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賞傻傻的他
找不到一一，沙逸軒的話從來也沒有兌現過。
找不到一一，她只想死。
卻又是他，殺了唯一。
眼前都是血，那血意比在婚禮現場看到的更爲紅豔。
沙逸軒緩緩倒下，倒在那張大牀上，他的眸中都是詫異，抑或是早就已然猜到。
手鬆開，千晴怔怔的望着眼前的男人，他的臉色由紅轉白，再由白轉青，“沙逸軒，爲什麼是你？爲什麼要殺了唯一？”
他不出聲，只是一雙仿若深潭般的眼睛靜靜的看着她，良久，他輕聲道：“千晴，好好活着，答應我一定要好好活着。”他的聲音越來越低，也越來越模糊的讓人聽不真切。
時間，靜如止水，千晴只聽到了自己的心跳聲，還有，他才說過的那一句話的尾音，她殺了他，他卻讓她好好活着。
“爲什麼？究竟是爲什麼？”驚慌的抓住他的手，“爲什麼是你殺了唯一？爲什麼呀？”
她追問着，可，男人的那雙眼睛已緩緩的閉上，脣角掛着一抹詭異至極的笑，沙逸軒彷彿睡着了。
“啊，不……不……不是這樣的。”千晴站了起來，“來人，來人，是他殺了唯一，是他，就是他……”她只是要替唯一報仇，一命還一命，她沒有做錯什麼，可是心，爲什麼在見到他閉上眼睛的那一刻竟是那麼的慌呢？慌極了。
門，“刷”的被打開，“首長，發生什麼事了？”衝進來的是今天早上才趕到的他的警衛，很年輕的警衛，可是當他看到了房間裡的一切時，他立刻傻了，火箭一樣的衝到了牀前，“首長，你怎麼了？”一邊問一邊拿出了手機，先是叫救護車，然後是報警。
千晴依然怔怔的站在門前，耳聽着那個警衛叫了警察，可她，居然沒有要離開的意思。
安排好了一切，警衛這才跪坐在沙逸軒的牀前，輕輕的晃動他的手臂，“首長，你醒醒，首長，你不能睡呀。”
那一幕是那麼的刺目，血，還在流，血染紅了整張大牀，就在這時，千晴居然看到沙逸軒睜開了眼睛，脣動了脣，他的聲音極低極低，“別抓她，不關她的事。”
心口一震，他胸口的那把匕首明明就是她刺下去的，可他居然說不關她的事，千晴傻了，千晴懵了，無力的癱坐在地毯上，她覺得她的世界一下子坍塌了，怎麼所有都是這麼的亂，爲什麼她越理越亂呢？
很快的，醫生和護士來了，他們經過她，也擡走了牀上的沙逸軒，他一動不動的樣子看起來是那麼的怪誕，沙逸軒他從來也不會這樣的，可是現在，他就是躺在牀上好象睡着了一樣。
也許，一輩子也不會醒來了。
千晴還是坐在地毯上，那名警衛已經隨着醫生和護士離開了，房間裡很安靜，她坐在那裡悠悠的望着牀上的那些血，那麼的一大片，那要流了沙逸軒多少的血呀？
“就是她，把她帶走，我再也不想見到這個女人。”耳邊，忽的傳來了一記女聲，有種熟悉的感覺，可是千晴根本不想理會，愛誰誰吧，她真的誰也不想理。
兩個女警走到她身前，不由分說的就拿出手銬銬起了她，然後拖起了她的身體，“婁小姐，請跟我們走一趟。”
她不動，就如木偶一樣，根本不知道別人在說什麼在做什麼。
“婁小姐，請跟我們走一趟。”一個女警用英文又重複了一遍，可是千晴依然沒有反應。
“直接帶走她，是她殺了我兒子，我再也不要見到她。”凌厲的女聲吼着，恨不得要殺了她的樣子。
千晴被兩個女警架了起來，她走出了那個房間，她離那灘血也越來越遠，可是，她看着這個世界的眼神分明不對了，真的有什麼不對了。
“嘭”，警察局的小黑屋的門在身後被關上，千晴木然的坐到地上，冰涼的地板上泛着無盡的涼意，她卻沒感覺似的就那般的坐着，一動不動。
“開飯了。”也不知道坐了多久，小黑屋裡的燈突然亮了，有什麼東西“嘭”的落在她的身邊，她充耳不聞，不吃也不睡的就是那般坐着，腦子裡時而是空白，時而是沙逸軒滿身是血的樣子，心，倏的揪緊着的痛着。
天很黑很沉，不過，坐在燈光下的她什麼也不知道。
一整夜過去了，千晴的腦子裡居然一直閃過的都是沙逸軒，還有他費力睜開眼睛說過的那句話：“別抓她，不關她的事。”
可，明明就是她呀。
沒吃的飯被端走了，很快又放下了一碗，千晴依然沒有吃一口。
一整天過去了，千量依然還被關在小黑屋裡。
“婁千晴，是你自己不吃的，餓死也是你自己的事。”那送飯的女警衝着她吼着，千晴還是無動於衷的坐着，眼神空洞的望着牆壁，失去了唯一，失去了一一，如今，她又殺了沙逸軒。
可他，是一一的父親呀，如果一一還在，等他長大了問起是誰殺了他父親的時候，她又要怎麼回答一一呢？
沙逸軒，他是死了吧？
那一刀刺中了他的胸口，他流了那麼多的血，她不信他還有命活在這個世上。
回想起那血意，她的胸口一陣痛，煞白的臉上寫着迷惘，其實，殺了沙逸軒的那一刻，她也沒想過她要繼續活着。
沒有一一，她活着又有什麼意義呢？
真的，不想活了。
一天．
兩天。
三天．
