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冕與狄仁傑、李賢商議了一陣,再與李賢同到了太平公主府上,約她一起擇日去神都。
這幾個月來劉冕很少與太平公主見面,更沒有私下溫存。太平公主見到劉冕到來頗有些喜出望外,若非李賢在場,她早像往常一樣和劉冕滾打成一團了。
三個人頭一次如此正式的坐在一起,商議政事。劉冕很少說話,更多的時候是在聽他們兄妹二人議論。
擋搭了幾個月,李賢與太平公主之間顯然有了一些默契和了解。政治利益的統一,讓他們這對兄妹現在完全站在了同一陣營裡。
李賢等這一天已經苦等了五六年了。現在他的思路相當的清晰,就是要全力迎奉自己的母親爲皇帝。這樣做或許有背祖忘宗之嫌,但近些年來的遭遇讓他有了徹底的覺悟。要想成就大事,就得放下所謂的矜持。在沒有實力之前,先要向命運和局勢低頭。
而且,他將頭低得非常之徹底。在武則天登基的這場造勢運動中,李賢扮演了一個非常特殊的角色。從徐敬業叛亂時起,他就立場鮮明的站到了武則天一起。從那時候起,他就一直積極的活動在武則天與李唐舊有門閥與關隴仕族之間,如同一條紐帶一樣將武則天與他們貫連起來。這才導致武則天準備登基之前沒有大開屠刀殺伐過多。關隴仕紳們在李賢地領導和勸誘下。都放下了矜持和李賢一起投靠了武則天。爲李唐的根基留下了一個非常重要地基礎。與此同時,武則天也異常順利的得到了更多的支持。登基的道路變得平坦了不少。
這一切,都源於劉冕對李賢的洗腦。原本以李賢書生意氣的性格,他是絕對做不到這一點的。正是流放巴州地那幾年裡,劉冕在潛移默化之中將李賢完全的改變了。現在的他,已經不是當年那個剛正膽直的監國太子,所作所爲與靈魂深處,都烙上了劉冕的印跡。
勸說關隴仕族與長安門閥。說來容易辦起來可不是那麼輕鬆。如果離開了太平公主的出面和努力,李賢也不是那麼容易辦成的。在這過程中,聲名日隆地太平公主也扮演了一個非常重要的角色。相比於只剩虛名與精神和李賢,太平公主實在的權力與財富,都成了談判中的重要砝碼。關隴仕族與長安門閥當中,極大多數的家族都有不少子侄在朝爲官、在軍隊謀生,或者是正在經商發財。他們不敢不給太平公主面子。要不然太平公主隨便給他們一個小鞋子穿,在朝爲官的前途黯淡那是肯定的,說不定還要被人陰害一把;在軍隊裡混地就更怕了,誰敢不給太平公主的男朋友劉冕幾分薄面?軍隊裡要提拔要排擠更加容易,有時候也許就是劉冕一句話的事情。至於那些悶頭經商想發私財地傢伙們,看到天寶錢莊這麼大的家業也不得不心怵幾分。商場如戰場,得罪了商界龍頭大東家。那日子定然非常之難過。
因此,太平公主在勸說的時候比李賢更加直接和彪悍,有時簡直就像是赤裸裸的威脅。所有的行爲。處處都透着劉冕的影子。
一處出身高貴優雅大方的公主殿下,辦起事來卻顯露出許多的陰險無賴的市井作風,這讓關隴地傢伙們大跌眼鏡之餘也只得徒呼奈何。李賢紳士般地遊說勸說行不通,就會有小太妹的威逼恫嚇緊隨其上。一個白臉一個黑臉,文鬥武鬥明招陰招諸管其下,哪裡還有不乖乖就範地?
