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海的鮫人不僅良善而且熱情。見寧蔻是魚人,所以便消弭了對她的敵意,邀她到南海水晶宮遊玩。
寧蔻早已對海底世界神往已久,是以便欣然前往。
然而,她這一遊玩,便在海里待了兩個月頭。
她性子活潑開朗,很得鮫人們的喜歡。與此同時,她知道那個生得十分精緻漂亮的藍髮銀尾的男子,就是他們的族王——楚樂。
楚樂是寧蔻十七年來見過脾氣最好的人。
這個人對她處處關愛,關懷備至,讓寧蔻心中滋生了一種異樣的情愫。
今夜,楚樂又拉着她到岸上唱歌。
寧蔻躺在沙灘上,聽着身邊人曼妙清麗的吟唱,眼睛望着頭頂上佈滿繁星的夜空,享受着海風拂面的涼爽。她忽然想,若是永遠留在南海,與他們一起生活也挺好。
“你心中,可有最喜愛的人?”
楚樂對月吟唱了一段,躺在身邊的人突然開口,讓他愣了一下。
腦中迅速劃過某一張臉,似曾相識的。當他想捕捉那條思緒時,它卻又及時溜走。
寧蔻瞧見他怔忡的模樣,不知怎的,心中有些不適,語氣有些衝,“沒想到你一個鮫人,也有心上人啊!”
“我……沒有,”楚樂看她好像有點生氣,頓時無措起來,清澈的眼無辜地注視着她。
寧蔻從沙灘上起來,丟下一句話就走——
“明日,我就要走了!”
楚樂愣了愣,他有些不合時宜地想,她若想走。現在就可以離開,何必……要等到明日?
第二日,鮫人們已經知曉寧蔻要離開的消息。
寧蔻站在水晶宮門口,望着一羣依依不捨的鮫人,心裡酸酸的,其實她並不想離開,只是。她非要以此試探着某個人的心意。
楚樂的神色很坦蕩,很平靜,和平常一樣,沒有半點不捨。他反而安慰起那些離別憂傷的族人,說:“別傷心了,她以後想來南海,便隨時都可以來,不會忘了大家的。”
寧蔻一聽這話,胸口便梗了一口氣,終是忍不住質問:“我走了你很高興?”
楚樂一呆,“沒有……”
“那爲何、爲何你沒有一絲不捨?”她脫口道,語氣難掩酸楚。
楚樂忽然笑了起來,露出一排潔白的牙,臉頰的梨渦若隱若現。“因爲,我要和你一起走啊。”
“族王!”在他話音剛落的時候,衆鮫人驚叫起來。
寧蔻聽了他這樣的回答,不可置信地瞪大了一雙杏眼。
楚樂是個毫不扭捏的,他抿嘴輕笑,瞥了寧蔻愣愣的表情,認真說道:“我喜愛蔻蔻,她去哪兒,我便去哪兒。”眼看其他人還想說些什麼,他便又補充道,“我會回來看望你們的,莫要擔心。”
說完,他握住寧蔻的手,“我從未離開過南海,外面的世界是如何,我都不知。蔻蔻要帶着我,莫要丟棄我……”
寧蔻的耳根子紅了起來,心頭爬上了一絲歡喜,她垂着眼睛,不自在地說:“咳,到了外界,有我保護你。你不用害怕。”
“這句話應該是我說纔對。”楚樂糾正,“我是男子,該由我保護你。”
寧蔻笑了起來,面上光華灼灼。
出了海,上了岸,寧蔻瞬間變做人腿,而後轉頭望向魚尾的楚樂。半是擔憂半是揶揄道:“你不會要拖着尾巴跟我到人間吧?”
楚樂知她小瞧了自己,彎眼一笑,“自然能變回去的,別忘了我修爲比你高呢。”
寧蔻最見不得人家跟她比修爲,其實隨便抓一隻成精了的妖出來,修煉的年份都比她長。
再看楚樂時,他的魚尾不見了,化作一雙修長筆直的人腿。
不過,貌似有點不對……
“快穿上衣服!”寧蔻立即轉身,捂着眼睛背對着他。
“可是,我從來不穿衣服,也沒有衣服……”他訥訥道。
寧蔻跺腳,“你不會變一套出來?!”
楚樂恍然,眸光落在她的穿着上,然後,他清朗的聲音在身後響起,“好了。”
寧蔻回過頭時,瞬間傻了眼。
指着他,瞠目結舌,“你幹什麼模仿我的穿扮?”
楚樂轉了轉身子,淺綠色的大擺裙踞隨着他的動作綻放開來。像朵花。
他睜着眼,無辜道:“我不是該穿得跟你一樣嗎?”
寧蔻無力扶額,敢情是個沒見過世面的鮫人!“你還是先把頭髮變做?色的吧,免得嚇着了行人。”
楚樂瞅了瞅她烏?的長髮,這次又模仿了個十足。
瞧着男子高瘦的身體,撐着一件女子的裙衫,長髮及腰。挽着髻,佩戴首飾,她只覺得額角突突直跳。
“這樣不對?”看她的臉色,他小心地問。
寧蔻已然無力吐槽,直接出手,給他變了一套乾淨簡潔的藍色深衣來。
末了,楚樂跑到水中看看自己的這身行頭。赫然發現自己轉換成了氣質翩然的濁世佳公子。
他有些不可置信地摸了摸自己的臉。
“果然還是這樣順眼!”寧蔻拍拍他的肩膀,心中暗道,生得這般模樣,可不知到了凡間,會勾去多少閨閣少女的心魂啊。
寧蔻帶着他到了杭州,告訴他,那就是她從小長大的地方。
而楚樂也才發覺。原來她不是普通的魚人,不是生活在水底的生物。
既然決定在一起,寧蔻也不瞞他,將自己的身世背景全盤托出。
“我爹是墨鯉,天界的神君,我娘是火靈芝,流着天族的血。我是仙胎出身。繼承了我爹爲魚的特徵……”寧蔻說着,忽覺楚樂神色有些恍惚,不由搖了搖他的肩膀,“你怎麼了?”
