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着蘇氏爆出的問題越來越嚴重,股東們強烈要求更換董事長,還有總裁。這是大多數公司出了問題之後一貫的操作方式。
將他們父子兩一起趕出蘇氏集團,蘇天祥怎麼可能接受這個結果?
偏偏在這個時候,警察找上門來,聲稱蘇世勳跟一起綁架案有關,要把人帶回警察局調查。
“警察同志,這是不是哪裡弄錯了?我兒子不可能幹這種事的。”
警察可不跟他廢話,公事公辦的態度,直接把人帶走了。
別人不清楚,蘇世勳自己知道,肯定是他派人去控住方格家人的事情出了問題。
他雖然不是學法律的,可也知道在綁架案裡,幕後指使跟綁架主犯是同罪!一旦罪名成立,他這輩子就徹底完了!
“警察同志,麻煩你等兩分鐘,我跟我父親交代點事情。”
等警察帶着蘇世勳離開之後,蘇天祥連忙給付雅嫺打了電話,讓她趕緊去一趟晨風醫院,找蘇若菲。
蘇若菲剛進醫院的時候,付雅嫺也是去看過她的。
可隨着蘇氏爆出問題,她也在四處奔走,希望平常的夫人外交能派上一點用場,自然就顧不上蘇若菲了。
接到丈夫的電話,得知兒子也有可能要坐牢,付雅嫺真是又焦急又恨。
她平常對蘇若菲再滿意,蘇若菲在她心裡的位置也不可能越過她兒子去。如今兒子爲了蘇若菲竟然有可能坐牢,這可真要了她的命。
現在,蘇若菲在付雅嫺眼裡就是個名副其實的禍害,禍害了自己還不算,還要禍害蘇家,禍害她兒子!
這個該死的掃把星!
但付雅嫺這份心情還不能讓蘇若菲知道,因爲還得哄着她把罪名都攬下來。反正她坐牢是板上釘釘的事情,那多坐兩年也沒什麼差別。
到了病房,付雅嫺才發現,她根本見不到蘇若菲。
蘇若菲現在是犯罪嫌疑人,在警方的監視之下。哪怕就隔着一扇房門,也不是想見就能見的,必須打申請。
付雅嫺跟工作人員說盡好話也沒用,只得失望離開。
蘇若菲在房間裡聽着門外付雅嫺跟警方的對話,更加深刻地體會到了失去自由的滋味。
這還是在醫院,她只是被關在一個房間裡。
等到了監獄裡,好幾號人住在一個狹窄的房間,那些老人沒準還會欺負她這個新人,而且還要踩縫紉機
想到這些,蘇若菲的眼淚就又涌了出來。
恰好這個時候,病房裡的電視機播出了一則現場新聞,說是財富廣場有人跳樓,關鍵時候一個年輕女孩挺身而出,把人給救了。
別人或許認不出來,可蘇若菲一眼就能肯定,那個人就是沈佳音!
多麼諷刺。
她失去了自由,像一隻被關在籠子裡的小鳥。
她最討厭的人卻在外面自由自在地翱翔,大放光彩。
於是,沈佳音又一次因爲見義勇爲進了警察局。
本來她可以不去的,可是那個小姑娘一直緊緊地抓着她的手不肯放。
小姑娘有個好聽的名字,叫安臻。
沈佳音大概能明白她的心思,於是也不忍心拒絕,畢竟好不容易救回來,可別又想不開。
去往警局的路上,安臻猶豫着求證:“你說的那些,是騙我的吧?”
“不,基本都是真的。我現在跟他們斷絕了關係,自己過。”
這也算是,善意的謊言吧。
何況原主經受的,本質上跟這個小姑娘沒有區別,也就不算謊言了。
安臻眼睛一亮:“真的可以嗎?”
“爲什麼不可以?腿長在自己身上,難道誰還能真的綁住你嗎?只有不想離開的心,沒有走不了的人。”
這類孩子大多數都有個共同特點,就是壓抑到了極致,既想離開,又離不開。
就在這反覆跳躍,來回內耗之間,撐不下去了,最終選擇放棄生命。
“那他們沒有找過你嗎?”
“有啊。可那又怎麼樣?他們讓我回去,我就得回去嗎?”
“他們不鬧嗎?”
