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節 特戰隊——黎明的第一道曙光

黎明歷7年,10月1日,0800時。

大洋洲,新海岸線基地,機動戰甲試煉場。

雙眼緊緊注視着半透明大屏幕,駕駛艙內的紅光藍光綠光不住閃爍,將這張緊張到極致的臉襯托得益發鬼魅。

一團代表敵方的紅斑剛剛在環境採集系統上顯示,轉瞬就消失。

冷汗順着墨菲的額頭滑下,這是他無法想象的情況。

儘管之前的種種跡象傳聞已經證實了他的對手的可怕,但,他還是估量不足。對手的實力嚴重超越了他的想象。

“難道你打算在那裡一直站到天荒地老嗎,死魚?”一個粗獷而刻薄的聲音響起。

“我說隊長,”墨菲艱澀地嚥了一口唾沫,“這就是你調教出來的怪物?”

“你的用語有問題,夥計,”隼笑道,“他們是冰魔女流水線上的產物,不關我這個小時工的事。”換了一種嚴肅的語氣,隼向他的所有隊員發出了提醒,“都打起精神來,這樣下去,這幫小子遲早會失去玩下去的興致!”

密林中,深綠塗裝的大魔神改良五型叢林戰裝甲踩過腳下腐爛的落葉層,身影隱沒進昏暗環境中,只留下了幾個巨大的腳印。稍後,又是幾臺訂書機改良五型與擎天柱改良五型裝甲陸續經過這裡,留下方向凌亂的腳印。

猶如微風吹拂浮沙,落葉發生微微顫動,一個變幻着色彩的高大人形裝甲從這堆凌亂的腳印中顯出了形跡。只是半秒後,這個具有光學迷彩塗裝效果的裝甲再次融進密林的空氣中——他的形跡乍現,那也僅僅是因爲他從靜止不動中啓動身形,光甲切割光線造成的短暫顯形。

密林天空,三臺小蜂鳥改良五型空戰裝甲編隊飛過,在湖泊區繞了一圈後,將搜尋範圍推廣到東北向的山嶽地帶。

在他們後面,空騎士小隊的另外兩臺小蜂鳥遇到了突襲。

兩團意味着凌空爆炸的煙火效果代替了他們的飛行軌跡。而這兩臺陣亡的空戰裝甲無奈接受了被迫退出準實戰級別的模擬對抗的命運。

打擊來自湖泊區。

湖面噴發的噴泉製造出的漫天水花還未消散,三臺[獨角獸海戰裝甲飛快從密林區衝出,劈波斬浪衝進湖泊——就像三隻鋼鐵小馬迫不及待衝進……陷阱。

寒冰陷阱。

晶瑩的冰棱長短參差地聳立在三臺[獨角獸裝甲周圍,獨角獸中的機師駭然發現他們已經被冰霜牢牢凍僵,甚至連他們身邊飛濺起的水花,都凝固着一種向後飛逝的速度感。

他們一動不動——從極速的飛馳中一點點被緩緩凝固的冰霜吞噬,從奮力掙扎到抱持着掙扎的最後一刻恐懼,就這樣……他們被白雪公主宣佈入獄。

這是一間冰牢,牢牢地鎖住了三名黎明軍機師的精神空間。

實際上,在所有觀摩模擬對抗的黎明軍人員來說,他們只是看到試煉場湖泊地形中的三臺[獨角獸以一種怪異的扭曲身形,在莫名其妙失去了動力後,靜靜站在齊膝的淺水區中,傻傻地一動不動。可憐這三個身經百戰的老油條,直到完全退出準實戰級別的模擬對抗後,才一點點回歸正常世界——短短的牢獄生活,卻仍讓他們精神恍惚,即便出獄,很長一段時間內身邊也殘留着冰霜的冷酷青白色。

“幹得好,白雪公主!”克麗絲的耳畔傳來了岩石總統的稱讚。

爲什麼不是刺客的稱讚?這隻死變色龍又溜到哪裡去了?克麗絲有點憤憤然,這讓本該興奮的她,再次打起了密林區的主意。

就像湖泊區是她管轄的後花園,密林區是刺客的狩獵區一樣,山嶽地帶歸屬總統管轄。而龍捲風與小妖則是高機動的游擊隊員,他們負責製造麻煩。包括,神出鬼沒的穿插和有目的性的挑釁。現在烈火與暴風正在山嶽地帶牽引着敵方的鼻子,一步步走向總統設置的設伏地。

