的呢,你倒當真了?”
“王爺不要嚇紅陌纔好,紅陌膽小。”
蘇紅陌小聲的說,又瞟了何仙一眼,王爺見了又是一笑,問:“愛妃你對本王的將軍來了興致?”
“王爺這是哪裡的話?只是紅陌之前並未聽說過您有一位叫何鳶飛的將軍。”
“此人英勇,本王便封他爲本王貼身將軍。”
蘇紅陌不明白何仙改名來王爺身邊的原因,又不好多言只得拉了王爺的手,欣喜的說:“王爺應當知道王后生了小王爺的事情了,請容紅陌給您細細道來。”
說完就拉着王爺往營帳裡去。
半年多後,王爺才退得強敵回到王府。
此時鬼白月半歲。還未見得自己阿瑪一眼,還未得一個正式的名字。
王爺帶着蘇紅陌回府首先就是去看王后與小王爺,蘇紅陌站在王爺身後不發一言,王爺看着小王爺樂不可支。
“舞袖,本王已經給孩兒取好了名,鬼族姓鬼,他的就叫鬼明字白月。“
“王爺賜名。甚好。如今再無戰事。王爺會在王府陪伴白月了吧?您有半年未見他,再有半年他就該學會叫父王母后了。”
全舞袖見王爺回來自然是欣喜,連王爺身後的蘇紅陌給她行禮她都不予理睬。蘇紅陌想不明白,故未再開口。
王爺並未見到此景,只是一直逗弄着鬼白月玩。
蘇紅陌被王爺和王后漠視,少傾。蘇紅陌對着他們的背影行禮沉默的退了出去。
雖笑,卻是眉梢苦澀。
全舞袖看到蘇紅陌出去撇撇嘴。然後彎腰和王爺逗着鬼白月玩耍。
半旬,芳菲和非魚哭哭啼啼的跪在書房門口,王爺蹙眉,出得門口來。蹙眉問:“何事驚擾本王?”
“回稟王爺,王妃拿一隻白貓充當小王爺,然後將小王爺擄走了。王后差奴婢來告知王爺,還請王爺做主!”
芳菲哭哭啼啼。旁邊跪着的非魚頷首不停。
王爺怒了,問道:“真有此事?”
“奴婢不敢有半句虛言!”
芳菲和非魚異口同聲,王爺蹙眉更深,大步往王后院裡去。
蘇紅陌背對着門口不知所措,王后看到王爺來急忙哭哭啼啼的大喊大叫。
“枉我一直把你當親妹妹看待,如今你卻用這白貓來換了小王爺。王妃,我給您磕頭了,您要甚麼我都答應你,請您一定不要傷害我兒子!!”
王后一邊哭訴,一邊給蘇紅陌磕頭,王爺看到全舞袖的額頭血流如注,急忙奔上去扶起她。
王爺還未問,卻見全舞袖把懷裡抱着的白貓往蘇紅陌旁邊一扔,只聽那白貓“喵嗚”一聲,然後往蘇紅陌那裡去,一竄就到了蘇紅陌肩頭,乖乖巧巧也不再亂叫喚。
王爺見此,大怒,也沒再多問,只是道:“把這白貓殺死,再把蘇紅陌關偏院裡去!”
王爺說完便放開全舞袖,他去愣住的蘇紅陌那裡去捉下她肩頭的白貓,往地上使勁一扔,蘇紅陌迷迷糊糊的跪下,祈求道:“王爺,白貓也是有生命的,求您放了它,您......”
後面的話再也沒有說就暈了過去。
一日一夜後,蘇紅陌才甦醒,李青衣跪在地上,哭訴。
“姐姐,大事不好,小王爺被人掐死在王后的牀上。王爺遷怒於王后,王后現在已經......”
“已經甚麼?”
蘇紅陌突然咆哮,心內不安,也不知道發生了甚麼事情,好像做了一場夢,夢裡王爺要殺一隻白貓,她的面前好像有一個人在給她不停的磕頭,血流如注。
此刻的她卻清醒,卻不相信李青衣所說。
“已經被王爺一劍殺死,同時處死的還有王后的八十個丫鬟,芳菲和非魚還有王爺和小王爺的屍體卻不知所蹤......”
“甚麼?”
蘇紅陌心裡一驚,一下子從牀榻摔到地上,李青衣趕忙扶起她,蘇紅陌看了李青衣一眼,見她滿眼淚痕。
“不行,我得去看看!”