三天三夜過去了，千晴沒有喝過一口水沒有吃過一口飯，虛弱的身體輕飄飄的，對於周遭的一切都充耳不聞。
門，又被推開了，女警的聲音不高不低的傳來，“婁千晴，有人要見你。”
她沒反應的繼續坐在那裡，根本不理會那女警說了什麼。
“婁千晴，有人要見你。”女警提高了嗓音，再次叫她。
千晴終於有了反應，卻連站都沒站起來，而是直接道：“人是我殺的，我認罪。”
“婁千晴，現在不是你認不認罪的問題，是有人要見你。”
“不見。”她淡淡的，彷彿這個世界都與她無關似的。
“好吧，那我去轉告了。”女警說着還當真就離開了。
門，“嘭”的又關上，千晴靜靜的坐在那裡，腿有些麻，就彷彿有萬千根針紮在她的肌肉裡一樣的痛，可她，卻還是全無反應。
可，女警很快就轉了回來，“婁千晴，是一位方倩倩小姐要見你。”
“不見。”任是誰人她都不想見，她很累，她需要安靜，她只要安靜就好。
“好吧，是你自己不見的，那就怪不着我了，你這人真奇怪，別人犯了事都想方設法的要脫罪，你卻直接就認了罪，還連人也不見。”女警嘆息了一聲，然後自言自語的離開了。
千晴仿若沒聽見，沙逸軒是她殺的，敢做就要敢當，她不會不承認的，更不想逃避懲罰，該是她的，那她就一定要承擔。
可是，沒想到女警纔出去就又轉回來了，“婁千晴，方倩倩小姐說她有你兒子一一的消息要告訴你。”
千晴動了，這是自她進來之後她第一次主動的去看一個人，目光落在女警的臉上，“你說的是真的？”
“真的，方倩倩小姐就是這樣說的。”
她的一一，真的有消息了嗎？
一剎那間，千晴整個人彷彿就有了生氣一樣，孩子，永遠是她的最愛，即使那張小臉象極了沙逸軒，可是一一是她親生的呀，咬了咬牙，似是下定了決心，她道：“好吧，我跟你去。”
那女警詫異於她突然間的改變，好奇的問道：“你兒子怎麼了？”
她理了理衣服，雖然不是很乾淨整齊，可至少還過得去，“失蹤了。”
“你年紀這麼小真的就有兒子了？”
她苦笑，那還不是因爲沙逸軒，於是，一不小心就有了，“嗯。”
“應該也不大吧。”
“還不到兩個月。”
“媽媽呀，那麼小就失蹤了。”女警驚恐的叫了一聲。
“嗯。”說起一一，她的話匣子竟然多了起來，都是女人，那女警好奇問她，她則有問必答。
“那快派人去找呀，那麼小要是被人弄成殘疾腦癱之類的然後拉到大街上去討錢怎麼辦？”
她最怕的事情偏這女警想也不想的就說了出來，千晴只覺額頭開始沁出冷汗，心也狂烈的跳動着，她的一一，千萬不要有事呀。
見她沒說話，那女警也就沒說什麼了，推開了一扇門，指着門裡道：“方倩倩已經到了，你進去吧。”
千晴跨過門檻，會見室很簡單，一張桌子兩張椅子，跟在電視裡看到的沒差了，迎面的椅子上倩倩站了起來，她以爲倩倩會埋怨她殺了沙逸軒，卻不想倩倩開口道：“千晴，你瘦了，聽說你不吃飯也不喝水，這怎麼能行呢？”
“一一有消息了？”千晴什麼也沒聽到，腦子裡就是一一，她的一一有消息了。
“千晴，你答應我要吃飯喝水我才告訴你。”
“真的嗎？”她的眼睛裡閃着光亮，熠熠生輝着。
“真的。”
“好，那我答應你。”
“一一應該是被人偷走了，我們有收到一一的照片，他現在生活的很好。”
“可，他現在在哪兒呢？我想見他。”她衝到倩倩的身旁，手搖着倩倩的手臂，“你讓我見見他好不好？”
“千晴，你認罪了，是不是？”
“嗯。”垂下頭，她收回了手，既然認罪了，那麼，她又怎麼能夠出去這裡呢，突然間，她後悔了，可是，認了就是認了。
“如果你認了，那我也幫不了你，你自己自求多福吧。”
緊咬着脣，“那，能不能讓我看看一一的照片？”軟聲的哀求着，爲了一一，讓她做什麼都行。
“可以，等你吃了飯再說。”
“好，我一定吃，今天就吃。”這一瞬間，人也容光煥發了一樣，明明餓着，可是，她卻覺得全身立刻就有了力氣，“倩倩，你真的有一一的新照片，是不是？”
“嗯，明天我會過來拿給你。”
“倩倩，爲什麼現在不拿給我呢？”
“因爲，你沒吃飯，明天再說，我走了。”
“好……”她說了一個字，可隨即就頓住了，眼看着倩倩真的要走了，她急忙道：“等等。”
“什麼？”
千晴垂着頭，手絞着衣角，心裡七上八下的，想起沙逸軒艱難說過的最後的讓警衛放過她的話，她的心擰了又擰，真的不知道要怎麼面對了。
“說呀，不然，我走了。”
“那個……那個……”千晴的聲音越來越小，最後一急的脫口而出道：“他，死了嗎？”
“原來你是要問沙逸軒的事，早問不就結了，他呀，留着一口氣呢，誰知道能不能活過來，到現在都沒有度過危險期。”
聽到他還活着，千晴竟鬆了一口氣，頭還是垂着，她低低念道：“他殺了唯一。”
“婁千晴，麻煩你動動腦筋好不好？他若是要殺唯一用得着在芭堤雅殺嗎？直接在國內多好，到時候他一手遮天什麼事都不會有，真沒見過你這樣的傻子，好了，我走了。”