既然那三個傢伙可以聯手對付那些可憐蟲,爲什麼就不能讓白雪公主率領着她的聖殿騎士去給惡魔一點小小的教訓呢?當然,惡魔是誰,每個太歲都知道。

是時候該給魔鬼教官一點苦頭吃吃了。

“我們走,白雪!”公主招呼着她的好姐妹白雪。

“你就那麼想給你的騎士添亂麼,公主?”一個飄渺的聲音介於存在與不存在之間,回答着她的好姐妹的呼應。

白雪級大魔神從湖泊裡浮起,銀白色的機甲表面泛着水晶的光澤。先是栩栩如生的女性頭部,然後是脖子、肩膀、而後是微微聳立的胸甲、收束的腰身,接下來是有點翹翹的鋼鐵屁股、堅實有力的大腿……水花拍打着白雪的流線型小腿肚,下一瞬,兩面噴濺的水扇颯颯鋪展開,風馳電掣的白雪和公主上路了。

山嶽地帶發生了一場驚天動地的山體崩塌。

崩落的巨石造出的聲響與震動,震得湖泊與密林都泛起一陣難以抑制的水線波紋。頃刻前還高聳入雲的孤峰,已經隱沒在漫天遮起的黃塵中。衝擊波挾着膨脹的煙塵氣團,呼嘯着席捲方圓周邊之地。

“可憐的傢伙們!”正奔赴戰區的克麗絲公主發出了她於事無補的感嘆,和一份譴責,“三個大壞蛋,壞事做絕,小心你們的屁股!”

“你和白雪也好不到哪裡去!”自從翔失去了他最親密的影子夥伴大海怪後,就將剩餘的精力撥出一部分劃分給了公主,“想想那三個令人憐憫的獨角獸騎士的困境吧,他們這回終於不用抱怨盛夏的酷暑了。”

“哼!”每次與翔談話後,克麗絲就越發增加一分對墨的好感。男人如果都是碎嘴婆,那這個世界還是直接叫它毀滅掉好了,幸好還有一個墨。“你有沒有見過,火焰凝固成固體的形狀?一個冰燈籠,我打賭你一定喜歡!”

“我喜歡火燒雲,公主!”從不吃嘴皮虧的龍捲風立刻回嘴還擊。

“這是一場實戰級的演習,你們倆能不能和睦一點!”勸架一向是隊長的職責,但林肯厭惡了這種沒玩沒了的嘴皮子上的拉拉扯扯,“現在,我們去收拾掉獵隼小隊,結束這場無聊地視力測試!”

很明顯,這就是一個視力測驗,可惜有些人始終頑固地不肯相信。

“我認爲這樣不好,總統。”小妖插進話來,他活潑伶俐的性格註定他的精力會分散在很多地方,不管重要不重要。“墨是一個沒嘴兒的葫蘆,不等於他的變色龍好脾氣。我看我們還是去天鵝湖裡洗個澡,然後坐下來喝點什麼,然後等到天黑,差不多就結束了。”

一想到變色龍莫名其妙的好脾氣,林肯感到一陣頭疼。也許小妖說的是正確的,要去就讓白雪公主她們倆去吧,畢竟他們是一夥兒。

“幽影說他不叫變色龍。”沒頭沒腦一句話,沒頭沒腦開始,然後就沒了下文。

典型的幽影刺客的沉默作風——他從頭至尾,多年一向如此。

“幽影刺客,你們的好朋友白雪公主過去了,”林肯決心將這場無聊的談話和測試全都儘快結束,“我們等你們三分鐘。想要玩,黃泉軍那邊的玩具不用怕損毀!”

過兒一會,通訊頻道里傳來刺客低沉的聲音:“你說得對,總統。幽影贊成你的方案。”

事實上,白雪和公主早就贊成了這個方案。

在她們衝進密林區之前,就受到了獵隼小隊的夾道熱烈歡迎。完美的交叉火力,配合着進退有序的火力層次,克麗絲感覺她和白雪面對的是一羣訓練有素的獵犬,在發動一場對獅子的捕獵。

毫無疑問,她和白雪就是那隻獅子。只不過,再訓練有素的獵犬羣,也不是一頭鋼鐵雌獅的對手。

腦電波發散,一絲跳動的冰線似有似無在克麗絲雙目間一閃隱沒。

白雪反饋來的信息表明,她的精神力場已經就位,目前進行到了三級鎖定。

三個層次七到八個閃爍着淡藍色的光圈,分佈在深綠色的密林各處。各項數據飛速展現在克麗絲眼前——大魔神五型四臺、訂書機五型三臺……不對,還少了兩臺援護型的擎天柱……精神立場加大,灑出更大的精神力搜索網。

白雪公主發現了從隱身狀態發動襲擊一刻

的幽影刺客。

一杆擎天柱專屬的SR-113狙擊加農槍被拋棄在地,槍口跌進厚厚的落葉層,厚實的槍托半躺在草葉上。它的主人,擎天柱五型寂靜無聲地躺在它的身邊。

在距離伏擊地點半徑一百米處的一株三人合圍的參天古樹後,舉槍待射的另一臺擎天柱駭然發現狙擊槍口中,瀰漫着一層陰森的黑霧!當他視覺畫面從狙擊鏡頭中撤出,另一個更加不可思議地情況深不可測地降臨在他的周圍!

