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不起,我愛你(二)
忽聽得葉妮雅乾嘔了一聲,我側過頭,見她緊蹙着眉,臉色蒼白異常,“怎麼啦?”
她無力的擺擺手,“這幾天腸胃不舒服,一吃油膩的東西就這樣。”
“你早說嘛,腸胃不好就不要來東北菜館了”,苗寧關切的望着她,“要不把其他的菜退了,我們換個地方喝粥。”
葉妮雅虛弱的笑笑,“不用了,反正我也沒胃口,等會兒喝碗湯就行了。”
“早知道你不舒服,我們也不會來蹭飯”,苗寧顯得有些內疚。
正說着,一大碗酸菜湯被端上桌面。葉妮雅盛了一大碗,對着碗裡吹氣,待涼一些,悶頭喝了下去。
我見她喝完湯,臉色緩和了一些,“要不等會兒,我們陪你去醫院看看吧,這樣拖着也不行。”
“不用”,她答得急促,“老毛病了,不需要去醫院,回宿舍吃點藥就行了。”
她既然這樣說,我也不好再多言。
葉妮雅一口氣喝了五碗酸菜湯,此外再未吃半點其他東西。吃完飯,我們三人一起回到學校,路上苗寧想起什麼,有些擔心地問:“那天我和妤葶引起了那兩個保安的注意,他們會不會產生懷疑,把看到我們的事情說出去?”
葉妮雅神情淡然,“這個不用擔心,如果保安說出去,反倒證明是他們把撒紙錢的人放進去,落得個失職的罪名,他們不會那麼傻的。”
苗寧這才放下心來,我也暗暗鬆了口氣。
晚上9點多哄小寶睡下後,我躺在牀上了無睡意,腦子裡亂糟糟的想着殷振揚婚禮上的事情,終是忍不住,取過手機給阿珩發了一條短信,“報紙上說的黑客是你嗎?”
手機很快震動起來,他發來的短信沒有回答我的問題,而是問:“我現在去找你?”
我忙回了一條,“弟弟睡了,我要陪着。”
過了一會兒,他的短信又來了,“我明天約你當面說,晚安。”
我也打了“晚安”兩個字,發送過去。我將手機擱在胸口,心裡深處一陣陣的悸動着,我明天要赴約嗎?答案顯然應該是“不”,可是,我知道自己拒絕不了他,我眼睛迷惘的望着高處的窗戶,想着五年前的那個黃昏,他在窗下挺拔的身姿。漸漸的,窗影和他的身影都變得朦朦朧朧了……
第二天第一節課是沉悶的思想道德與法律修養,我的精神老是無法集中,思想道德與法律修養的老師姓張,此人從長相到說話的方式都無比沉悶,我上學期一時興起,給他取了個“悶張”的外號,結果被苗寧這個大嘴巴四處散播,現在班上的同學都在背地裡管他叫“悶張”。
今天運氣實在太悖,走神的時候居然被“悶張”逮了個正着。他提了個問題,要請人回答,一下子就點到我的名字。可是我正在神遊四海,完全沒有聽到。
“喂,老師喊你呢”,身旁的苗寧大概察覺到我不對勁,急忙提醒我。
我驚得幾乎是從椅子上蹦了起來,四周響起一陣輕微的笑聲,我的臉一定漲紅了,站在那裡不知所措。
“悶張”又將問題重複了一遍,但是我剛纔根本沒聽到他在講什麼,自然答不上來。我羞愧的低垂着頭,腦子裡一片空白。
“坐下吧”,終於,“悶張”放過我了。
我如獲大赦般坐下,強打起精神,再也不敢開小差了。
好不容易熬到一節課結束,我打開窗戶,想讓涼風吹散臉上仍聚集着的熱氣。
苗寧湊過來,“剛纔想什麼呢,那麼入神?”