蘇紅陌說完光着腳就往外面跑去,李青衣趕忙伏地,撿起蘇紅陌鞋子追了上去。
面前,是一片平地,上面長滿了荒草,王爺已經不知道去了哪裡。
荒草上面是一些屍體,除了全舞袖胸前被刺一劍,其她丫鬟身體一點傷口都沒有。
蘇紅陌跪下來,淚流滿面。
蘇紅陌把全舞袖的衣冠整理好,然後回眸,輕聲吩咐道:“青衣,把那些丫鬟喚來,爲姐姐挖墓!”
“姐姐,我們院子裡的丫鬟都各自逃命去了,外面傳言姐姐是貓妖,去了王后房間,然後掐死了小王爺。”
李青衣淚流不止如實道來。
“罷了。我們自己來,姐姐待我不薄,死得太不明不白。”
“姐姐,就是她冤枉的您!”
李青衣拉開蘇紅陌,蘇紅陌又爬過去,低泣,道:“有些事。青衣。你不會明白。我們最後送姐姐一程,她不過是皇族的犧牲品,唉......”
“姐姐。青衣不明白!”
“青衣,照我說的做便是,還有,我要給姐姐刻墓碑。要讓她走得有尊嚴!”
李青衣雖是不明,仍舊轉身按蘇紅陌吩咐的去做。
李青衣越距越遠。蘇紅陌凝望着全舞袖的屍體,輕聲的道:“姐姐,我原本想護您和孩子周全,您爲何就不懂辯人心善惡要驅逐我呢?我曾用香肌丸。無法有孕,您可知您願意讓白月喚我一聲額娘我有多欣喜麼?看到白月對我一笑,我千愁便解。姐姐。不知道王爺去哪裡了,聽說小王爺和芳菲非魚都不見了......”
“喵嗚——”
身後一聲貓叫。蘇紅陌回眸,淚眼裡一隻白貓在她身旁,蘇紅陌突然愣了,咆哮道:“事到如今你還來作甚?!”
“喵嗚――”
白貓卻不聽,去咬蘇紅陌衣衫把她往山後的方向拉,蘇紅陌似乎是懂得,問:“你要帶我去哪裡?”
白貓沒有回答又是“喵嗚”一聲,蘇紅陌將信將疑的跟去,走過幾堆石頭卻見地上躺着一個昏迷的嬰孩。蘇紅陌看了一眼,立馬欣喜,這嬰孩分明是小王爺。
她記得小王爺左手腕上的紅線,是她親手編織的,上面還有白月二字,一般人是看不出來的。
蘇紅陌欣喜,去摸鬼明鼻翼還有氣息,蘇紅陌望了白貓一眼,不解,白貓只是“喵喵”的叫,蘇紅陌卻不懂得,只是把鬼明摟在懷裡,欣喜不已。
半響,李青衣又回來帶了好多人,大概有二三十人來,一身農人打扮。
蘇紅陌彎腰,道:“我也不知道你是不是真的懂得我說話,我現在叫你去把青衣喊過來。”
白貓見人來便沒有再叫,一竄出了石頭,李青衣看不到蘇紅陌正着急呢,見得白貓也是不解,白貓卻到她身邊來望着那邊叫。
李青衣很疑惑,也不知道是甚麼事情,吩咐那些農人們等着,然後往蘇紅陌那個方向去。
白貓也隨着去,農人們均疑惑不解。
李青衣見到蘇紅陌靠在石頭蹲在地上,看到蘇紅陌懷裡昏迷的孩子有些疑惑,輕聲喚:“姐姐,你......”
蘇紅陌沒有等李青衣說完就趕忙站起來,急忙道:“青衣,這是小王爺,還有一息尚存,你現在帶他走,越遠越好,暫時不要再露面,我自會來尋你。哦,對了,不要再喚他鬼明,改姓古,名明,字日月。青衣,你帶着他走,再也不要回來了。”
“那......姐姐,那你......你怎麼辦?”
“我自會處理!青衣,十年之後我若還存於紅塵,我們在此再會,小王爺就拜託你了。姐姐待我們都不薄,我得去弄清楚事情原委,加之王爺也不見了。”
“姐姐......”
李青衣再次淚流滿面,她從來都沒有與蘇紅陌分開過。
“這是銅鏡,王爺贈的,一陰一陽。你拿走傳於白月與白月之妻,不到必要不許讓銅鏡出世,更不許銅鏡合二爲一。銅鏡之奧秘我相信白月終會參透的,到時,可能你我還能再見!”