“是他自己承認的。”
倩倩轉身，“你說什麼？”
“沙逸軒自己承認的，是真的。”
倩倩搖了搖頭，“兩個白癡，兩個傻瓜，我徹底無語了，再也不想管你們兩個的事情了，我走了。”一陣風似的就走了，只留千晴站在那裡望着倩倩離開的方向，他還活着，一一也有消息了，世界突然間變得一下子明亮了起來，可她的心依然還是沉沉的，沙逸軒他明明就是承認了呀。
他一直對她說對不起，說了好多次。
“婁千晴，出來。”門外女警的聲音打破了她的思緒，千晴又被送回了小黑屋，飯菜也被送了過來，她終於吃了，因爲，她要看到一一的照片，哪怕是照片也好，比什麼都不知道強多了呀，她真怕一一被人弄成殘疾然後去充當討錢的工具，那孩子一輩子也就完了。
可這世上，什麼事都有，什麼也都有可能發生。
吃着飯，明明很餓很餓，可吃着還是不香，只吃了少半碗就放下了，悶悶的靠着牆坐着，眼睛裡閃過的總是一一被人欺負的畫面，淚也不由自主的流下來，因爲一一，她真的不知道流了多少的淚，到底是誰在作孽呀，爲什麼不偷別人家的孩子，偏就要偷她的呢？
千晴怎麼也想不通。
倒在硬板牀上睡了，夢裡也是一一，還有滿身是血的沙逸軒。
他還活着，還有口氣。
可是，還沒有度過危險期。
第二天一大早就醒了，就坐在門口等着，等着女警來傳她去見方倩倩，她想看一一的照片，想知道關於一一的更多的消息。
等了許久才聽到腳步聲傳來，人站起，就站在門前，恨不能立刻就衝出去見到倩倩再看到一一的照片。
進了探視的房間，倩倩正背對着她站在窗前，“倩倩，你來了。”她熱切的奔過去，心慌的不行，眼睛落在倩倩的手上，果然，倩倩的手上有照片。
“喏，就知道你急，給你。”
歡天喜地的接過，低頭看過去，果然是她的一一，她不認得誰都認得一一的，她的一一，她最愛了。
一張一張的翻看着，真漂亮，真好看，她覺得她的一一是天底下最漂亮的孩子呢，是個帥氣的小男子漢，千晴興奮的看着，一遍又一遍，邊看邊道：“是誰寄來的？查不到嗎？”
倩倩搖搖頭，“匿名放在郵箱裡的，所以，很難查得到。”
“哦。”上一次那人利用了汪嘉玉，那麼以後呢，真希望他還會利用一些人，只要他能露出蛛絲螞跡來，那麼總有一天就會順藤摸瓜找到一一的，她渴盼着那一天的到來呀，真想抱着一一在懷裡，她的寶貝多乖呀，瞧着，笑得可真燦爛。
可，正看的認真，眸光突的一怔，手中的照片立刻落了一地，她的身體開始劇烈的顫抖了起來，“你們騙我的，你們都是騙我的，這些根本不是一一的照片，不是的，不是的……”
“千晴，你怎麼了？這些就是一一的照片呀？”
“不……不是的，不是的，你們騙我，你們騙我……”千晴衝出了會見室，根本不理會身後不住喊她的倩倩，那些照片是假的，初時，她真的被照片上的一一徹底的吸引住了，所以只顧着看了，可是漸漸的，她發現那些照片上的一一全都是一個表情，而那個表情正是她所熟悉的，就是那個盒子裡洋娃娃下的照片上的一一的表情。
那張照片裡的一一被PS了，配上其它的服飾和背景，於是搖身一遍就變成了一張張的一一。
回到小黑屋，千晴又恢復了以往的悶聲不響，偶爾她會吃一點東西，可是吃得很少，常常頭痛欲裂，那頭痛折磨着她幾近發狂，只強忍着才熬過在小黑屋裡的一天天。
時間，就這麼無休無止的走過，她覺得自己還是死了好，找不到一一活着有什麼意思呢，沙逸軒果然是騙她的，他根本沒有一一的消息，若是有，方倩倩也不會拿來那些騙她的照片了。
方倩倩爲什麼要對自己那麼好呢？那根本沒道理的。
認真算起來，她還是倩倩姐姐的情敵呢。
再也沒有沙逸軒的消息了，她彷彿與世隔絕了一樣，世界遺忘了她，她也遺忘了這個世界，只是想着一一，只想着一一呀。
“婁千晴，出來。”門又開了，女警在叫她。
茫然的擡頭，“我不見任何人。”
“是警署要提審，你出來。”
原來是提審，看來，她躲不過了，這牢裡也沒有個清靜。
搖搖晃晃的走出房間，窄窄的走廊兩邊都是她住着的那樣的小屋子，小小的如籠子一樣。
“婁千晴，那一刀是你下手的嗎？”對面的警官面無表情的問，一副公事公辦的樣子。
“是。”
“爲什麼要下手那麼重？”
“他殺了唯一。”
“他犯不犯法不應該由你來認定，所以你這是殺人，殺人就是不對，婁千晴，你認罪嗎？”
“認。”她連遲疑都沒有，一口就認了。
“那好，那你在這上面牽個名，再按個手印。”
她依言照做，表情淡淡的，彷彿在做着一件無關緊要的事情。
“好了，你可以回去了。”眼看着她按下了手印也簽了名，那名警官便放過了她。
千晴又回到了小房間，不知道自己會被判什麼刑，不過，她都無所謂了，最重的就是死刑，死就死吧，唯一不是也死了嗎？
她早就該去大海里陪着他了，她活在這世上根本就是多餘的。
可，她殺了沙逸軒的事卻一直都沒有結果，千晴也就一直都住在牢裡面。