楚樂回過神來,蹙了蹙眉,道:“我應該認得你爹孃……”
“別開玩笑了,”寧蔻笑聲清脆地打斷他,“你一直生活在南海,不曾踏出海岸,怎會認得我爹孃?”
楚樂見她否決,登時急了,“我雖未出海,可說不定他們來過呢?”
“我可沒聽說過我爹孃去過南海。”寧蔻撇嘴,掩下眼底細碎的光芒,她轉移話題,“我不會在人間逗留太久,百年後是要回歸仙班的,你可打算修仙,往後繼續與我在一起?”
楚樂生性單純,很快就把那個話題拋到腦後,接口說:“我已有九百年的修爲。大約還有一百年,便能歷劫,應該趕得上你罷?雖然我不知能否避過天劫,跟你到天界做神仙。”
寧蔻挽着他的手臂,笑得歡喜,“你看你我如此有緣,不僅同爲魚類,而且歷劫都在一百年後。所以,定能一起安然渡劫的!”
“魚類?”顯然,楚樂的關注點和寧蔻不一樣,他嚴肅地糾正道,“我不是魚類,我是鮫人。”
寧蔻腹誹,不都是一樣的魚尾嗎……
楚樂隨着寧蔻在人間遊蕩。
他們喝着世間最好的酒,嘗着最香的飯菜,聽着最柔美的小曲,看着最精彩的戲劇。
五十年的時間,讓楚樂真真正正地懂得了人情世故。
又過了五十年,當初的街景都變了,城鎮也被改造了,之前認識的人。也相繼老去、死去。
只有他們兩人,容顏如初,風華依舊。
“一百年過去了,爲何天劫還沒有落下來?”楚樂疑問。
寧蔻不在意地擺擺手,“也許是度厄星君忘了呢,不用擔心,他總歸會想起來的。趁着還沒有迴天,我們就在人間多玩了一會兒吧,他日迴天,肯定是沒得下界玩了。”
楚樂也覺有禮,正要附和,忽然見到樓下有紅色的隊伍穿過熱鬧的街道,嗩吶聲,敲鑼打鼓的聲音引來百姓們的圍觀。
楚樂在人間遊蕩了一百年。曉得這是凡間成親時的禮俗。
他心中一動,轉頭凝視着寧蔻的眼睛,輕聲說:“蔻蔻,你我也成婚吧。”
寧蔻臉頰一熱,像是有一把火燒了起來,她心跳如擂鼓,面上最故作輕鬆鎮定,“好、好啊,凡人的成親應該也挺好玩的,咱們試試……”
楚樂突然捧住她的臉,俯身,猝不及防地親了她一下,鄭重地說:“不是鬧着玩,試着玩的。我是認真的。認真地想要你嫁給我,和你共度一生。”
“啊……你怎麼會,會說這種話,”寧蔻羞怯地瞪了他一眼,雙頰飛紅,“你從哪學來的?”
楚樂露齒一笑,“我昨兒看見你新買的話本子了。咳咳,我不小心瞄了一眼……”
話落,寧蔻便站起來,追着他打,“好呀你,竟敢偷看我的本子!”
楚樂四處躲閃着,後來被狡猾的寧蔻抓到了。連忙矮身,軟軟地討饒。
第六日,他們成親了。
寧蔻口上說着“試試人間的婚禮”,可她心裡卻是十分正視的。她還揹着楚樂,偷偷去詢問那些嫁了人的嫂子,向她們學習女紅繡工,然後花了三天三夜的時間,趕製了嫁衣。
沒有高堂,便簡單地拜了天地,夫妻雙雙弓腰對拜之後,便送入洞房了。
所謂的賓客,僅是幾個修爲高些,能變做人腿的鮫人。
單純木訥的鮫人當然是不懂鬧洞房這種風俗的,新郎也沒有被灌酒,於是就這麼直接進了洞房。
寧蔻坐在柔軟的牀上,心中既忐忑緊張,又雀躍期待。
當楚樂掀開她的紅蓋頭時,她綻開了一朵羞澀的笑。
可,他的神色好像不太對。
他的臉色變得蒼白,捂着頭,整個人站不穩地搖搖晃晃。
寧蔻大驚。正要關切詢問,他忽然扣住了她的手,那力道很大。
他的神色從痛苦、茫然、再到最後,只剩歡喜和羞怯。
寧蔻暗鬆口氣,嗔了他一眼,問:“你方纔怎麼了,嚇了我一跳。”
楚樂抱住她,脣落了下來,細細密密地吻她。
寧蔻呆了呆,而後摟着他的腰,迴應着。
就在這時,他喘息着,語氣中難掩激動和驚喜,“玉玉,我好想你,好愛你……”
在他吐出那個名字時,寧蔻身上滾燙的火熱,如同被一盆冷水從頭潑下一般,瞬間熄滅了熱情。
她僵住,身體在顫抖。
昨天古典君卡文了,是以斷了更。
中午4點還有一章。
(猜猜楚樂突然有了靈玉的記憶的原因,猜對繼續送實體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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