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chapter1

1Chapter1

“滾!你給我滾出這裡!”

晚上八點,季氏別墅裡仍迴盪着一家之主的怒吼聲。

季凌風對這樣的話早已見慣不慣了,只是這次他難以僞裝出一副平靜的面孔,所以如他老子所願,他大步流星地走去門口,“哐——”地一聲甩上了門。

耳畔還回響着那人的斥責——

“孽子!這個孽子!”

季凌風冷笑,他真就是個孽子,可當初誰特麼爬上他母親的牀才惹下這麼段孽緣的?

恆光集團在a市這樣的一線城市中只算箇中小集團,下設六個分公司,勘勘邁進了集團軍的標準門檻,而它如今的董事長正是季凌風的父親——季人傑。

縱然隨着歲月沉澱,如今的季董事長已成爲一個成熟穩健、不怒自威的男人,但誰沒個年輕氣盛的時候呢?他在血氣方剛的時候就幹着些混蛋事兒,譬如和狐朋狗友喝酒、飆車、逛夜店。可招妓也就算了,他爲了追求快感居然還不戴套!

於是就有了季凌風。不錯,他是個無名無分的私生子,妓|女的兒子。

和常人所想的一樣,私生子在這個大家族中是沒什麼地位的,但他卻也沒什麼資格抱怨——季人傑並沒有混蛋到令人髮指的地步,至少他接受了這個孽子,並且按月給他非常豐裕的花銷。

他保障了季凌風的物質生活,這也是爲什麼凌風對他總是逆來順受,他們之間就是這麼沒有人情味兒的父子關係。季人傑似乎也懶得將目光投放在這個私生子身上,他有一個更值得注目的優秀兒子——季凌風的弟弟,季凌雲。

如今的他終於不負家中衆人的期待成長爲一個徹頭徹尾的紈絝子弟——人們似乎認爲私生子就該是這副德性。

於是他穿着四五位數的衣服,開着七位數的跑車,幹着他老子當年乾的混蛋事兒。

哦,唯一不同的是他去的不是尋常酒吧夜店,而是gay吧。

他可不想哪天一個大肚子的女人突然來找他要錢——這也是爲什麼他在家中沒有地位的原因之一,他的母親生下他後並沒有打算將他拉扯長大,而是直接抱着他去找的季人傑,換取了一張支票,導致小凌風進這個家起就矮人一頭。

季凌風至今也不知道那張支票的面值,從某種意義上來講,那張面值和他本人是等價的,不過在二十年前的中國,四、五位數的金額也算大數,季凌風有時會自嘲地想,他或許還沒身上穿的衣服貴。

這件事是他人的笑柄,也是他的逆鱗,所以今天,當這個家的女主人不經意間拿此說事兒時,季凌風怒了,他發怒的結果是當着夫人的面打碎了一隻幾萬塊錢的花瓶,這樣挑釁的舉動被添油加醋地告到了傑老爺子那裡,於是傑老爺子也怒了。對於這方面的問題,季凌風顯然不打算隱忍下去,於是,甩門走人了。

他原本是打算在外面多呆一陣子的,既不過早回去受那個悶氣,也沒有乾脆離家出走的骨氣。他知道,他如今的一切全都拜那個男人所賜,除非他都自力更生的能力,否則怎樣的氣也得受,怎樣的白眼也得忍。

當然,說和做是兩碼事兒,他也正是年少輕狂的時候,沒有那樣好的忍耐力,所以摔門的動作都那樣乾脆有力。

可事實上,他出門的瞬間就後悔了。

十月裡秋風蕭瑟,落葉鋪滿了鵝卵石小道,季凌風裡面穿着件長袖t恤,外罩短袖格子衫,下身那條levi\s牛仔褲還是春款。怪只怪季家豪宅中恆溫二十四度,可現在外面只有十多度,季凌風走在路上,後悔自己怎麼沒扯件厚點的外套出來。

他又裹了裹衣服,加快了腳步,穿過車水馬龍的大道,走過五光十色的霓虹燈,沿着熟悉的路線拐進了街角一家隱秘的小店,它店面雖小,裡面卻別有洞天。

blue lover,藍色戀人,a市比較著名的gay吧,它風格多樣,週一至週五常放些曲調優雅的爵士樂,抒情的藍調讓這裡像咖啡屋一般和諧而安寧,到了週末,這裡則變成了年輕人瘋狂的樂園,搖滾電子樂被開到最大,blue lover搖身一變成爲了迪吧一樣的存在,各色各樣的男人在舞池中扭擺着身子,盡情狂歡。

今天剛好是週六。迪樂聲震耳欲聾,舞池中光影斑駁晃動着。

“季少!”季凌風是這裡的常客,他進門的那刻起就有人跑上前來招呼,“您一個人來?”一邊說着一邊爲他引路。

“我不要單臺!”季凌風扯了扯領子,迪樂聲太大了,他說話得用喊的。剛和老子吵了架,這裡迷亂的氣息讓他更加暴躁,“給我卡座,還有酒!”