數一數，她已經在裡面有半個月了。
時間，過得就是這樣的快，她要過生日了，往年的生日有唯一陪着她，可是今年，只有她一個人，在牢裡。
她哼着歌，告訴自己生日一定要快樂，可，多久了，她早就不知道快樂的感覺是什麼了。
“婁千晴，出來。”
門外，又響起了女警的聲音。
千晴悶悶的擡頭，宣判了嗎？
隨着女警走出去，卻發現女警帶她去的方向不是審訊室的方向，而是會見室，她停步，“我不去。”
“不行，對方指定要見你。”
“不見。”
“婁千晴，你殺了人，人家不但不告你，還拿了東西來看你，你怎麼還這樣？”
她心一跳，“你說什麼？”是沙逸軒來了？他沒有危險了？到了這一刻，她突然間發現她是那麼的想要知道有關於他的生與死。
“人家說有很重要的東西要拿給你，你不見，會後悔的。”
心，又開始咯噔咯噔的跳了起來，腳步也不由自主的隨着女警去了，推開門，這次不是方倩倩，而是她絕對意料之外的楚夢儀。
千晴想起在酒店裡就是楚夢儀吩咐人帶走她的，楚夢儀很恨她。
“你，要見我？”指着自己的鼻子，千晴覺得自己與楚夢儀之間應該沒有什麼共同語言，她傷了楚夢儀的養子，可是那日看楚夢儀的反應似乎很強烈，彷彿，對於沙逸軒的傷她很着急一樣，可，真的是這樣嗎？
千晴不懂，悄無聲息的坐在楚夢儀的對面，不管楚夢儀多有氣勢，她都不會怕她，連死都不怕了，她還會怕什麼呢？
“嗯。”有些不情願的女聲，可，楚夢儀還是客套的說了。
“什麼事？我很忙。”
“忙着發呆嗎？哈哈，婁千晴，你還真會演戲。”
千晴站了起來，“如果沒有什麼事，那麼，我先回去了。”她被女警騙了吧，楚夢儀對待她的方式根本是不屑一顧的，既然如此，她又何必來見自己呢。
“站住。”楚夢儀低喝一聲，又道：“怎麼，你就那麼想走嗎？你不覺得你做錯了什麼嗎？蔣一偉根本不是逸軒殺的，而是另有其人。”
楚夢儀的聲音如炸彈一般的喝來，讓千晴的頭立刻痛了，“你……你說什麼？你也要騙我，是不是？”
“我有必要騙你嗎？你過來看看就知道了。”“啪”，一疊資料和照片被扔在了千晴對面的桌子上。
“這是蔣一偉出事那幾天逸軒的行程，你自己看看吧，他根本就沒來過芭堤雅，又怎麼有機會殺了蔣一偉呢？”
千晴的手哆嗦了起來，手飛快的拿起那些資料，那上面的照片都是有時間日期的，有剪綵的場面，有軍隊訓練的畫面，那些時間都表明唯一出事的那幾天沙逸軒所在的地方不在芭堤雅。
千晴懵了，手中的東西越來越沉，她真的不懂沙逸軒爲什麼當初要說那一句句的對不起，而且反覆說了一遍又一遍。
“爲什麼他要對我說對不起？”心又慌了，難道她又錯怪他了嗎？
“嘭”，一個小袋子又拋在了桌子上，“你說，你是不是因爲這件衣服才懷疑逸軒的？”
千晴的目光悠悠的落下去，袋子裡衣服的一角剛剛好的露出了袋口，那顏色讓千晴一下子就認出來了，眼前的這件衣服正是那枚少了釦子的沙逸軒的夾克衫。
楚夢儀繼續道：“你打開看看，那裡面還有一張照片，看了你就明白了。”
千晴顫抖着手徐徐的拿出了那件夾克衫，一張照片也隨之落下來，照片上是一男一女，男的是沙逸軒，而那女的赫然就是薔薇，直直的發襯着她無比的清純亮麗，站在沙逸軒身旁的她看起來有點羞澀，可更多的卻是一份快樂，一份發自內心的快樂，千晴的手落在照片上，照片中的沙逸軒所穿不是別的衣服，正是她手中現在所拿着的這件夾克衫。
敞開的衣襟，衣襟上本應該有第二顆釦子的地方什麼也沒有。
原來很多年前那件夾克衫的扣子就丟了，千晴的頭開始痛了起來，她的眼睛開始模糊，一滴淚滴在照片上，手指撫上照片中薔薇的衣服，她居然穿着的也是與沙逸軒同款的夾克衫，而且，一模一樣。
顏色，款式無一不相同，更有，同樣的扣子。
那釦子落在千晴的眸中竟是那麼的刺眼，一瞬間她明白了，“他是爲了她，爲了保護她，是不是？”終還是愛着薔薇的，他不捨得讓薔薇受半點的質疑和委屈。
可，明明是一個死了的人，他又怕的是什麼呢？
千晴想不通，擡首看向楚夢儀，“她死了，不是嗎？”
“這個應該是吧。”
“那爲什麼……”她說不下去了，看來，真的是她錯怪了沙逸軒，真的是她錯了，“他醒過來了嗎？”
“沒有，就是因爲沒有我纔來見你，否則，你以爲我想見你嗎？”
千晴有些迷糊了，真不知道楚夢儀找到要做什麼。
可她覺得自己虧欠了沙逸軒的，怯怯的歉意的開口，“那你要我做什麼？只要你開口，只要是爲了沙逸軒我都會去做的，你告訴我，我現在就去。”
“婁千晴，這可是你說的，我要你翻供，你就說你是削水果的時候不小心傷了逸軒的。”
千晴詫異於楚夢儀前後的變化，“就爲了這個你來見我？”這有些不可思議，不可能的，絕對的不能這麼簡單。
“他一直沒醒。”
頹然的坐在椅子上，她懂了一些，“你是讓我出去喚醒他？”
