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伊感覺自己好像花費了一輩子的時間去思考一個問題——我爲什麼而戰?
發漲的大腦難以思考,忽然之間就好像被強行塞進去的、名爲權與力的東西填滿了。這是種很奇妙的感覺,一般來說權力這種東西是非常抽象的,你可以享受它帶來的好處,卻看不見摸不着它。但現在,羅伊能夠感到無限的權力在他的每一根血管裡流淌,內心最深處的直覺告訴他,此刻只要他願意站出來振臂一呼,全宇宙都將聽他號令。
就好像你忽然成爲了世界的中心,所有的星系都圍繞着你旋轉,就好像權力這種東西已經深深刻入了你的骨髓裡。羅伊以前從未想過去接觸類似的東西,對他而言那些爲了一呼百應的王座而爭個頭破血流的人簡直愚不可及。但現在,他感到好像忽然理解了。
當權力的美妙被深入地打入一個人靈魂的深處,原來每個活着的生物心底裡都是會渴望權力的。
不對,有什麼地方不對......
羅伊甩了甩腦袋,盡力試圖擺脫腦子裡揮之不去的古怪想法。那不是屬於他的,那不是他的想法,對於王座、權力這種東西他壓根沒有半點興趣......
狠狠落在他右臉上的一拳打斷了他的思緒,同時還有他試圖集中精力去思考的嘗試。儘管隔着審判者的裝甲外殼,痛楚還是確實地傳到了他的神經系統中,在面頰上反映出了火辣辣的痛楚。
思緒被迫打斷,他回到了一場戰鬥的中間。天啓星的天空依舊是火燒的紅,屬於他的那羣被遺忘的戰士們與天啓星的類魔士兵圍成了一個大圈,將他和他的對手圍在了中間。
在他能夠完全想起事情的來龍去脈前,他已經一個出自本能的關節技掰斷了面前這個深山野人般渾身毛茸茸的天啓將士的胳膊,然後一拳將他揍翻在地,倒地呻吟不止。擊倒他的最後一刻,羅伊才隱約想起這傢伙似乎是天啓星上留下的最後一個新神來着,他的胳膊似乎說應該比天啓合金更堅硬,在羅伊手中卻就像竹籤般輕易就被撇斷。
他手下的士兵們發出了歡呼的咆哮,士氣如虹,瞬間淹沒了潰散的類魔大軍。
羅伊終於想起來了,他爲什麼在這裡,在做些什麼。
天啓星的反叛者們堅稱他是天選之人,引導着達克賽德死後被釋放出的歐米伽效應衝入了羅伊的身體。從那以後他整個腦袋就處於渾渾噩噩地狀態,什麼都不記得就莫名其妙地穿上了戰甲,踏上了推翻天啓星統治的戰場。
審判者的裝甲閃爍着代表着歐米伽的紅光,雙目散發着可怖的妖異氣息,如同暴君俯瞰天下。暗紅的條紋沿着胸前的核心延伸到了全身,凸顯得黑色格調的鎧甲更顯陰森。
“您做到了!”被遺忘者們的領袖阿朵拉抑制不住地興奮,道,“這是天啓暴政的最後一道防線了。達克賽德已死,現在天啓前所未有地不設任何防備,接下來我們就能一口氣推翻達克賽德的統治!”
羅伊沒有說話,審判者猩紅的雙目中光芒微微跳動,像是在眨眼。
“您沒事吧?”阿朵拉試探性地問。
“當然。”羅伊用彷彿不屬於他的低沉聲音說道,“現在......我就是天啓之神了。”
“當然。”阿朵拉退後一步,端莊恭敬地行了一禮,“翼騎士......萬歲!”
羅伊默然不語,大步迎着頂端的那座高塔邁去,那裡是這顆星球上象徵着至高權力的建築,是屬於達克賽德的神聖宮殿。他朝着那兒邁步之時,熙攘吵鬧的人羣忽然變安靜了,知趣地爲他讓出了一條紅得刺眼的大道。天空的火色如同地毯一般鋪陳在通往神殿的大地上,宛如血色。
“拜託您......”一人顫巍巍地走上前,他佝僂着腰,似乎習慣了這個低聲下氣的姿態,不久前也是達克賽德陣中的底層軍官,“救救這顆星球吧,它就快死了。”
頓了頓,他目光移向了身後那汪洋般不見盡頭的天啓居民們。
“我們都快死了。”
天啓星的核心莫比烏斯室內的能量已經枯竭,這在羅伊上一次光臨天啓星的時候就已經知道了。這個星球已經時日無多,除非有人能讓星球內核重新被點燃。
只要他什麼都不做,放任不管,征服了星球無數的天啓星就將自行瓦解,最終化作宇宙塵埃。
羅伊輕輕點了點頭。
“準備一下。”他以嘶啞冰冷地反常的語調說道,“肅清達克賽德剩下的餘黨,我一會兒就去莫比烏斯室。”
在莫比烏斯椅釋放過的一陣強烈炫目的藍光之後,夜襲者們一個個都被拋到了天啓星那被天際映得通紅的地面上。
“所以......我們這就在天啓星了?”巴特揉着空間穿梭後還發着漲的腦袋,環顧着周遭的大廈,問道。
“確鑿無疑。”新加入的成員渡鴉用魔力使自己懸浮了起來,升空四下打量了一番。
她的父親三宮所在的維度是真的便和人類傳說中的地獄相差無幾,而現在她無意地將地獄和眼下的天啓星相比起來,一時間竟無法分辨哪個究竟纔是更接近地獄。天空中沒有一片雲,沒有一絲來自恆星的光,萬物都好像被一個無邊無際的紅色穹頂扣在了這個可悲的牢籠裡無法逃離。
“有些不對。”卡拉同樣騰空,用x視線搜尋了一番,“天啓星上應該沒有‘休息’這個詞纔對,奴隸們全天候工作直到生命停止......但現在我看不到一個人,奴隸主、奴隸,他們全部都不在城裡。”
“是挺奇怪,但是我們不是來這裡關心這顆星球發生了什麼的。”芭芭拉道,“我們得儘快想辦法定位翼騎士在哪裡......”
話音未落,一道火紅色的光柱從遠處黑壓壓的一片塔羣中射入了天際,光芒如一張大網覆蓋了半徑十幾公里的城市。
“我猜猜看......我們要找的也許就是那裡?”寒冷隊長道。
“渡鴉,傳送我們過去。”
渡鴉應道:“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