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情的雙手停在了半空中。她臉上的顏色由白轉紅,又由紅轉白。
這時,一個陰森森的聲音在她身後響起:“徐經理鼓掌是想讓大家安靜下來。”
“搜嘎?!”楚情一楞,原來徐經理不是在領掌啊!
楚情猛一回頭,發現陰森森的聲音正是出自“嘴巴也毒、眼睛也毒,五毒俱全的五毒教教主”楊樹銘!只見他的金絲眼鏡後面,閃過一道陰險的寒光。
楚情被寒光擊傷了,她頓時把自己縮成了一個球。
媽媽咪呀!倒黴的時候,壞事果然是接二連三啊!
“對不起,對不起!”楚情小聲道歉。
“哼!”楊樹銘冷哼一聲,不再說話。
這時會議室裡一片安靜。大家都看向前臺的徐琬,看她怎麼處置楚情。
徐琬的臉黑沉黑沉的。不過她沒有發作。她努力調整了一下情緒,隨後開口說:“好了——剛纔老師留下的議題,大家已經討論過了。下面我們請一位朋友來說一說剛纔討論的心得。”
聽說要提問,大家屏住呼吸,擠滿了人的會議室裡,竟然出奇地安靜,連根針掉地上都能聽到。
徐琬低頭瀏覽手中的名單,似乎在尋找合適的人回答。忽然,她擡起頭,直接看向楚情,說:“楚情小姐,就請你說說吧?”
楚情“登楞”一下站了起來。
她傻楞楞地站着,剛剛她睡着了,哪知道老師留過什麼討論題啊?
楚情又無助地向周圍看。可週圍的人全都正襟危坐、目不斜視,連點兒小小的提示都不給她。
這就是職場,這就是社會啊!在坐的這些位,可不是她大學時的同學。而是她的競爭者。哪有人會同情她的處境!淘汰了她,不正好保住自己嗎?
楚情想,要不乾脆跟徐經理坦白道歉,說自己剛纔睡着了——殺人不過頭點地,聽課的時候打個瞌睡,有什麼了不起的?
徐琬卻忽然開口,說:“楚情小姐。請你說一說——金融危機過後,世界經濟的格局。”
楚情把感激的目光投向徐琬——自己剛纔那麼沒禮貌,人家徐經理卻大人有大量,提醒她應該回答的問題。
“是,我來回答——”楚情響亮地說。
隨後她開始闡述起來。
這個問題對楚情來說,並沒有多難。因爲在“帕麗斯”名媛俱樂部裡,導師們跟她們這些名媛解釋過——遇到這類問題時。最正常、最恰當的表現是什麼。
“帕麗斯”俱樂部培養的是有親和力的名媛,而不是經濟學博士。所以名媛們不需要有特立獨行的觀點,只需要有能把話題進行下去的能力。
所以在通常情況下,最主流的觀點是最保險的。
這樣一來,名媛社交場上纔會無往不利。
即使遇到一位有另類觀點的特別人士,可以假裝對他的觀點感興趣,請他盡情發揮。
當然更多的可能,是遇到一位跟大家持同樣觀點的人。那就更好辦了,不管你們是不是經濟學家,都可以順利地把話題接下去。
楚情的作派。完全是“帕麗斯”俱樂部的要求——優雅的站姿。適當的手勢,溫和親切的語調。有點兒低調的小奢華。有點兒天生的優越感,自信而不張揚,謙遜而不自卑。
於是,楚情假裝自己此時身穿晚禮服,手端紅酒杯,立在金碧輝煌的宴會廳裡。而身邊是一位衣冠楚楚、彬彬有禮地紳士,正與她暢談世界形勢。
楚情闡述着世界經濟格局。考慮到“綠晶坊”是中外合資企業。所以她在最後又特別強調了一下新興市場,尤其是中國市場的魅力。
楚情覺得自己的演講堪稱完美,完全達到了“帕麗斯”的要求,她認爲也應該符合“綠晶坊”的要求。( ·~ )
講罷,她環視四周,想看看大家敬佩的眼神。
但是大家仍然正襟危坐,目不斜視地看着前方的講臺,都沒回頭看她一眼。
“我的觀點是不是太膚淺了?”楚情優雅地聳聳肩膀,問徐琬。
“不,非常好——楚小姐,你很好地爲我們展示了什麼叫做超級自信!”徐琬似笑非笑地說。隨後她又對新人們說,“讓我們爲楚小姐鼓掌。”
徐琬說罷,帶頭鼓起掌來。底下人也稀稀拉拉地鼓了幾下掌。
楚情很虛榮地衝大家鞠躬致謝,隨後坐回到椅上。
這時,徐琬宣佈下課。衆人起身,陸續離開會議室。
楚情坐在最後面,離門口最遠。她不想跟大家擠,所以一直坐着,等大多數人都出了門,才站了起來。
這時,一個陰森森的聲音在楚情背後再次響起:“楚小姐,你爲什麼這樣熱衷於展示你與衆不同的才華?”