“他一直都在昏睡中，可是明明是昏睡着，他卻總在叫你的名字，也許，你可以試着喚醒他。”
“好，我答應你。”她錯傷了他，他是因爲薔薇才一直向她道歉的，她覺得自己真的對不住他了。
“不過，他醒了你就要離開。”
“爲什麼？”仰頭，看向楚夢儀，千晴的頭又痛了。
“不爲什麼，他不愛你，他愛的只有薔薇，所以，我不許你再來打擾他擾亂他的生活，因爲，你不配。”
你不配，多麼鏗鏘有力的三個字呀，呵呵，她是不配，她也從未想過要配得上沙逸軒的，是他要與她領證的，是他要與她結婚的，她從沒有強逼過他要做什麼呀，況且，以他的身份，她一個小女子能逼得了他嗎？
這多可笑呀。
咬咬脣，“我可以離開，可，我要在知道一一的下落之後離開。”
“你想一一死嗎？他可是我們沙家的骨肉。”
冷冷的女聲刺耳着，千晴搖搖頭，“我想一一。”
“那個人說了，你只要留在沙逸軒的身邊，你就別想一一有快樂。”
手中的東西落下去，千晴呆住了，“你，你說什麼？你有一一的消息了，是不是？”
又一張照片遞給她，千晴伸手接過，她看到了，這一次真的是一一的照片，照片中的一一的表情和角度與她之前見過的絕對不一樣了，他依然笑得可愛笑得燦爛，真漂亮呀，手指撫上了一一的小臉蛋，彷彿就觸到了他嫩滑的肌膚一樣，她喜歡着呢。
“你翻過去看看照片的背面。”楚夢儀撇撇脣，冷冷的催促着。
千晴只好翻過了照片，她的心開始狂跳了起來，一行字映在眸中，“婁千晴只要留在沙逸軒身邊，那麼，下一個死的人就是她最愛的人。”
她最愛的人，一個是一一，另一個，就是媽媽。
“媽媽，我媽媽她現在怎麼樣了？”她被關起來也有些日子了，一直都沒有媽媽的消息。
“她死了，以後你也不必惦記了，安心離開吧。”
“你，你說什麼？”千晴傻了，“我媽媽怎麼樣了？”她衝到楚夢儀的面前搖着她的手臂說道。
“跳樓了，至於她死時的照片我想你就不必看了，我可以給你看關於你媽媽死了的報紙。”
“不……不，你騙我的，我要回去T市，我要去看看我媽媽。”
“她那病就算是不跳樓也活不長的，早晚不等要去見你爸爸的，你不覺得你爸爸是跳樓，你媽媽也跟着跳樓這是她極願意的事情嗎？也許，這樣她就解脫了。”
解脫了，這樣媽媽真的解脫了。
千晴連眼淚都流不出來了，也許吧，媽媽這樣就是解脫了，可她的心竟是那麼的悲愴和沉重，婚禮上的一別，竟是永別，原來，媽媽催着自己和沙逸軒結婚時早就想到了這一步。
“行了，趕快想辦法翻供然後跟我去醫院，把逸軒叫醒，我就送你離開。”
是了，她最愛的人第一個死的是爸爸，然後是唯一，再是媽媽，下一個，是不是就真的是一一了呢？
這個賭注她真的賭不起。
她愛一一呀。
“好，我跟你走。”剎那間的決定，爲了一一，她真的決定了。
“行了，就按我說的去做，翻供，然後叫醒逸軒，然後，我送你離開。”
她很想問楚夢儀要送她去哪裡，可是想想，問了又有什麼用呢，只要不在一一的身邊，她在哪裡都是一樣的，不過是行屍走肉的活着罷了，可是現在，因爲唯一的死還沒有查到真正的真相，因爲一一還活着，那她也要活着，至少要活着查到這兩件事情的真相。
“好，我答應你，可，你要告訴我你這張照片是哪裡來的。”
“哈哈，婁千晴，你也懂得和我談條件了，我告訴你，逸軒雖然不是我親生的，可我早就把他視爲已出，如果我有一一的消息，你以爲我不會替他找到讓他開心嗎？沙家盼着這孩子盼了有多久我想你是知道的，我很報歉的告訴你，我沒有一一的消息，至於這張照片，也是人家寄給我的，這能查到什麼呢？如果能查到，我想逸軒早就查到了。”
“可他一直說他有一一的消息了。”
“他以爲是薔薇，真的以爲是薔薇，甚至還以爲薔薇活了過來，哈哈，死了的人怎麼可能活過來呢，他真是異想天開，好了，婁千晴你去吧，很快就會有人提審你了。”
看來，楚夢儀把什麼都打點好了。
千晴覺得那個該說對不起的是自己而不是沙逸軒，他怎麼就那麼傻呢？居然怕她聯想到薔薇而承認了一切。
直覺上還是覺得哪裡有什麼不對，可，她卻怎麼也想不通。
真的翻了口供，再加上沙家的人並不追究，千晴很快就出了警察局。
一身清爽的走出大門時，一部車已經候在了那裡，彷彿怕她一出來就逃跑了似的。
“婁小姐，請上車。”客氣的聲音，卻帶着了疏離，這是楚夢儀的人，楚夢儀一直都不待見她，倒是有點沒想到爲了讓沙逸軒醒過來她什麼都肯做了。
千晴坐上了車，車子急駛向醫院的方向，那一刀她刺得很深，她還記得那滿牀的鮮血，可他，明明可以躲開的，爲什麼他不躲？
沙逸軒，這世上沒有比他還更傻的男人了。
突然間那麼的想見他，只爲他的傻。
可她，又何嘗不傻呢。
他不愛她，他只愛薔薇，所以，他纔會爲了薔薇而做了那些，甚至於不惜讓自己誤會他。
可，一想到他的愛都給了薔薇，她的心底便是一份說不出的痛，很痛很痛。
有些結，是該解開的時候了。
