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言孤月·躋憶夢爲生(Ⅰ)

人間樊城甚爲繁華,黎安國之最也,富勝京都。城外東西兩郊皆爲深林,林之大,其中隱士互相不可見也。

“公子,這是今日送來的書信,我給您擱桌上”小童朝屋內喊完便飛奔離去,院落出門右手邊,一對上了些年紀的夫婦正在“對罵”,小童特意在他們家柵欄外安了大石頭,方便看戲,今天他們家要殺豬,豬是昨日拱奶奶白菜的那頭野豬。

“你磨刀就不能麻利點嗎,磨磨唧唧的像個婆子”是程老奶奶在程老爺爺身邊“指指點點”

“要不是你扔了我的磨刀石我能用這玩意兒磨刀嗎,還嫌我慢,有本事你來啊”

小童不用定情去看就知道是塊瓦片——程老奶奶昨天來孤言家後院撿的。

“我爲什麼扔你的磨刀石你心裡清楚!”

“是!我就是用你的磨劍石磨了把菜刀,但是你也犯不着扔了我的磨刀石嘛,你之前還不是用我的天蠶絲縫了衣服,我都沒說什麼”

“哦,那我是爲誰縫的哦,有的人穿得破破爛爛還到處走,羞不羞”

這時程老爺爺的刀磨好了,他催奶奶去看熱水燒的如何,又叫奶奶去找個大一點的盆接血,找一個小一點的盆接粑粑。奶奶嘴上說着“你怎麼不去,就知道催”這類的話,但是還是一一去做了。今天小童可是特意想來看看殺豬的,可是他已經聽到公子關上了正門的聲音。

孤言知道小孩子的心思,便慢慢走去。程老兩位聲如洪鐘,他們的對話周遭都能聽得一清二楚。

“不求同生,但求共死”孤言笑着搖頭,邊走邊感嘆自己此生能否參透程老兩位的生活。

等孤言走到老人屋前,小童糊里糊塗地就跟了上去,只聽見院內的程老爺爺“呵斥”程老奶奶沒有在血里加鹽。

“公子,爲什麼奶奶沒有加鹽,爺爺那麼生氣啊?”

“因爲那血每次都是爺爺吃,你願意吃沒有味道的食物嗎?”

“不願意,公子怎麼知道是爺爺吃的?”

孤言笑而不語。走着走着,小童又問:“公子,我們是去一先生家對弈還是去二先生家比武”孤言搖頭讓小童再猜。小童細細想來,突然蹦到孤言面前,把孤言嚇了一跳。

“莫不是去那三先生家偷酒!算來公子上次偷來的酒應該已經告罄,我猜對了嗎?”孤言相望四周,揚起手,小童兩眼一轉,立即捂住嘴,好像他剛纔說了什麼不得了的秘密一樣。

走着走着,小童注意到路上的草木,喃喃道:“什麼嘛,又去四先生家做苦力”

孤言每次去拜訪友人走的都是不同的路,小童是他的小廝,雖年幼但知道的事不少,孤言自幼培養他的能力,近年終有成效。至於這些位先生,不過是小童對他們的稱呼,因爲這四位隱士常年白素衣加身,像極了外面學堂中的年輕先生。這位四先生來自京都,相傳他是個親王,因妻子被王看中,所以出家,奈何佛門清淨,他便還俗,來到“富城”隱居。

“就離譜!小子,是誰告訴你這些的,是不是那傢伙!”四先生從搖椅上立起來,指着正在挖行的孤言說道。小童心想,如果我說是,四先生一定會讓公子把後山的那塊地挖完,那我什麼時候才能不受四先生的奴役啊,如果我說不是,豈不是要連累小漣。這可如何是好。

“小子,你倒是說話啊”

對不起公子,你是大人,有大量,我可不能得罪小漣,她太小心眼了,就像程老奶奶,對了,程老奶奶加鹽沒有啊……

“嘻,傻小子”四先生看了眼他的土地,然後躺下了,小童還在想着程老奶奶會在什麼時候加鹽,或許是在程老爺爺說完就去加了,萬一程老奶奶又忘了呢?小童的腦中已經有無數種程老奶奶會想起加鹽的時刻了。