蘇紅陌認真的囑託,李青衣哽咽着說不出話來,蘇紅陌卻顯得淡然許多,雖淚流卻是微笑着。
“青衣,這個世間便再無你李青衣這個人,你自改名換姓,嫁人爲婦。青衣,自己保重,也不要再來找我,我自會來尋你。好了,你走吧!”
蘇紅陌把身上值錢物都予李青衣,然後轉身,揮袖,道:“青衣,自此別過,望自珍重!”
李青衣抱着依舊昏迷的鬼明拉住蘇紅陌的衣袖,懇求道:“姐姐,我和白月就不能留下來麼?我們就躲在世人找不到我們的地方。姐姐,我不想和您分開,我們在一起好多年了,嗚嗚......”
“青衣,聽話,姐姐會再來找你的。十年之後,我自會去尋你。”
蘇紅陌假裝嫣然一笑,看樣子不給李青衣些期待她是不會離開的。
十年之後,誰會知道呢?
或許那時彼此都已遺忘。
“真的?”
李青衣鬆開蘇紅陌衣袖,蘇紅陌認真頷首,道:“青衣,姐姐可曾欺騙過你?”
李青衣聽蘇紅陌這樣說便止住了淚水,然後單手取下脖子上青色琥珀掛墜滿是期待,說:“姐姐,這掛墜陪伴了我許多年,現在您帶着,也好有個念想。”
說完就轉身抱着鬼明往山那邊而去,淚水一直流,她不是不想停留,也不是不知道她與蘇紅陌今日一別可能就真的是不能再相見。
有個念想也是好的。
蘇紅陌看着李青衣影子遠去,把青色琥珀掛墜握在手心裡,轉身往那些農人那邊去。
帶頭的農人見蘇紅陌出來並不見帶他們來的李青衣,雖然疑惑卻不好問,只是趕忙制止那些嘀嘀咕咕的農人,小聲道:“別說話了,貴人來了。”
二三十人跪於地,低眉,恭恭敬敬。
蘇紅陌走過去,問道:“你們這是作甚?起來說話。”
農人聽蘇紅陌這樣說纔敢擡頭,帶頭農人回答道:“剛剛青衣女子帶我們來,說是貴人去世要我們來幫忙挖墓地,我們就來了.......沒有想到貴人那麼快就去了。”
蘇紅陌這纔看到那些農人低眉頷首是因爲在流淚。
“那位青衣女子怎麼說?她現在被我派去辦事了,短時間不會回來。”
“年前見貴人,她說她認了個妹妹,她對那個妹妹又愛又恨的,說那個妹妹笑起來很好看,眉毛彎彎似月牙,想必貴人說起的人便是您了。”
蘇紅陌錯愕,也沒有再多言,輕聲道:“以前的事情不提也罷,如今你們的貴人逝世還得勞煩各位幫忙讓她們入土爲安!至於酬勞,等事情完成我自會差人送來。”
帶頭農人擺手抹淚,悲傷的說:“我們受貴人恩惠許多,怎會再圖酬勞?請貴人吩咐,我等定當竭盡全力!”
“那好,壯力幫忙挖墓,女子隨我給她們正衣冠。”
夜色如初好。
就是這樣的夜色裡她遇見了王爺,那安排好的一場美麗邂逅。
月色如那晚,就是這樣的月色裡她本該嫁於王爺爲妃,卻遇到王后生下小王爺。
白月,白色的月夜。
王爺戀她,只因王后已孕一月餘。
八月之後,王后生下鬼明。
再半年,鬼明半歲。
醒來,如一夢。
在她夢着的時候王妃被王爺一劍刺死,牽連全王府八十個丫鬟。
蘇紅陌一邊想,一邊認真的刻墓碑上的字,八十座“舞”,一座“舞袖”。
八十個人伴着全舞袖在這荒蕪的地下。
月色正好,蘇紅陌亦哭亦笑,哭即是笑,笑即是哭。
血水,淚水,已然分不清。
“蒼穹月好,多年後,依然如此繁華。”
蘇紅陌喃喃自語,如今身邊只剩她一人,鮮血,染紅了她的純白衣衫。
角落陰影裡的芳菲與非魚對望一眼,然後悄然離去,無聲無息。
或許這個世界並無誰人可以永久存在。(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