至始至終,劉冕都沒有出面。可是整件事情彷彿無形之中就都是由他來掌控。李賢與太平公主,受劉冕的影響太深太深。就像是被劉冕催眠了一樣,油然不覺隱約之中。他們就順着劉冕擬定的路子走了過去。
李賢和太平公主將事情的進展安排得很完善了。先是三人約上狄仁傑、薛訥二人一起去神都。然後太平公主與李賢去密會皇帝議定。兄妹幾個再一起帶頭在朝廷上公開表態力挺武則天登基。與此同時,劉冕和薛訥則要聯合論弓仁、薛懷義等等一些將軍們。代表軍方支持武則天登基。
朝堂、民間、軍隊和仕族一起大聲高呼,武則天恐怕也該能放心大膽稱心如意的登基了。這所有的事情其實都是政治做秀,但這樣的做秀卻又必不可少。但凡上位的政治家都最擔心駕馭不了民意、沒有順理成章的理由來隆登寶鼎。尤其還擔心後世與史書的評判。武則天也不能免俗,而且她是女人,比男人更有理由擔心這些。
如果武則天順利登基,那麼李賢、太平公主、劉冕這些人就是擁戴有功的開國功臣。不管是實在的賞賜還是摸不着看不見的政治資本,都可以大有斬獲。
商議已定公事爲先,劉冕馬上動身去找薛訥了,也沒有與太平公主留下來獨處。薛訥的左玉鈐衛大半駐紮在城中負責治安,因此他就住在長安城裡很好早。劉冕到他府上說明來意,薛訥二話不說表示願意和劉冕同進同退。
薛訥在軍事上有異才,可是在政治上卻還沒有什麼經歷和見地,向來都是對劉冕言聽計從的。這並不出乎劉冕的預料之外。
一切準備妥當,劉冕和李賢、太平公主、狄仁傑、薛訥一起動身,前往神都。
一場浩世風雲,眼看着就要隨着這幾人的到來,在神都上空開始奔涌。
來到神都的時候,整個城池的氣氛都異常的怪異。熱烈,熱烈得詭異。所有話題地中心都是在討論——太后要改天換地故鼎革新。以周代唐。
皇宮寶城前,圍了數千民衆時時高聲呼喊要太后出來面見百姓。傾聽民聲。
真個民意如潮如火如荼。
劉冕心中暗道,這不知道又有多少人要飛黃騰達了。暗中鼓動操縱的一些人,會雞犬升天地。
進了洛陽後,劉冕帶着薛訥就與狄仁傑、太平公主等人分道揚鑣了。劉冕先回了家裡略作安頓,到了晚上就和薛訥先去拜訪黑齒常之。
黑齒常之現在雖然已經是沒有絲毫實權的一個擺設品了,但這些年來他積累下的名聲聲望還在。若說當今軍中第一老宿,非他莫屬。聯名上書這種事情。需要一個聲望足夠的人來領頭,黑齒常之無疑是個合適的人選。
劉冕和薛訥表明了來意,黑齒常之一時陷入了沉思。
半晌後,黑齒常之說道:“天官,以你現在的影響力加上老夫這塊老臉,的確不難將衆位將軍召集起來。十二衛大將軍加上老夫、再加上儒帥魏元忠與兵部侍郎張仁願,足夠代表軍方地所有意見了。但是。現在真的是時機到了嗎?”
“應該是。”劉冕說道,“潞王與太平公主,已經成功的說服了關隴仕族與長安李唐門閥的人,他們表示願意追隨潞王與太平公主,合力支持太后登基。另外,武三思一黨的人無須鼓動,肯定是鼎力支持太后登基的。你看現在神都鬧得風起雲涌百姓民意如潮。有勢不可擋之勢。現在所缺的,只是我們軍隊地態度了。”
“說得不錯。”黑齒常之說道,“其實。太后最沒有信心的就是軍隊這一塊了。回頭想一想你就能明白了。這什麼這幾年來,太后不遺餘力的培養年輕將帥取代我們這些老骨頭。她就是怕在今天我們這些李唐舊臣的老頑固們,不肯支持她。沒了軍隊的支持,她想登基都是癡心妄想!”