這一生，見不到一一又如何，只要知道他還在這世上快樂的生活着，幸福着，那便，足矣。
這已經是她這個做母親的最最卑微的所求了。
車停了，有人拉開了車門，恭敬的請她下車，那場面讓她有些失笑，其實，她算什麼呢？
她什麼也不是，只是一個即將遠行的人罷了。
叫醒了沙逸軒就是她離開的時候了。
那是她欠着沙逸軒的，黯然的想着時，她才發現她真的欠他越來越多，從前的每一次，再加上這一次，可是唯一，到底是誰動的手呢？這個世界又有多少人知道那兩件幾乎一模一樣只差了尺寸大小的情侶裝呢？
千晴進了那家醫院，可心卻在抖。
爲什麼會是她最熟悉的一家醫院呢？
就是在這家醫院裡她知道唯一死了，就是在這家醫院裡她生下了一一，就是在這家醫院裡一一被人偷走了。
每走一步都是沉重，這是她最不願回來的地方，可此刻，她卻必須要舊地重遊。
邁進那扇玻璃大門，走進電梯時，她的手甚至於下意識的要去按下婦產科的樓層，卻隨即一頓，不可以，不可以去的，去了，就只剩下了傷心。
終於，她沒有按下去，而是由着陪同她的兩個男人按下了樓層數。
電梯在上升，數字也在不住的變化着，她親眼看到婦產科的樓層在眼前閃過，可她終究還是沒有下去。
門開，千晴隨着兩個人走出去，嗅着醫院裡消毒水的味道，她卻彷彿嗅到了沙逸軒身上的味道。
他還在睡着嗎？
爲什麼一直都不醒？
薔薇，到底死了沒有？
回想着照片中的薔薇與沙逸軒，她覺得他們兩個人站在一起真的很般配，他們的年齡相仿，那時的沙逸軒和薔薇都是那麼的年輕，就象她現在的年紀一樣。
一步一步，她終於懂了他爲何會寵她會對她好會說他愛她，原來，他是喜歡上了她身上的青春的味道，那抹青春的味道象極了薔薇。
原來如此。
原來如此。
一瞬間的茅塞頓開，她的脣角也露出了一抹笑意，不是因爲相象，而是因爲那份神情，那份天真。
或者，她的小，她的不懂事，她的所有的不好對於他來說都是最好，他要的就是她的年輕她的不諳世事。
“婁小姐，到了。”身前的男子停住，也打斷了她的思緒，推開門請她進去。
完全與外隔絕的病房，她需要換上絕塵衣才能進去。
套了衣服在身上，還有鞋子，千晴隨着一個護士慢慢走進去，“病人一直都醒不過來，情況很糟糕，所以，如果你做什麼，請儘可能的輕些儘可能的不要驚嚇到他……”
他是最不怕嚇的，中了槍眉頭都不會皺一下，而且還會帶着槍傷抱起她還會擁着她跳舞。
可是當她看到病牀上的那個一動不動的穿着純白色病服的男子時，她愣住了，這就是那個天不怕地不怕的沙逸軒嗎？
這一點都不象他。
“輸液還要繼續，如果小姐有什麼需要可以按牀頭的鈴。”護士又續說道，然後很盡職的等着千晴的回答。
“好的，我知道了，你出去吧，我想一個人陪陪他。”
說着，她的目光已落在他的臉上，青白的臉色，沒有一絲的紅潤，護士走了，身後是窸窸窣窣蹭動護士服的聲音，她忽的輕聲道：“等等。”
“嗯？”護士轉過身來看着她，“有事兒？”
“他傷了哪裡？”
“心臟。”想都不用想的回答，“你是他的家屬，你不知道？”
她搖頭，可是隨即又點了點頭，“謝謝，我只是想要確認一下。”
“呵呵，你是叫千晴的吧？”
“你怎麼知道？”
“我猜的，病人雖然一直昏睡着，可是偶爾他會喚千晴的名字，如果你不是千晴，他母親怎麼可能讓你進來呢，還有，你與他照片裡的千晴根本就是一模一樣。”
“照片？”她有些迷糊，不知道這是什麼意思，最近，她最想看的就是照片，可是最怕的也是看照片，照片有好有壞，她只希望看到好的，至於壞的，一輩子都不想看到。
“是呀，他手機屏幕上就是你的照片，還龍飛鳳舞的題了你的名字，那天我一不小心看到的，呵呵。”
爲什麼她一點也不知道，她的目光落在了牀上靜靜躺着的男子身上，心頭，泛起一抹酸楚，他說過要給她和他幸福的機會的，可是，她卻沒有抓住，只爲，他愛着的是薔薇吧。
“謝謝你。”輕輕說，就象是怕會驚醒身旁的他，或者，他不醒來也好，那麼，她就不必離開他了，突然間的，她就是很想要呆在他身旁。
“謝什麼，真希望你能喚醒他，不然，可惜了一個那麼帥的……”護士吐吐舌，突然不說了，飛也似的跑了，“我走了。”
門，合上了，房間裡就只剩下了千晴和沙逸軒。
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她再給自己壯膽。
千晴沒有坐到牀前的椅子上，而是徑直的坐到牀上，隨即緩緩的握住了那隻似熟悉又似陌生的男人的手。
他的手背上不知道紮了多少針輸了多少液，青青的一個個的小點點，還有膠布留下的痕跡，他睡得很沉，緊閉的眼睛眨也不眨的似乎根本就不想醒過來。
其實，睡着了纔好，那樣就什麼也不必去想了。
“沙逸軒，你又騙我了，是不是？”手撫着他的手背，她的聲音終於沙啞的出口，想要動聽一些的，可是，她真的沒辦法。