卡座有點兒像包廂,分佈在大廳的兩側,裡面單設沙發和臺幾,是專程留給一些老顧客和vip人羣。卡座有最低消費標準,一般季凌風和他的狐朋狗友們一起來時纔會去的。

雖然此刻季凌風只有一人,可顧客就是上帝,旁邊的人顯然也看出了季少此刻心情不佳,忙招呼着給他單開了卡座。

在gay吧喝得爛醉顯然是件不理智甚至很危險的事,裡面喝完一杯酒就直接去開房的大有人在,都是男人,有時甚至會強賣強買。

季凌風顯然還有幾分理智,所以他在自己爛醉前從懷裡掏出一把錢,離開了這裡。

凌晨十二點,路燈發出淡黃色的光暈,馬路上偶爾幾輛車駛過,照得季凌風眼晃。

a市的繁華體現在它的城不夜,天邊仍然泛着隱隱紅光,在城市的某些角落,依舊有人在不斷奔波。

冷風一吹,季凌風打了個寒顫,真他媽冷!他蹲下身蜷在路邊臺階上,環起膝朝懷裡哈氣。酒勁兒漸漸泛了上來,他腦子昏昏的,嘴脣都凍得有些發紫了,臉蛋兒卻紅撲撲的,一直紅到了脖子根。

這段小路比較偏,不容易打的,季凌風有些喝多了,也不知道自己怎麼走到了這裡。得找個近的地方睡一晚上,這是他腦中最後的想法。意識在一點點被酒精灼燒着,他起身一步一晃地往記憶中旅店的方向走去。

他看東西都有虛影了,伸手大力揉了揉眼睛,以至於沒有看到一輛勞斯萊斯幻影正奔馳而來。

季凌風只感到眼前一陣強光閃過,緊接着是那種橡膠摩擦瀝青地面的刺耳剎車聲,他身子一軟,就倒了下去。

司機也嚇了一大跳,看見人倒下的瞬間他心跳都停了一拍,反應過來,慌忙下車檢查他的傷勢,好在剎車及時也沒怎麼撞到他,只是蹭破了點兒皮。

“你這人眼睛長哪了!?不看路嗎!”慌勁兒一過司機就怒了,哪有人往車子上倒,這不是挑事兒嗎!想碰瓷不成?

後座上一個身穿黑色西服的青年男子也跟着下來,在確定季凌風沒事兒後才舒了一口氣,轉身對車裡的人道:“老闆,人沒事的,只是酒喝多了的樣子,有些醉了。”

“誰、誰醉了?”季凌風甩了甩腦袋,迷迷糊糊地起身,無視了眼前兩人接着朝前走。他步子越發不穩了,經過那輛黑色的幻影時,腳下一軟,再次倒了下去,正撞在後車的玻璃上。

“喂喂喂!你這人……”司機快步上前想把他拖走,瞧他這副模樣,萬一待會兒吐車上了怎麼辦?

不料季凌風趴在車上直喘氣,扒着車就不鬆手了。

秋風刮過,他打了個冷顫,最後一點兒意識彷彿也被風吹走了般,居然直接拉開了車門,打算上車暖和暖和。

司機和助理一看形勢不對,兩個人一人一隻胳膊忙把他架了出來,此時車門已經被季凌風打開了,助理上前剛想關上,車中的男人便走了出來。

“老闆,您在裡面休息就好,這就是個小醉鬼,我們來解決。”

男人沒有理會助理的話,緩步走到季凌風身前。

季凌風半擡了下眼皮,昏暗的路燈下他看不清男子的容顏,隱隱見他帶着一副眼鏡,穿着灰色的西服,身上散發着那種成熟穩重的討厭氣息,和他家老頭子一個模樣!

季凌風越看越覺得他不順眼,別看他穿戴整齊,一定也是個衣冠禽獸!

於是掙開了身後兩人的桎梏,撒起了酒瘋,揮動着爪子上前幾步就衝着男子就撞了上去,司機阻攔不及,就看着季凌風腳下一軟,跌到了男子懷裡。

男子也不扶他,只是面無表情地瞅着他。

季凌風今年二十歲,一頭棕褐色的柔軟短髮,劉海貼在前額和兩鬢。他繼承了母親長相方面的優秀基因,高鼻樑,桃花眼,薄脣水潤,白皙的肌膚猶若白玉雕成,細膩光滑,幾乎看不到毛孔和肌理。

他或許真的喝多了,此刻臉蛋兒紅撲撲的,哈出來的氣都是熱的,他被酒氣薰得眼睛有些泛紅,眸子溼潤潤的,似有水波盪漾。

此刻的季凌風像是沒得到心愛之物而耍脾氣的小野獸,雖然暴躁,卻又顯得異常脆弱。他從男子懷中掙扎着起身,張牙舞爪地撲騰着,男子依舊一言不發,看着價值不菲的西裝被他糟蹋,竟也沒說什麼。

司機在旁邊這個汗顏啊,他本來想把這個耍酒瘋的小醉鬼從老闆身上扒下來,可當事人卻彷彿一點兒不在意的樣子,任他鬧騰,那他是上還是不上呢?

季凌風鬧夠了,才嘟囔着後退了幾步,冷風一吹,他似乎又有點兒回神了,茫然地環視了下四周,直接無視了眼前的男人,跌跌撞撞地調頭走了。

直到走出去老遠,季凌風都有種不大自在的感覺,好像身後有雙眼睛在一直盯着他,目送了他很遠很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