劉冕看出來了,黑齒常之多少有點憤懣。於是勸他道:“世伯,現在不是義氣用事的時候。時也,命也。時勢造英雄,英雄亦適時勢。現在這時候我們沒必要作出無畏的犧牲,保存實力是最重要地。如今武黨在朝堂之上支手遮天。我們更不能落下把柄在他們手上。世伯不是想重返軍旅帶兵打仗嗎?現在不失爲一個好的契機。只要你肯領頭率領我們這些將軍們聯名上書力挺太后登基。太后一定對你大大改觀。就算不會馬上啓用你,至少也會在心中給你留下一席之地。在下今後再加以努力。指不定就能讓世伯重返軍旅。”
黑齒常之動心了。他怔了一怔皺眉思索了片刻,長嘆一聲重重點頭:“好吧——虛名算得了什麼?我黑齒常之心中自有朗朗日月,也就不怕再當一回背主之賊了!”
薛訥急忙勸道:“黑齒公無須如此妄自菲薄。我們現在都在順應時勢,爲李唐儘可能的多保存一份實力在。不管是潞王、太平公主還是天官、我們,都明白一個道理:太后縱然改朝換代更換了國號,也洗不去大唐地精髓與內在。整個江山社稷不過是換了件外衣而已。這些年來,潞王與天官一直在爲此努力。要不然,我相信現在也沒有這樣好的局面,不知道會有多少人慘死在屠刀之下!”
“是啊!若是沒有天官當初在代州的所作所爲,說不定老夫也已經慘死於刀下了。”黑齒常之擊了幾下掌,“蒼天既然留我黑齒常之活到今天,就必然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天官,老夫決定了,這一回鐵了心跟你走。你說怎麼辦,老夫就如你所說一切照辦!”
“晚輩不敢!”劉冕對黑齒常之拱手抱拳道,“就請世伯以壽誕的名義,邀請十二衛大將軍與兵部的要員們前來赴宴。在下願意去給你親投請貼。相信所有人都會給世伯與在下幾薄面,沒人敢不來的。”
黑齒常之哈哈的大笑:“那老夫的顏面可就大了去了——堂堂地晉國公、右衛大將軍去給老夫當跑腿?使不得使不得!”
劉冕也笑道:“事關重大,不容在下不親自出面了。十二衛大將軍當中,我頂多只認識一半。趁此機會,也算是交流一下同僚之間地感情。他們當中有幾個,可一直都是武黨的親信。他們不肯來主動來找我,那我就去找他們。”
薛訥笑道:“以天官現在地名望地位,一定讓他們受寵若驚了。”
“驚不驚不重要,這也不是目的。”劉冕說道,“這種時候,我們軍方的人要表現得態度一致才行。”
“言之有理!”黑齒常之說道,“那就按天官說的辦吧!老夫來到神都後,還從來沒有跟誰主動結交過。這一回也算是頭次拋頭露面了!”
“那世伯就請準備好宴席,好好過個壽辰吧!”劉冕笑道,“就當是——三十歲大壽。”
三人都哈哈的大笑起來。
黑齒常之這裡搞定,還有一個重要的人物要見——薛懷義。
劉冕和薛訥離開了黑齒常之的家,獨自一人來到薛懷義府上拜會。薛懷義現在的譜可不是一般的大,就算是三四品的大員也得預約才能順利見到他。但劉冕只是亮明瞭身份,就被順利的請了進去。此前他曾經來過一次,薛府的門子們可都牢牢的記住了他這個大腕。
薛懷義正在悠然自得的喝着小酒聽曲兒,見到劉冕一副喜出望外的驚喜模樣,左一句天官右一句兄弟的扯着他喝酒。
劉冕開門見山表明來意,薛懷義頗感驚喜:“你這回來神都,專爲此事?”
“不錯!”劉冕微笑道,“太后登基,乃衆望所歸。在下不過是略盡綿薄之力。”
“好、好、好極!”薛懷義拍着巴掌,“後天,黑齒常之的壽誕之宴,在下必當親至!”
“謝了!”劉冕微然一笑,心中明白武則天恐怕早就給薛交過底了。薛懷義等這一刻,也等得有夠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