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Chapter18
一聲“哥哥”讓季凌風僵住了身子，他腳下一頓，手臂便被人緊緊地抓住。
一回頭，那張酷似自己的面容近在眼前，其實這麼看，季凌雲仍是一張稚嫩的臉，季凌風忽然意識到，他也才十八歲。
“你這一兩個月都到哪去了？我發短信打電話你也不回。”
被你爸趕出來了還能到哪去？如果是從前的季凌風大概會這麼反問，而此刻對上那道炙熱、焦急、諸多情感交雜的目光，他卻只是將頭別去了一邊，沒有言語。
“爸已經不生氣了。”
“嗯。”季凌風輕輕地發了聲鼻音。
“宴會結束後跟我回去。”
這回季凌風不樂意了，“我不要。”
季凌雲的手抓得更緊了，“哥……”
“我本來也想畢了業就搬出季家的，其實現在這樣也挺好的。”
“挺好的？再過一個多月就是春節了，你也不打算回來了？”
他的目光筆直地落到季凌風身上，教季凌風一時間有些心虛，“到時候我、我會回去……”
他們的新年從來不是一家人圍在電視機旁聊着天看春晚度過的，這是個被季老爺子忽視很久的節日了。季人傑趁自己精力充沛時東奔西走，曾經只因爲嫌往返a市麻煩就放棄了和家人一起過節，如今四五十歲了才終於有點注視起這個節日了，季凌風想，父親真的也在老去。
“那你現在呢？爸把你的銀行卡凍結了，你拿什麼養活自己？”
“我找了份工作，掙得雖然不多，但足夠養活自己。”
“所以即便在外面受苦受累也不肯跟我回去？”他的聲調驀然拔高了一度，引得周圍人紛紛側目。感受到這些默默聚焦來的目光，季凌雲抓着自己哥哥的手臂就往盥洗室走去。
“季凌雲！”見已脫離人前，季凌風一把就甩開了他的手。他抓得自己太緊了，手肘處的骨頭都被捏得隱隱作痛。
季凌風不禁蹙起了眉頭，“我不會跟你回去的。”
季凌雲聞言一步步逼近他，卻笑得幾分澀意幾分冷然。
“哥哥這些日子過得不錯吧？一個人在外面很快活？沒有想家更沒有想過我……”
聽他這語氣，季凌風也有些不快了，“你還需要我惦記嗎？你現在不也混得挺好？將來可以繼承父親的……唔！”季凌風輕呼一聲，竟被自己的弟弟一下子推到了牆角，後背撞上了牆壁，硬硬的疼。
他擡頭對着季凌雲怒目而視，卻見這個一向溫文爾雅的大男孩竟難得露出疲態，他整個人都欺身壓了上來，一手撐在在牆壁上，將季凌風圈進了牆角。
“你覺得，我現在很好？”他這話說得一字一頓，聲音比平時更加低沉。
“你是覺得我代替父親出席這種一點也不喜歡的酒宴很好？還是覺得我一直爲集團的事奔波應酬很好？哥哥現在日子過得逍遙了，就理所當然地告訴自己我也很好了？”
他的語氣比語言平靜，不似抱怨、不似訴苦，只是陳述。他在季凌風的耳畔輕語，吐出的熱氣正落到他的耳朵上。
這個弟弟已經比他還高了，而此刻，他卻將頭半抵在了自己的肩上，“哥，我也很累，你回來吧……”
有一瞬間，季凌風甚至有些心疼，印象中他對這個弟弟其實並不好，他幼時曾羨慕過他獲得的家人寵愛，曾嫉妒過他與生俱來的尊貴榮耀，他覺得他已經不需要一個所謂哥哥的疼愛，也從不是一個合格的哥哥。
季凌風突然覺得嗓子很乾，“凌、凌雲，我並不討厭季家，只是更喜歡現在的生活，父親怎麼想的我不知道，可至少夫人不會喜歡我回去礙眼的，我……”
“可爸想你回去，我也想，至於媽她……我會說服她。”
季凌風笑得有些諷刺，索性放鬆了身子倚在牆角，擡頭看着天花板，道：“他不會想我回去的，即便我在季家時也經常一個多月見不着他人影，他是會出長差，可回家後至少會去看看你吧，可他從來不會來看我，只有我跑去偷偷看他的時候。如果他真的想找我，也不至於這麼長時間沒有音訊。所以就替我轉達一句吧，告訴父親我很好，過年也會回來看你們的。”
頓了頓，又補充道：“你歡迎我回來，我也很高興，可是抱歉，我還是更喜歡現在的生活。你或許會覺得累，可所掙得的財富是平常人羨慕不來的，所以，加油吧。”
說罷，季凌風有幾分侷促、甚至是小心翼翼地拍了拍他的肩，“你不還在和人聊天嗎？回去吧，我去躺衛生間。”
季凌雲沒有動，過了片刻，反而把頭埋得更低了。
季凌風無法，只得頗爲無奈地任他靠着，過了片刻，卻突然感覺一道犀利的目光射在自己身上，他轉頭望去，立馬“嘎嘣”僵成了一塊石頭。
感受到身前這副軀體的僵硬，季凌雲也擡起了頭，順着哥哥的目光望去，便見一個身穿灰色西服的男子站在盥洗室的門口。
他認得這個人，信達科技股份有限公司的創始人唐君哲，父親的商業合作伙伴，就在他生日宴的當天，在主席桌上，他還跟他敬過酒。