“我就想不明白了,你說說你爲什麼要過這種半隱的生活?還孤言呢,慕容言就是慕容言嘛,非得給我整這出”四先生沒聽見孤言回話,接着說道:“起初這大半個林子的人都是衝着你孤言一個人來的,生怕你跑了,大家就都住這兒,你倒好自己蓋起了房子,然後大家都蓋上了房子。我這茅草屋原是這一帶唯一的避雨地,每每有高人遇雨都會進來與我閒談一二,現在好了,我這房子成了這一帶最差的房子。就在前幾天,有個姓雙的女娃娃專門來我這兒,說要給我重新修一間房子,我不同意,她還死皮白咧的賴着不走,一羣人在我房外乾耗着”說着四先生從腰間拿出一袋銀子往土裡一扔,正好砸在孤言鋤頭前,孤言細細看過花紋,隨手埋了。

“示城人?”孤言問。

“這口袋嶄新,一看就是那邊新買的”

等孤言耕種完已是午後,小童倚在搖椅邊餓睡着了,四先生拿出昨天夜裡吃剩下的飯菜,架火熱熱就湊合這一頓。孤言淨手,拿出一封信。四先生看完什麼也沒說。

黃昏時節,孤言帶着小童向四先生告別。

“四先生,說好的林深,隱士不可見也呢?爲何每隔一段時間孤言就要來找您?”是在山上修行的小漣回來了。

四先生躺在搖椅上,笑了笑,“此後他怕是再也不會來咯。”

就在這時,小童和孤言又來了。

“四先生,你怎能騙我呢?”小漣一本正經地追問四先生。原來是忘了拿裝酒的葫蘆。

“小童,你一定要記得我啊”小漣追上去,向着茂密的樹林叫喊,小童那邊隱隱約約聽見了些聲響。

“公子,小漣說的是什麼?我沒聽清”

“你確定要知道?人世因果……”

“四先生說因果是離別之後註定的聯繫,公子,我不怕”

孤言心想,未來終究是未定的,於是便告知了小童,小漣說的話,種下這“因”。

“公子,我們要去哪裡?”小童知道,這不是回去的路,這條路他沒有走過。孤言沒有回答,小童就一直跟着。此後五年時間,兩人一直走着,幾乎到達了各個國家城郭,結交了不少友人。

“啪!”一聲杯碎,從外室傳來,驚醒夢中人。慕容言拂衣而出,問小童發生何事。

門外是一女子與正值小少年的小童,小童見慕容言出來,怕他責怪,便讓女子退下。

“是與溯家姑姑的隨行俾子,走錯路了”

杯子碎在門腳,是小童扔的,慕容言不再追問,小童令人提上一壺濃茶,正要退下時,慕容言問林瓏所選吉日。

“後天”

溯家:

“溯家有女,名月,知書達理,秀外慧中。出嫁慕容府,良緣喜結,兩家修好。願此後夫妻同心,出勝武林!”

溯參正坐高堂,嚴肅之至,似乎這不是一場婚禮而是論道。溯參沒有什麼話送給孫女,只是依照禮節,爲練武的女兒家送上她的佩劍,表示孃家同意此女子將本家劍法教授給血脈。因爲這場聯姻,黎安國不少的小家送上合盟書。從陽城到京都足足兩天路程,路上不可能太平,於是出陽城後,溯月按照計劃行於林間時換裝,天王星上了轎,啓明星與溯月走山路。

此時綠瑩一行人正在前往人界的路上,人界靈盛,封有兩處。一處是先前與其他地方一同封印,一處是後來憶夢閣衆人合力封印,其結界沒有八圖陣穩固,爲保不被有心人破壞便未與其他部一起歸入門,但設有專堂看護。先前的那處在默家,默家是憶夢閣分閣,武術有絕,求學者衆,默家不得不收,然,一不小心就成了大家,來訪修者越來越多,再發展下去恐是要本末倒置,於是默家以各種理由暗自遣散弟子,營造出衰落之景,時,正有慕容家盛起,遂,少有人起疑。