沙逸軒依然安靜的躺着，“我看到你和薔薇一起穿着情侶裝的照片了，明明不是你，你爲什麼要承認呢？”
男人依然還在沉睡着，千晴繼續輕聲的說道：“你知道嗎，我恨死你了，可你，居然怎麼也死不成，既然這樣，那麼你就活着吧，好死不如賴活着，我想我也要好好活着，沙逸軒，你還沒有告訴我一一的下落呢，你這樣總是騙我真是壞蛋，沙逸軒，我討厭你騙我，讓我咬你一口，誰讓你騙我來着。”低低的說着，她拾起了他的那隻沒有掛輸液的手，就在那手背上咬了一口，力道還有點重，咬過，她甚至能看清楚他手背上她留下的齒痕。
“痛不痛？”笑着問他，他還是睡着，不想醒來的樣子，“沙逸軒，你睡着的樣子真難看，有沒有護士告訴你你現在醜死了，估計你以前那些女人見到現在這樣的你一準都會嚇跑了的，瞧瞧，就只有我不跑，我乖吧，因爲我是婁千晴呀。”
“沙逸軒，我想一一了，你答應過我說到了芭堤雅就告訴我一一的消息的，結果，你又騙了我，你這個大壞蛋，就會騙人。”
說着每一個字，心都是酸楚的，她覺得也許這輩子都難見到一一了，一滴淚就在笑中滴落了下去，反正，他也不會看到，他睡着呢。
可是，她的聲音卻多少的有些哽咽了，“沙逸軒，以後要是找到一一了，你就帶上我和一一我們一家三口去拍一張全家福，要超大張的那種，再配上鏡框，然後掛在別墅裡我們的那個房間裡，還有，都要笑喲，我和你還有一一都要笑的表情才行。”
她說着，就看着他的眼睛，他還是一動不動的睡着，眼睛裡哪有半點的笑呢，他們兩個誰都沒有，她也沒有笑，反倒是眸中的淚越來越洶涌起來。
“阿姨說你睡着了會叫我的名字，是真的嗎？沙逸軒，我捅了你這一刀，讓你現在還睡着，你不恨我嗎？我覺得你應該叫的是薔薇而不是我纔對，我看了你們兩個站在一起的照片，真的很般配的，下次，你叫薔薇吧，別在叫我了。”悠悠的說着，也不知道他是不是聽得到，可是說完這些的時候，她卻覺得自己的話語居然有點酸酸的味道，薔薇真的好命呀，隔了那麼久，沙逸軒竟然一直一直的還愛着她，那也是一個女子的幸福了。
喉頭一直都酸澀着，她頓了頓，只是握着他的手，只是靜靜的看着他。
真醜的臉呀，他真的願意就這樣一直一直的躺下去嗎？
病房裡真靜，靜的讓她聽到了自己的心跳聲，他睡的真沉。
一滴淚又是落下去，只是爲了薔薇，他又是何苦呢？
那淚，溫潤而威澀的流淌在沙逸軒的手背上，眼睛還閉着，悠遠且綿長的兩個字又一次脫口而出，居然還是不改的那兩個字：“千晴……”
千晴的心一顫，驀的收緊了握着他的手，“沙逸軒，你醒了是不是？你告訴我你是不是醒了？若是，你就睜開眼睛看看我，你這個大騙子，不許醒了還不告訴我喲，那會害我流好多好多的眼淚，瞧着，我現在就哭着呢，誰讓你不醒過來了，誰讓你一直承認是你殺了唯一了，對不起，我真的不知道你是爲了薔薇，如果知道，我不會……”她有些說不下去了，說到底，那一刀還是她刺下去的。
那是無可改變的事實。
“疼嗎？你睜開眼睛告訴我吧。”
他卻不出聲，還是安靜的躺着，“沙逸軒你真討厭，你就不能動一動嗎，哪怕是眨眨眼睛也好，就一下，行不行？”軟聲的求着他，彷彿他現在就是醒着的而不想理她一樣，於是，她求了，他就會迴應她了。
可是，沙逸軒還是沒有反應。
千晴把他的手放到脣邊，輕輕的吻着，他就連一隻手也飽含着屬於他身上的味道，甚至連這醫院的消毒水的味道都淹沒不了。
看來，他是真的不會迴應她了，輕輕的放下，動作很輕很柔，彷彿怕放得快了會弄疼了他。
可，她的眼睛卻一瞬間也沒有離開過他的眼睛。
那雙長長的不象男人的眼睫毛就在那一刻突然間的眨動了一下，雖然只有一下，隨即便停了下來，可是千晴真的看到了，激動的緊握住沙逸軒的手，“沙逸軒，我說的話你都聽到了是不是？你告訴我，你告訴我呀？”搖着他的手，恨不得他一下子就睜開眼睛看到她。
他是傻瓜，徹頭徹尾的大傻瓜，到底有多愛方薔薇呢，所以纔會那麼的傻呢。
“千晴……”又一聲低喚溢出，她看到他的眼角也流下了晶瑩的淚珠。
一拳就砸在了他的大腿上，其實，她是想砸他的胸口的，可是他那裡受傷了，“沙逸軒，男人也會哭嗎？你可是首長呢。”她笑他，卻哭的比他還厲害，她的淚可是正成串成串的往下落呢，不知道是激動還是怎麼着，反正，她現在尤其的想哭。
“千晴……”他彷彿只能吐出這兩個字音似的，除了千晴什麼也不說。
“沙逸軒，你就是故意的，你早就醒了是不是？你故意的不想睜開眼睛，你故意的讓你媽把我叫來，是不是？”
“我——沒——有！”終於，他出口的字不再是‘千晴’了，他居然迴應她了，怎麼這麼快呢，她進他的病房也才半天而已，就說了半天的話他就醒了？
伸手在他的眼前晃了又晃，“醒了就給我睜開眼睛，不然，我給你扒開。”