印象中這個男人沉穩剛毅，坐懷不亂，此刻身上卻明顯散發着一股冷氣，沉着一張臉看着他們這裡。
季凌雲有些鬱悶了，自己還沉浸在哥哥不肯跟自己回去的糾結中呢，怎麼就惹到這尊閻王爺了？
縱然有些不願，他還是直起身理了理衣物，微笑着點頭致意道：“唐老闆。”
可出乎意料的，唐君哲連禮節性的回覆表示都沒有，而是對着牆角的某人招了招手，“過來。”
季凌風扶額，剛朝唐君哲走了兩步，卻被季凌雲再次拽住。
“你們認識？”
該怎麼形容呢……季凌風想了半天終於憋出了句，“這是我老闆，我現在在信達工作。”
說罷立馬覺得室內溫度又降了幾分，他擡頭，只見boss大人一張臉黑得跟什麼似的，嚶嚶嚶眼神好可怕tat！
“那個……”對上boss大人森森的目光，季凌風硬着頭皮小聲解釋道：“這是我弟弟。”說着舉了舉被季凌雲抓着的手。
boss大人依舊板着一張臉，“我知道。”
“……”那還板着臉幹嘛= =？親弟弟啊就靠一下而已啊tat！
“走吧。”boss大人扔下一句話，說罷轉身就走了。
季凌風無奈，只得先回頭對弟弟和聲道：“有什麼事以後電話聯絡吧，我會接的，還有點事先走了。”
說罷掙開了那隻緊握着自己的手，大步走了出去。
在意的身影已經徹底消失在視線範圍內，季凌雲有些頹然地靠上了牆，就像他的目光一直緊盯着哥哥一樣，從唐君哲出現的那刻起，哥哥的目光也都給了那個男人。
所以他沒有看到他眸中閃爍的欣喜與希翼，更不會看見這些光亮慢慢熄滅的景象。
洗了把臉，季凌雲再走出來時，依舊是個溫和俊逸的貴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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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喂喂，等一下我！”季凌風終於跟上了唐君哲的步伐，問，“幹嗎去？”
boss大人目不斜視地穿過人羣，依舊面無表情道：“你不去看電影了？”
感受到他的不悅，季凌風決定不往槍口上撞，乾笑了幾聲作罷。
一出門便是寒風撲面，季凌風不禁打了個寒顫。一輛黑色轎車早已在外等候，以往精通車馬聲色的季凌風馬上認出，這是輛勞斯萊斯幻影。可是……怎麼有點眼熟？
腦中似乎有什麼畫片一閃而過，卻想不起究竟是什麼，再一眨眼，便見唐君哲已經率先上了車。他甩了甩腦袋，跟着一道進了後座。
車內，季凌風看着窗外匆匆而過的夜景，又偷偷瞄了眼身旁的唐君哲——
在溫和明快的內置燈光下，他正拿着一份文件假裝閱讀着，之所以說是假裝，因爲季凌風發現boss大人盯着這一頁已經超過一刻鐘了，連姿勢都不曾動過＝ ＝
季凌風嘆了口氣，往boss大人身邊蹭了蹭。
“怎麼還真生上悶氣了？”
boss大人不說話。
“那是我弟弟。”
繼續不說話。
“喂，你不能連我親弟弟的醋都吃。”
仍舊沒反應，boss大人一動不動地坐在那裡，半邊身子卻僵直了。
意識到語言安撫不管用，季凌風只得身體力行了，他湊上前去，輕輕地啄了啄唐君哲的耳墜。
boss大人的耳垂很小，耳朵意外的軟，被季凌風小心翼翼地用脣瓣含住，抿着搖了搖。
藉着橙黃色的內置車燈，季凌風驚訝地發現boss大人的小耳垂居然慢慢燒出了粉色，紅暈順着脖頸一路升了上來，而他本人卻仍鎮定自若地坐在那，再看那張側臉，居然還緊繃着，絲毫也不放鬆。
季凌風笑得像一隻偷腥成功的貓兒，揶揄道：“看你還繃着個什麼勁，臉都紅了。”
不料話一出口，便猛地被唐君哲一個翻身壓了下去，上身半躺在後座上，季凌風卻壞笑着眨眼，道：“原來還真是吃醋了。”
“嗯。”唐君哲的聲音有些沉悶，外界匆匆而過的燈火點綴在他眸中，襯得他的眼睛都是亮的。
咦？居然承認了(⊙o⊙)！
季凌風好氣又好笑，“親弟弟的醋都要吃，我以後還怎麼跟別的同事同學來往？”
“那不一樣，他看你的眼神都不一樣。”
季凌風依舊大大咧咧地揮了揮手，“我是他哥，自然要更親些吧。”
“……”boss大人無語地看着這個反應遲鈍的小傢伙，突然不打算告訴他更多了，這麼糊塗下去就好吧，他回給他定蜓點水的一個吻，點在了他的眉心。
那一刻，季凌風突然有些得意地想，原來boss的毛意外好順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