“鬧就鬧嘛。我要是不爽了,就換個城市繼續生活。咱們祖國九百六十萬平方公里的土地呢,還裝不下一個小小的我嗎?”
安臻沉默,過了一會兒,又猶豫且迷茫地說:“可是,這樣會不會很不孝,沒良心?”
“孩子,你首先是一個人。作爲一個人,你都快活不下去了,你考慮其他的有什麼意義?”
“當家不是家,而是牢籠。當親人不是親人,而是施暴者的時候,我們首先要做的就是遠離,先活下去。”
安臻又好一會兒不說話,估計內心正經歷着天人交戰。
“你那時候是怎麼下定決心的?”
“我們這樣的孩子都有個通病,就是明明知道該離開,不離開就會死,可總是很難狠下心來。因爲他們總是打着爲你好的旗號,於是我們總是抱有幻想,覺得他們是愛我們的,他們有一天會幡然醒悟,所以一次又一次妥協、諒解,又一次次重複原先的折磨、絕望.”
這話簡直說到安臻的心裡去了。
一次次的懷抱希望,又一次次地失望,甚至絕望
“直到有一天,我從高處摔下來,顱腦嚴重受傷躺在重症監護室裡,醫生一度下了病危通知。即便如此,他們對我還是隻有指責。我終於明白,他們不愛我。哪怕我死了,他們也不會真的難過。”
“然後,我遇到了一個人,她告訴我一句話。她說,愛或許有無數種表達的方式,但是,沒有一種愛是用經常性的辱罵和毆打來表達的!絕對沒有!”
安臻身體一震,呆愣愣地望着她好久。
這之後,她一直沉默到了警察局。
人總要自己想通,不然別人說什麼都沒有意義,所以沈佳音也就不再開口。
不久,安臻的父母就來到了警察局。
一對衣着光鮮的中年人。
女人進門第一件事,就是一個箭步衝上去,一記耳光就甩在了安臻臉上,緊接着就是連珠炮一樣的輸出。
“你這是要氣死我啊!說你兩句,你就跳樓自殺,怎麼會有你這麼不懂事的孩子?我真是白養你了!”
“我每天工作忙得像條狗,回到家還要管你,我不累嗎?你以爲我想管你嗎?我做這些,還不是爲了你好?要不是不想讓你以後過得那麼辛苦,我犯得着這樣吃力不討好嗎?”“我罵你,還不是因爲你什麼都做不好?你要是什麼都做好了,我纔不白費這口舌,我又不是個自虐狂!”
“一會兒我就跟警察說,下次你再鬧什麼跳樓,也不用通知我們了。就算通知了,我們也不會來的!”
“有本事你就真跳下去,而不是一次次的做樣子來嚇唬我們!你要真跳了,我們就當沒養過你這個白眼狼!早知道你這麼沒良心良心,當初就不該生你!”
“.”
說到激動的地方,女人還連拍打了幾下安臻的胳膊來發泄情緒。
做爸爸的不僅不阻止,偶爾還添上一句拱火的話。
從頭到尾,沒有擁抱,沒有一句安慰的話,只有讓人窒息的打罵。
當着外人的面尚且如此,可想而知,私下裡只會更加變本加厲。
後來,警察都聽不下去了,於是出口阻止。
“安臻媽媽,你先冷靜一下。來,爸爸媽媽到這邊來,還有些事情需要你們配合。”
“你這個死孩子!真是氣死我了!”
女人又打了一下安臻的後背,然後纔跟着警察去了另一個辦公室。
從頭到尾,沈佳音都沒有出聲。
直到這間辦公室只剩下她們兩個人,她才問了一句:“需要擁抱嗎?”