男人的那雙眼睛果然在緩緩睜開，就象是花兒在開一樣的閃亮，看着時的那種感覺美極了。
沙逸軒，他真的醒了。
“沙逸軒……”欣喜的，小小聲的喚着他，開心的連身體都顫抖了起來，抓着他的手放在她的脣邊，“你說，爲什麼要騙我？”
“千晴，對不起。”
又來了，“你以爲是她，是不是？”
沙逸軒點點頭，聲音沙啞的道：“千晴，不說這個了，我餓了。”殷切的看着她的眸子，“我想吃粥。”
“啊，好，好，我現在就去給你買，你等着。”她說着就要站起，可是才站起，兩腿立刻生了根般的不想動了，她記得楚夢儀的話的，只要她喚醒了沙逸軒，她就要離開。
可這一刻，在看到他醒了的這一刻，她突然不想那麼快的離開了，只是想陪陪他就好。
原來，他也跟她一樣，她的心底裡住着一個唯一，而他則是薔薇，爲了薔薇他居然什麼都肯做。
只是，他的癡情不是因爲她。
“千晴，要不，叫別人去點粥吧。”似乎是看出了她的遲疑，他及時的說道。
千晴轉過身來，或者，只要她不出去，只要楚夢儀找不到單獨與她接觸的時機，就不好攆了她走，心一動，她輕輕的點頭，“嗯，我叫護士過來，吩咐她去買粥。”
“嗯，這樣最好。”他如孩子一樣的點頭，竟然也想她留在他身邊。
千晴果然按下了牀頭的鈴，很快的，護士來了，一推門就道：“怎麼了？”可是，一擡頭，她立刻驚醒的又道：“醒了？”
“噓……”千晴示意護士小聲些。
“怎麼了？”眨了眨眼睛，護士的脣角都是笑，“沙先生真的醒了呀。”
“嗯，我想給**媽一個驚喜，所以，你先不要說出去喲。”就一個晚上吧，明天一早她就離開，只是短短的一個晚上而已，想着，竟是有些心痛。
“呵呵，好的，那我就不說出去，你說吧，讓我進來是不是有什麼事要我幫忙？”
真好的護士，有一顆水晶般的心，“我想讓你幫我送一份粥進來，就說是我要吃的，不過……”目光瞟向沙逸軒，她正要繼續說下去，那護士立刻了然的笑了，“我知道了，不過是要給他吃的，是不是？”
“是的，謝謝你。”
“謝什麼，給老人家一個驚喜最好了，我這就去買粥。”護士勤快的就要出去買了。
身後，男人的聲音忽的又道：“等等。”
“沙先生，你的聲音真好聽。”護士應聲而停了下來，轉身看着沙逸軒，真帥呀，帥氣的男人女人總想多看幾眼，她就是忍不住呀。
沙逸軒抿抿脣，彷彿有些不好意思了一樣，隨即輕聲道：“叫上一大份，我要吃，她也要吃。”
護士笑了，“沙先生對女朋友真好，那我去了，你們說說話吧，我不會說出去的。”護士說完轉身就出去了，只餘一抹背影落在沙逸軒和千晴的眸中。
病房裡一下子靜了下來，千晴的手還握着沙逸軒的手，兩個人突然間誰也不知道要說什麼了。
良久，沙逸軒低沉的嗓音突然說道：“真的是要給我媽一個驚喜嗎？我傷了，我媽有沒有爲難你？”
她記起她傷了他之後他交待警衛的事情，可是，楚夢儀還是把她送去了警察局，這一些，處於昏睡中的他根本不可能知道的，搖搖頭，她笑着，“沒有，你瞧，我這不是好端端的在你面前嗎？”
他的目光有些凌厲的射在她的身上，停頓了約有三秒鐘，然後有些嘆息的道：“可是千晴，你瘦了。”
嫣然的一笑，“沙逸軒，你不醒我自然要瘦了，對不起，我真的不該捅你那一刀的。”
“都過去了，是媽媽告訴你關於薔薇的事情嗎？”他問她的眼神很認真，清澈的眸子靜靜的看着她，他在等她的答案。
她突然間有些後悔在他昏睡着的時候說起薔薇了，果然，什麼也瞞不了他，他才一醒過來，就猜到了事情的大半。
說什麼也不能承認，她要走了，又何苦讓沙逸軒和楚夢儀之間生嫌隙呢，想着楚夢儀爲了沙逸軒而放自己出來，如果楚夢儀是真的關愛沙逸軒，那麼，她就真的不必要再讓沙逸軒因爲楚夢儀而想七想八了，因爲，那不值得，明天一早，她就要走了，他醒過來的事，再瞞也瞞不了多久的，她知道。
想到這裡，她道：“不是。”
“那你是怎麼知道的？”那雙彷彿洞悉一切的黑眸似乎要將她看穿似的，讓她的心不由得一顫，“你說夢話了。”
他閃閃眼睛，然後忽的說道：“千晴，把你的手機給我。”
她搖搖頭，她所有的證件和東西當時被抓的時候都留在酒店了，那些現在應該是在楚夢儀的手上吧，“阿軒，我忘記帶了。”
他歪頭，手指了指一旁的固定電話，“拿給我。”
千晴遞給了他，他費力的按下一串號碼，然後壓低了聲音道：“武強，去了嗎？”
“……”
“什麼？都是空的？什麼也沒有？”
“……”
千晴聽不到武強說了什麼，卻看見沙逸軒神情黯然的垂下了電話，甚至於還沒有掛斷，他只是低聲的不住的說道：“爲什麼會這樣？爲什麼會這樣？”
爲什麼會哪樣？
千晴不知，可一雙眸子裡卻都是沙逸軒暗沉的臉，彷彿，他知道了一個他最不想知道的答案似的。
卻，誰也無從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