“默家只需加碎片,就由我和唐唐前往”歐陽瑅皓話音未落,唐唐、書書雙雙反對。唐唐、佩佩寸步不離,書書“忠正不二”,再看玄影,他又是綠瑩的“守護神”,至於裴曜……哎。

“你、裴曜、書書前往默家,我們四人一路”綠瑩道。

綠瑩在人間有禁制限制,唐唐機關術需要時間佈置,不能面對突發狀況,這樣的分法確實嚴謹合理。

默家原址在三源國。現在的人界最大的四國分別是:三源、黎安、無判、紅桑,四國相互制約發展,因爲慕容、溯兩家在黎安,所以黎安略強,也因兩家都是江湖門派,不爲朝所用,四國鼎立之勢方能維持。現下,一行人慾到最近的無判等候消息,瑅皓一行先到無判,再去三源。在去三源的路上,瑅皓看見“道城”兩字便想起函谷兩位在此地,於是他讓裴曜帶着書書先走,他稍後追上去。

在遂城,唐唐先前便聽聞無判都城曾有不少富商是因爲南山發家,既然到了這裡,唐唐便將這個消息告訴了佩佩,佩佩將信將疑,畢竟人間歲月不知數,浮沉幾世無可知。

“佩佩姐你這也太小看人類了吧,不論是重生還是毀滅,人類總有自己的方式記錄世事。人與人是有共性的,就算是重生之人也能悟出毀滅了的同類的思想。”這話像是出自他口,又像是自己得道所悟。唐唐是人,對人界的瞭解更深,佩佩相信他,所以佩佩打算去無判的都城試一試,於是玄影就地買下一座不大不小的客棧,老闆店員照舊,只是要了這個地址給唐唐佩佩。

綠瑩想來,函谷兩位原也是“無判人士”,於是送去信箋。

:正居道城西。

於是綠瑩裝扮前往兩城相隔的道城,說是巧,瑅皓與函谷燏一室,綠瑩與函谷運一室,當問及兄弟倆的另一人時都道,舊友訪,迎之。瑅皓前腳剛走,綠瑩與函谷運方出門道別。

“燏兄!燏兄!猜我方纔見了誰!”

“總不是仙人吧”

“那我自然不會這般欣喜”

“你不說我便回屋了”函谷燏裝裝樣子。

“好好,是那位公子!千年前救你的那位!”

“哦?這麼巧?”

“是呀是呀,若非歐陽兄已除去外界身份,真想介紹他們兩位正式地認識認識”

“緣分所至,自會相識,無須煩憂”函谷運這才作罷,後有函谷運問起歐陽所來爲問何事,竟與“那位公子”相同——南山,於是函谷兩位又多了件趣事可做。

到都城的唐唐佩佩去了衆多古玩商鋪,無一物出自南山,問起傳聞的“因南山發家”商人,不是市井談資就是關乎皇室。皇室與權不可分離,唐唐佩佩就在此作罷。

“哎,佩佩姐你知道嗎,現在的無判主殿正是我唐家舊址,這說明什麼?”唐唐挑起麪皮往佩佩碗中送。

“無判皇室碾壓你唐家”佩佩看出來唐唐是想借說話間把那些無鹽無味的食物給她,佩佩立即把自己的碗端走。

“是我唐家有帝王之象,說不定我就是某國遺落在外的皇子呢”

“就算是,也是亡國之君,你驕傲什麼”

“算了算了,本皇子不跟你一般計較,來,吃麪皮”唐唐突然震起碗中的麪皮,趁佩佩不注意全落到她碗中了。

“你……”佩佩大意了。唐唐立馬把碗給了老闆。

“佩佩姐,不要浪費糧食哦”

在等佩佩吃完的時間裡,唐唐心想,聽聞人間這街邊美食是有滋有味的,這家看去鋪桌甚多,怎會是這般滋味?短短百年,人們的口味變得這般清寡了嗎?在結賬間隙,人們突然把六七張桌子佔滿了,只見客人們將桌上地四個小木盒子打開,用勺一一舀了些撒在麪皮上,香味立即爆散開來。

“佩……佩……佩佩姐,你還想再來一碗嗎?”

“這……還是回遂城吧”

海角憶夢閣:

渏卓收到消息立即派人去原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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