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裡,穆清遠高大的身軀靜靜地靠在牆壁上,呼呼地喘息着。
他面色蒼白,還帶着幾分重症病人的羸弱,額上的明晃晃的汗珠在說明,他的體力不是很好。
見兩個人都呆呆地瞪着他,穆清遠艱難地撇脣一笑,聲音乾澀而喑啞,“好久沒下地了,差點忘記怎麼走了。”
“老大!”徐慕琛激動地雙手都不知道要往哪裡放。
老大醒來得太突然了,一個月了,他甚至都有點不抱希望了……
不過……
他憶起自己前一天晚上站在穆清遠面前說的那些話,他恍然大悟。
原來……
老大需要的是刺激,而不是關懷!
“傻愣着幹什麼。”穆清遠的聲音乾啞地不成調調,“給我找個輪椅來。”
“啊!”徐慕琛如夢初醒,猛地一個閃身跑出了病房。
靠着牆壁,穆清遠慢慢地癱坐在了地上。
他似乎真的昏迷好久了,昏迷得腦袋動作都有些遲緩了。
不過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花花……
他不相信死去的那個人是花花!
花花怎麼會死!
可是,當他被徐慕琛推着來到殯儀館的時候,他還是明顯地聽到了自己心臟戰慄的聲音。
那具被燒得渾身黑漆漆的女子,真的是他的花花麼?
眼前浮現出蘇莫黎嬌俏可愛的樣子,穆清遠的心就像被誰狠狠悶過一般地難受。
他只不過是睡了一覺,爲什麼事情會變成這樣……
“確定這個人是花花麼?”他皺了皺眉,虛弱乾啞的聲音包裹着他巨大的震驚和傷悲。
“被發現的時候,現場只有這你和她,沒有第三個人了。”被他的情緒影響,徐慕琛垂了頭,低低地答道。
穆清遠抽了抽氣,緩緩搖着輪椅過去觸碰她已經冰冷僵硬的身體。
被火燒地看不出原本皮膚的身體靜靜地躺着,似乎在訴說着離去的時候有多麼不甘。
是不甘吧,花花。
你說你要變得很強大然後回來讓我驚豔。
那一天,還會有麼?
天空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
墓園裡,蘇洪陳瀾嚴笑岑沫等人都在靜靜地等着。
送葬車緩緩地從火葬場來到墓園,帶着哀傷氣息的百花遍佈了整個墓園。
穆清遠目光呆滯地抱着骨灰盒被徐慕琛推着走向了墓園。
天空中是陰陰沉沉地滿是陰霾。
“蓋棺!”隨着司儀的一聲令下,厚重的棺木砰地一聲被蓋上,那個裝着蘇莫黎一生的骨灰盒就這樣被封藏了起來。
嚴笑和岑沫靜靜地抹着眼淚,蘇洪轉過身去,連一向和蘇莫黎不和的蘇子晴和陳瀾也難過地落下淚來。
即使平日裡再怎麼打再怎麼鬧,他們歸根結底還是一家人……
穆清遠呆呆地坐在輪椅上看着工作人員一點一點地把棺材埋進地裡面,心裡五味陳雜。
從今以後,他真的了無牽掛了。
也許安韻和章舒瑤說得對,是他害了她的一輩子……
如果當初聽她的,離婚後不再聯繫,不再糾纏,現在躺在這裡的應該是他吧?
閉上眼睛輕輕嘆息,他寧願現在被埋在地底下的那個人,是他……
可是一切,挽不回。
他錯了,錯得一敗塗地。
小雨還在淅淅瀝瀝地下着。
一輛黑色的阿斯頓馬丁後面跟着幾輛寶馬緩緩地駛向墓園。
在一羣黑衣人的擁簇下,一個身穿白色西服的男子緩緩地向這邊走來……
嚴笑擡眸, 一口冷氣,小聲嘀咕着,“這個人怎麼這麼像穆羽……”
穆羽?
所有人同時轉過眸去。
身穿純白色的意大利手工西服的穆羽優雅地摘下墨鏡,微微挑脣,露出一個矜貴冷厲的笑容,緩緩地向穆清遠走去,皮鞋踏在地上有着詭異的聲響。
他站到穆清遠面前,微微俯下身,緊緊地盯着穆清遠,“我親愛的叔叔,好久不見。”
現在的穆羽和以前很不一樣,這是嚴笑的第一感覺。
她記得三年前,當她第一次見到莫黎的這個男朋友的時候,穆羽渾身是透着一種陽光大男孩的明媚味道的。
而現在的穆羽,雖然多了分貴公子的矜貴與優雅,卻讓人覺得不寒而慄……
穆羽的改變穆清遠一眼就看得出來,他有些擔憂地皺眉,此刻的穆羽,渾身透着一種穆清山年輕時的樣子。
乖戾,狠辣。
“好久不見。”他微微啓脣,面無表情地看着穆羽。
“想不到你還活着。”穆羽挑脣冷笑,“爲什麼一起出的車禍……”他挑脣,聲音倏爾變得陰冷低沉,“爲什麼死的不是你?”
他近乎咬牙切齒的質問讓穆清遠無從回答。
他也想知道,爲什麼死的不是他。
“命運如此。”他毫不示弱地看着他,不示弱也不凌人。
他的眼神淡漠無波,彷彿穆羽怎樣的威脅質問都無法對他的情緒有一絲的影響。
又是這樣!
穆羽眯了眯眸,每次都是這樣!
不論從小到大,每次面對穆清遠的時候,都會被他的氣場震懾,就連現在也是。
即使他在氣勢上很強悍很冰冷,在他面前卻像跳樑小醜一樣!
這個害死了父親害死了莫黎的男人,居然可以露出那麼心安理得那麼淡漠的表情!
穆清遠就是個魔鬼!
穆羽眯了眯眸,狠狠地瞪着着他,陰冷的聲音咬字一字一頓,“你別囂張,總有一天,父親的名,莫黎的名,我會像你一併地討回來!”
天空中頓時雷聲大作,天氣陰鬱地像要整片整片地壓下來。
幾乎就在一瞬間,風大了,雨也大了。
風雨狂作中,穆清遠坐在輪椅上淡漠地擡眸,對上穆羽噴火的眸子,聲線平靜而堅定,“敬候佳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