這次楚情不用回頭,就知道說話的人是楊樹銘。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楚情低三下四地向“五毒教”教主道歉:“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她又說;“我知道,公司爲我們請來了大學最優秀的教授來授課,我應該好好聽講。可是我這兩天確實太累了,我們每天早起跑步,上午聽課,下午還做團隊訓練,晚上還要寫筆記——你別看我長得胖,其實是虛胖,所以有些吃不消,上課的時候才走了下神。”
“那我要懷疑,你以後能不能勝任在‘綠晶坊’的工作?”楊樹銘陰險地說,“你也經過幾天的培訓了,應該知道——‘綠晶坊’要求它的每個員工必須全務以赴,可以適應各種艱難困苦的工作環境。”
楚情意識到自己一時不慎,踩到了雷區上。她連忙說:“我會適應的!我保證——我會增強體力,並且努力減肥!”
這時,會議室裡剩下的幾個人,忍不住回頭看了他們兩眼——
其實楊樹銘是在訓斥楚情,而楚情正謙卑地承認錯誤。但是楊樹銘和楚情對話的聲音不大,別人根本聽不清他們在說什麼。而楚情兩眼彎彎的,滿是笑意,大家更是無從猜測他們在說什麼。
於是,衆人看向他們的目光,有些詫異、有些猜疑。
楊樹銘發覺衆人奇怪的目光,他不說了,冷“哼”一聲,從椅上站起來,向門外走去。
當他從楚情身邊經過時,他忽然又自言自語般地說了一句:“剛纔老師留的題目,不是什麼金融危機後的世界經濟格局吧?”
“什麼?”楚情看着楊樹銘的背影,楞住了——“不是世界經濟格局,那是神馬?”
最重要的是,如果不是討論這個題目,剛纔徐琬爲什麼讓她講這個題目?
難道說,徐琬其實是暗中擺了她一道?
楚情忽然感到很絕望——她還沒正式開始工作,已經得罪了一位經理!
不,兩位——還要包括冰冷陰險的“五毒教教主”楊樹銘!
“哦,馬麻,地球好可怕,我要回火星去!”
楚情覺得,自己沒希望通過新人培訓了。最仁慈的結局就可能就是——等到培訓結束,徐琬告訴她不能勝任市場部的工作,還是去做行政秘書吧。
當然這是不可能的。因爲行政秘密那個崗位已經招到了人,肯定不會再讓她去做了。
那麼最有可能的,就是直接請她走路!
這可太丟人了,她肯定會被鍾斐笑話的。
楚情的信心直降到了最低點。她甚至開始考慮,是主動提出辭職,還是等人攆她走?
“沒人攆我,我幹嘛要走?”
楚情腦海裡忽然響起這麼一句話。
她覺得耳熟,卻又記不起是誰說過的。不過她覺得這話有道理,她決定繼續把新人培訓進行到底。
她想,她也許錯過了一個美好的開始,但是她要努力給自己一個美好的結局。
可是,不知道是不是被“五毒教”教主下了毒盅——自從他說楚情有“與衆不同的才華”,楚情就變得越來越“與衆不同”。
“綠晶坊”給每位新人發了一套綠色的運動服,要求大家下午參加軍事訓練時統一着裝。
當大家在操場上整隊,一隊俊男靚女就像一排整齊的小樹,挺拔秀麗。
可是在這隊整齊小樹中,卻忽然蹦出一隻綠色的胖企鵝,破壞了隊形——她,就是楚情。
楚情覺得自己站排頭也不對,站排中也不對,站排尾也不對。她只能低着頭,尷尬地跟着大家訓練。
隊形訓練還只是惡夢的開始,沒過幾天,換了障礙賽場上的訓練。
高球俱樂部有個半封閉的訓練場,就像部隊上的練兵場。有低樁網、高低跳臺、高板牆、獨木橋等進行障礙比賽的設施。
楚情看着這些設施暗暗嘆息。
如果在她小時候,這些東西全部難不住她。可她現在太肥了,體力也弱了,每一個項目對她來說都有難度。
果然,訓練一開始,她就發現自己樣樣不如人。
在低樁網下面匍匐前進的時候,別人很輕鬆地就從鐵絲網下鑽過去了,可是她這隻胖企鵝卻三番五次被鐵蒺藜勾住衣服。
她卻是有辦法,她在地上刨啊刨,刨出一個坑來,就能爬過去了。
還有獨木橋,只要她一上去,就搖晃得比別人厲害。不過也讓她閉着眼闖過去了。
可是到了高板牆這裡,她就實在沒有辦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