我的臉又發熱了,“就是胡思亂想。”
“我知道,肯定是在想你的謹珩哥哥”,苗寧嘻嘻笑着。
“你小聲點”,我心慌的低斥,擔心被其他同學聽見。
苗寧抿嘴一笑,將頭轉向窗外。“咦”,她好像有了什麼重大發現,“妮雅還和那個師兄在一起啊。”
教室在二樓,我順着苗寧的視線往下看,只見葉妮雅和一個高高瘦瘦的男生朝我們的方向走來,兩人手拉着手,一看便知是情侶關係。
“怎麼,他們不應該在一起嗎?”我對葉妮雅並不瞭解,她的戀愛史,我更是一無所知。
苗寧嘆了口氣,“是臨牀醫學專業五年級的師兄,叫許錚亮,殷振揚反對妮雅和許錚亮在一起,有一回我在學校看到妮雅,兩邊臉都是腫的,她跟人說是不小心摔的。後來我追問她才告訴我,是因爲和許錚亮談戀愛,被他表哥狠狠甩了兩巴掌。”
“表妹談戀愛,他憑什麼干涉”,我對殷振揚的反感更添了幾分,“他管得也太寬了吧。”
“所以啊,妮雅恨死那個混蛋了”,苗寧一提起殷振揚就恨得牙癢癢的,“他就是個張狂霸道的小人,哼,小人得志。”
中午在食堂吃飯時,接到了阿珩打來的電話,問我幾點下課,他要過來接我,然後一起帶小寶出去吃晚餐。
一提到小寶,我心中就慌了,編織了各種拒絕的理由,卻一個也說不出口,最後鬼使神差般的答應了他的邀約。
下午只有兩節課,我到學校大門口時,阿珩已經等在那裡了。他斜倚車身,太陽的光芒停駐在他的身上,那樣燦爛明亮。他朝我招手,我加快步伐向他走去,他迎過來,我們在陽光下相會。
“現在時間還早,去逛逛?”他的瞳仁裡閃耀着光彩。
“去哪兒?”我問。
他爲我打開副駕駛座的車門,“你想去哪兒,就去哪兒。”
我上了車,還未想好去哪兒,手機鈴聲就響了,是雪瑤的來電,她的語氣十分焦灼,“思澤姐姐,你現在能到幼兒園來嗎,思澤發高燒,喉嚨也發炎,最好趕緊去醫院。”
“好,我馬上過去”,掛了電話,我着急的跟阿珩說了小寶發燒的事情,他立即發動引擎,不一會兒就把車開到了幼兒園門口。
阿珩停放好車子,和我一起下車。
我也顧不上別的,由着他陪我進了幼兒園。
到了班級門口,孩子們還在上課。雪瑤牽着小寶的手出來,把他交給我。我摸了摸小寶的額頭和臉蛋,燙得厲害。“姐姐抱”,小寶向我伸出雙手,可憐巴巴的。
阿珩蹲下身來,“哥哥抱可以嗎?”
小寶看看他又看看我,我本能的說:“讓哥哥抱吧。”
小寶耷拉着小腦袋不吭氣,阿珩嘗試着抱起他,他沒有抗拒,反而伸手摟住了阿珩的脖子。看到這一幕,我的眼淚差點掉下來。換作以往,小寶絕對不肯讓陌生人抱,可是他對阿珩的親近,是血緣天性使然嗎?
“實在不好意思,我沒有照顧好孩子”,雪瑤滿臉的歉疚之色。
這不能怪雪瑤,小寶今天早晨起牀就直喊喉嚨痛,我以爲他又是在爲不想上幼兒園找藉口,沒有在意。這兩天早晚溫差大,小寶體質又弱,很容易生病。
“可能是昨晚踢被子着涼了”,我忙自我檢討,以化解雪瑤的不安,“我現在就帶他去醫院,你趕緊繼續上課吧。”
雪瑤感激地衝我點點頭,轉身進了教室。
阿珩抱着小寶到了車上,開車向醫院疾馳而去。我和小寶坐在後座,小寶像只小樹袋熊一樣掛在我的身上,一動也不動。我心酸不已,小寶不生病的時候,是個多麼活潑好動的孩子,在家時除了睡覺,基本就沒有安靜的時候。
這個時候預約不到專家號,阿珩給醫院的熟人打電話,聯繫到了兒科的主任醫師。到醫院後,阿珩依舊抱着小寶,我們直奔兒科。之後就診、抽血、取化驗單……看着他忙前忙後的身影,我拼命抑制住落淚的衝動。好好的一家三口,卻是父子離散,母子不能相認,有情人難成眷屬。我淚眼問天天不語,唯留滿腹荒唐言,一把辛酸淚。
看完醫生後,我把小寶交給阿珩,自己去洗手間。醫院的兒科和婦產科在同一層樓,我出洗手間時,竟見到葉妮雅從婦產科人流室走了出來,她雙手捂着小腹,面色蒼白、目光茫然。那天吃飯時葉妮雅乾嘔的情景在我眼前重現,我是懷孕生子過的人,立即明白她是懷孕了,今天到醫院來做人流。
葉妮雅沒有注意到我,她很快背過身,步履滯重地向着和我相反的方向走去,她的背影孤單而落寞。我對着她遠去的方向發怔,是那個師兄許錚亮的孩子吧,他爲什麼不陪着女朋友來做手術,要上課沒空?怕遭人非議?還是說,那是個不負責任的男人?
“葶葶”,阿珩見我遲遲未回,抱着小寶找來了,“怎麼啦,站在這兒發呆?”
我嘆氣,“上車再說吧。”
小寶的病症被確診爲皰疹性咽炎,是常見的一種病毒性咽炎。醫生開了一大堆藥,我們到樓下藥房取完藥便離開了。
回家的路上,小寶在我懷裡睡着了。我對阿珩說了葉妮雅的事情。阿珩並不認識葉妮雅,但他知道殷振揚有個表妹,和我在同一所學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