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城,綠芙依然和小荷共騎一匹,肖樂看看她們說笑的溫語,心中對這位王妃肅然起敬,她竟擡出一名小姑娘就化解了一場干戈,要不然血濺大街,濫殺無辜,本不是他本意,但想到剛纔,笑着打趣“王妃,王爺要是聽到王妃說他生死不明,一具屍體什麼的,不定是什麼表情呢!”
綠芙一怔,順順風揚起的髮絲,笑道“借他之名而已,你不說,他怎麼知道”
進了安陽城內,情況顯而更糟了,饑民比起前面經過的城鎮更多了幾倍,不是說安陽城門早關,不許難民進入嗎?爲何情況也是如此嚴重?
安陽城內,大街上竟然有餓死之人,屍體就躺在接到,官兵們收拾不及,有的屍體已經發臭,漫天洋溢着一片難忍的臭氣,本來在京城中她聽到的消息是安陽知府怕瘟疫蔓延,緊閉城門,不許人進入,而河南附近就這一個小城是不受瘟疫感染的,而前方經過城鎮,瘟疫已經停止擴散了,這裡的病源從何而來?
傳言不應相差如此之多,這是她見過最嚴重的小城,城本身就不大,難民們全擠到一起,更是難以想象的觸目驚心……加上空氣中蔓延的臭氣……她早上粗粗吃完的米飯幾乎全都吐光了。
沒多久肖樂就回來了,一臉憤憤不平,原來楚景沐路過之城鎮瘟疫漸漸控制,而安陽本身就只有一兩人感染,尚還算潔淨,楚景沐走後三天,知府胞弟侄子一家從中心地帶那邊過來,安陽城門本身就關閉,城外聚集了大批難民,有饑民,有感染瘟疫之人,安陽知府見胞弟侄子一家跪了一地,心有不忍,開門讓他們一家六口進了城門。
結果瘟疫開始在安陽蔓延……楚景沐本身以爲這裡尚算安全,並不留下善於治療瘟疫的醫生在此,又是小城,等到控制之時已經死了將近一千多人……如今病情雖控制住了,可是糧食供應不夠,知府又不肯開倉放糧,城裡城外,幾乎天天有災民暴動。
安陽知府放家人進入之後,城外怨氣沖天,聚集了快一萬的難民,全部從河南中心地帶那邊逃了過來的,得知知府放人進去卻依然緊閉城門,日日在城外鬧事,城門附近也全是難民,造成如今安陽連城門也開不了,一開,難民就猶如江水般涌進……
也就是說,他們被堵在着安陽城內……
綠芙聽後,不怒反笑,眼色全是冷色“既然安陽知府府邸中糧食充足,我們何不到那裡落腳,省得我們今天還要找地方去住”
肖樂這次並不講什麼,一路上,似乎摸透了這王妃的性格,只要她說的,你照做準沒錯……
安陽知府,中年之人,身體微有發福,肖樂一亮出楚王府的軍令,知府馬上哈腰恭恭敬敬地把綠芙迎進了知府之中最高級舒適的廂房……錦繡棉被,華麗紗帳……綠芙冷笑。
這知府院中和外面簡直就是兩個天地,竟還有絲竹之聲圍繞不去,綠芙越發笑得嬌豔……眼底全是冷色。
才坐着休息一會兒,無名就進來,恭敬地頷首,綠芙示意他不用在意肖樂在場,他纔開口“王妃,知府糧倉共有八個,如今七個還是滿的”
“夠多少人吃?”綠芙冷聲問。
“大概夠二千多人”
“天啊,這該死的老匹夫,外面餓死那麼多人,他卻把糧食堆在這裡喂老鼠”奔月尖叫,差點跳了起來。
冰月冷冷地蹙眉,也不滿,恨不得一劍解決了他。而肖樂暗自驚訝,入了知府門後,他一直跟着綠芙,沒見過她吩咐什麼,而無名卻打探好了她要的消息,令他不得不再次審視這四人的關係,幾乎堅不可摧……信任和了解一層扣着一層……
“王妃,要怎麼辦?”冰月問。
“怎麼辦啊……”綠芙輕笑,入了內室,話飄了出來“我睡醒了再說……”
……
等她睡醒,夜幕已降,果真是舒服的一覺,好久沒有睡得如此舒服了,綠芙輕輕地伸了個懶腰……冰月見她醒來,入了內室,說知府備了酒菜爲王妃洗塵……
等她們到了前庭,無名和肖樂已經在那裡,臉色均不善,知府肥胖的身子迎了上來,笑呵呵地請安,一臉諂媚“王妃萬福!請上座”
綠芙掃了一眼飯桌,暗怒其中,外頭難民餓死一推,而他這裡,滿座都是山珍海味,鮑魚鳳爪,燕窩銀耳……雞鴨鵝竟全齊了……
綠芙制止不住自己的怒火高漲,距離她上一次有這種情緒已經有十年了,控制不住那滾滾而上的火焰。
她怎麼吃得下去……
一路走來,外頭的一幕幕,深深地刻在腦海中,向來冷清的心好不容易柔軟了一個角落……那麼多幅觸動人心的情景……
這就是鳳天的官員,領着朝廷俸祿的他在幹什麼?不顧百姓死活,讓親人入城,入城後,城民感染瘟疫也不及時救治,糧倉裡堆了糧食亦不肯開倉……怪不得鳳天皇朝會腐敗至此,連着小城的官員也只知道自個享樂。他們均看不到綠芙的臉,只看到一雙憤怒的大眼……冰月奔月深知她這次是動了怒氣……不是,是狂怒……她們從沒見過的一面。
連相識不久的小荷看着滿桌的佳餚珍饈,都不敢動筷……而知府以爲自己款待不周,連忙一拍手,一羣舞妓從一旁竄出,隨着音樂的悠揚,舞起妖豔的舞……絲竹悠悠,綵衣飄揚,一副盛世樂圖在眼前呈現……綠芙簡直就差點當場翻了桌子……
笑……笑……笑……默唸三遍,她拼命地穩住自己竄動的火氣……
嫌是她不夠生氣似的,知府揚着諂媚的笑,說是讓她在王爺面前說句好話……
綠芙冷笑,她連一句話也沒和楚景沐說過呢……怎麼爲他講好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