安臻低着頭不說話,眼淚一滴接一滴掉在地上,卻緊緊地咬着嘴脣沒有發出一點聲音。
沈佳音主動伸出手臂,將小姑娘抱在懷裡。
原先還安靜哭泣的小姑娘,慢慢地開始發出低低的抽泣聲,到後來終於忍不住嗚嗚地哭了起來。瘦弱的身體顫抖得像極了秋風裡的一片小葉子。
“他們生你的時候,並未徵求過你的意見,沒問過你是否願意做他們的孩子。所以,你並不欠他們什麼。相反,他們自私地把你帶到這個世界,卻沒有給你愛和關懷,這是他們的罪過。”
等小姑娘冷靜下來,沈佳音從包裡拿出便籤紙,給她寫上自己的電話號碼。
在號碼下面,她還寫了一句話。
“我知道,你一會兒肯定還是會選擇跟他們回去的。可如果有一天,你覺得再在那個牢籠裡待下去自己真的會死掉,下定決心想要逃離的話,給我打電話。我幫你離開。”
“你不怕嗎?他們會去你家裡還有你單位鬧,可能還會告你。”
這樣的案例,安臻也是見過的。
那是一位好心的老師。她覺得孩子太可憐了,想幫一幫孩子。最後不僅沒能幫到孩子,還把自己的工作給弄丟了。
“我說不怕,你大概率不相信。那麼,你可以試試看。如果你連死都不怕了,還怕試一下嗎?”
沈佳音不知道警察跟安臻的父母說了些什麼,反正他們再次出現的時候,情緒已經冷靜了很多。
可沈佳音看得出來,這種冷靜只是暫時的,因爲他們明顯沒有意識到問題,或者是不願意承認自己有問題。
沒什麼懸念,安臻選擇跟他們回家了。
當車門關上那一刻,她整個人都繃緊了,從身體到大腦神經,都是緊繃繃的。她緊緊地握着手裡的便籤紙,像抓着一根救命稻草。
她剛纔偷偷看過了,除了一串電話號碼,下面還有一句話和一個名字。
沈驕陽。
驕陽似火,是不是可以驅逐所有的陰暗?
還有那一句:愛或許有無數種表達的方式,但是,沒有一種愛是用經常性的辱罵和毆打來表達的!絕對沒有!
“你手裡抓着什麼?”李思韻突然問道。
安臻嚇得一個哆嗦,本能地將手握得更緊。“沒什麼。”
“還敢撒謊了是吧?拿出來!我就看看是什麼東西,如果沒問題,我會還給你。”
安臻沒吱聲,默默地將手壓在大腿下面。
“我讓你拿出來!聽不到是嗎?給我拿出來!”聲音又高了幾個八度,尖銳得嚇人。
安臻縮着身子,還是不吱聲。
見狀,李思韻乾脆上手去搶。
母女就這樣在座位上大戰了一場,最後安臻還是敗下陣來。
李思韻打開揉成一團的便籤紙,讀完那句話之後,臉色立馬變得難看至極。“剛纔跟你一起那個女的給的?”
安臻不說話。
“長得一副狐狸精樣,一看就不是什麼好人,能說出什麼好話來?這種狗屁不通的話,也就騙騙你這種什麼都不懂的小屁孩!我是不知道,不然我剛纔在警察局就罵她一個狗血淋頭,讓她教壞別人的小孩!”
說着就要把便籤紙給撕了。
“不要!”安臻撲上來想把便籤紙搶回去。
李思韻把手舉高,兩下子就把它撕了個粉碎,順手搖下車窗,一把撒在了風裡。
“安臻,我告訴你,你給我好好地把心思放在學習上,別跟不三不四的人來往。讓我發現了,我非打死你不可!我供你吃供你穿,讓你讀書,不是讓你去學壞的!”
“這次模擬考之所以沒考好,肯定就是因爲你的心思散了。好在跟第一名差得不是很遠,好好努力,下次應該就能把第一拿回來了。”
“我知道我說這些你這會都聽不進去,可我都是爲你好,你不要不知好歹。安臻,聽話一點,我是你媽媽,不會害你的。世界上所有的人都可能會害你,但我們不會!”
“你今天整這一出鬧劇,讓我們把臉都丟盡了,我們也原諒你了。你要懂得適可而止,下次不要再鬧了。你不要臉,我們可是要臉的。”
“.”
安臻呆呆地望着窗外,彷彿還能看到那些飄飛在風裡的碎紙片。
母親說了什麼,她一個字也沒聽進去。腦子裡有一個聲音不停地重複着:打開車門跳下車,跳下去就好了
“咔噠”一聲,安臻按下了開鎖鍵,然後慢慢地握住門把。
跳吧,跳下去就解脫了。
“安臻!”
小區有個孩子,小學生,每天過的就是這種讓人窒息的日子。考試只要低於90分,立馬上鞭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