黑霧!到處都是陰森的黑霧!

頭上腳下,身體四周。就連他藉以隱藏形跡的參天古樹,也消弭不見!

腦後傳來一絲如水般的冰涼寒意,這個專司狙殺的殿後獵隼,被人無情宣判出局。

“真狡猾!”克麗絲發出她低低的抱怨,“剩下的我們包了,白雪!”

“來不及了,公主。”白雪發出了她飄渺的答覆。

克麗絲沒有問爲什麼,因爲她已經看到了爲什麼。

剛剛還在的深綠色密林,陡然間從她的視線裡消失。她的眼裡,只剩下漫天漫地的黑霧,遮天蔽日——這是幽影拿手的精神力場:戰爭迷霧,又稱黑幕!

“他們真可憐……”白雪公主站住了腳,從臨戰前的衝刺狀態切直接切換成壁上觀的悠閒姿態。

也只能如此了,這裡是幽影刺客的狩獵場,沒人可以插手,獲取額外的獵物。

“隊長!”墨菲忍不住揮手去擦額頭的冷汗,“隊長!……我說,都他媽還有誰在!”

沒人回答,沒有人在。

這些可怕的妖怪!墨菲深惡痛絕地認爲,這根本就不是他所能接受的正常人類世界。戰爭不該是這個樣子的!要麼槍對槍,炮對炮,要麼拳對拳,肉對肉,這他奶奶算什麼?卑劣的魔法師的小把戲?難道說這是一個魔法世界?或者別的什麼神話世界?操!

這是現任獵隼小隊隊長墨菲的最後一個詛咒字眼。

就在死魚墨菲咒罵不已的時候,作爲主教官的隼,同時也是這次準實戰級的模擬對抗中的挑戰者首席指揮官,陷入了他一手調教出來的混蛋弟子的戲弄中。

隼認爲,他將是死在這隻調皮的小貓爪子下的最後一隻老鼠。

不過,作爲挽回最後顏面的機會,隼不可能放棄。即便這不是真死。要說起來,這種敗於弟子手下的恥辱,比死更加讓人難於接受。

理論上,刺客會選擇背後出擊。但隼覺得他的這個沉默的弟子,更願意採取一些出人意料的刺殺方式。比如——大魔神五型驟然發動他的腳下引擎,在他向前俯衝的瞬間,他迅速操控着大魔神向上飛射。他的身體被慣性牢牢按進了駕駛席靠背裡。但還算好,超載的不適,並沒有打消他繼續機動的策略。背部主引擎噴射的瞬間,再次將他的運動軌跡增添一些不確定因素。

配合着這一連串兔起鶻落的令人眼花繚亂的高機動,一條肉眼幾乎看不清的幽影如跗骨之蛆牢牢咬住了隼的尾巴。兩條奔雷掣電般的游龍身影,一明一暗出現在完全被黑幕籠罩的精神力場裡……

最後的結局不難想象,但隼覺得他終於可以交差了。

敗於弟子手下的那一刻,就是他卸去肩頭千斤重擔,迎接解脫的那一刻。

“擎天柱閣下,我做了我能做的最大努力。”隼面帶微笑,終於感覺一絲冰涼的寒意貫徹他的意識……

當他意識再次清醒的時候,他已回到模擬戰場之外。

眼前猶自瀰漫着層層閃現的戰爭迷霧,但腳步踉蹌的他,心情好似飲了一杯酣暢淋漓的瓊漿。

“敬禮!”一聲嘹亮的呼喝聲在隼推門而出的那一刻,迴盪在走廊裡。

走廊兩端,列隊恭候的太歲們個個並腳收腹昂首挺胸精神昂揚,向他們最敬愛的魔鬼教官致以最崇高的敬意!

隼含笑擡起了他顫巍巍的右手,淚花很快佔領了這個鐵漢的眼睛。

你娘!這幫壞小子他媽玩得老子渾身乏力,手都擡不起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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