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猛如虎
聽到東方煜的話我並沒有覺得意外,早就知道的事情已經不覺得意外了。
轉過臉我看了一眼東方煜,東方煜卻沒有轉過臉看着我。
“明天我們就回去,我想婉寧了。”我說着轉開了臉,東方煜卻將我一把拉了過去,摟在了懷裡卻一句話不說,也不出聲。
或許這也是一種感激,在我想東方煜的不吭聲就是一種無言的感激。
晚霞下的風徐徐吹來,東方煜轉過臉望着我,愧對的眼神或許他隱藏的很好,可還是被我輕易的看了出來。
既然我已經決定要陪着他走過人生這一程,我又何苦要爲難他,也爲難我自己。
樸美惠終究是已經死過一次的人了,苦苦的強求又是爲了什麼?
蘇偉文已經離開了我,難道說真要爲了已死之人要活着的人左右爲難,受着煎熬麼?如果蘇偉文他還活着,我想他也會贊同現在我的決定。
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我入佛門也有一段時間了,難道連這種膚淺的道理我都參不透麼?
我擁進東方煜的懷裡,目光看向落霞滿天的地方,等待着黎明的來臨!
回去的時候已經繁星點點了,東方煜拉着我的手非要揹着我,似乎這就是他做了什麼虧心事的一種表現,要我突然的發現,東方煜做了什麼虧心事都很容易看出來。
趴在他的身上感覺自己老了很多,覺得這種事情都是年輕人玩的把戲,可被他揹着確實很踏實,踏實的我都睡着了。
閉上雙眼的時候他似乎是說了很多話,可是我卻一句都沒有記住,半睡半醒的只聽見鐺鐺在海邊喊我的聲音,聽見鐺鐺喊着我鈴鈴!
回去東方煜把我送回了房間裡,沈軍豪那邊已經不需要我和東方煜照顧了,所以晚上我和東方煜可以不用過去睡了。
東方煜走後我睜開眼睛看着關上的門口,許久才轉身去睡,東方煜回來的時候身上有着淡淡的酒香,上了牀卻很安靜躺在我身邊,什麼都沒有說過。
那天的晚上東方煜一直都沒睡,躺在我身邊一夜也沒有碰過我一下,但是卻總是轉過臉來看我,雖然我沒有睜開眼睛,也在淺睡,但是我還是知道。
但東方煜雖然是一夜沒睡,早上起來人卻格外的精神爽朗,神采奕奕,看着也要人格外的喜歡,特別是目光看來似笑非笑的樣子,那種似笑非笑的臉要我覺得他都年輕了幾歲,像個二十五六歲的男人,眼神裡都有了活力。
“你和軍豪說我們要回去了麼?”早起我看了一會東方煜才問他,東方煜一邊穿衣服一邊搖了搖頭。
“我去說?”東方煜不說總要有個人說,更何況天下無不散的宴席,早晚都是要離開的,現在沈軍豪也沒什麼事情了,我們也該回去了。
聽我說東方煜隨口說:“不用,一會我告訴軍豪。”
洗漱過後我先去了廚房,做好了早餐去沈軍豪哪裡的時候,沈軍豪和東方煜兩個人已經等在哪裡準備吃飯了,兩個人有說有笑一點都不像是要分別的樣子。
“嫂子今天要回去?”我一進門沈軍豪便看着我問,我答應了一聲。
“多留一天,我想多留你們一天。”沈軍豪很隨意的說,我看向東方煜,東方煜卻什麼都沒說,就這樣我和東方煜多留了一天。
可是要誰都沒想到的是,就因爲多留了這一天,造成了我和東方煜一輩子也無法釋懷的疼痛。
沈軍豪說要給我和東方煜踐行,叫人弄了一桌酒菜,還弄了一些白酒啤酒過來,東方煜他擔心沈軍豪的身體不行,自己喝了很多,沈軍豪卻聽話的沒喝幾滴酒。
人的酒量都是有限的,酒量好不見得不會醉,東方煜就是這樣的一個人,啤酒摻上白酒喝了一個上午,人終於是有點晃晃悠悠的意識不清楚了,我突然覺得有什麼不對的地方,可是等我發現卻什麼都來不及了。
東方煜拉着我的手突然搖着頭,雙眼中隱含着疼痛,似乎是才發現不對勁的地方,可是東方煜的手沒有力氣,人也沒有力氣,看着我的雙眼快速的就模糊了,我就知道酒裡摻了什麼東西。
“軍豪你……”我猛地看向了沈軍豪,沈軍豪卻看着我站了起來,門口快速的進來了十幾個年輕西裝筆領的男人,而這些人卻不是平時我在周圍見到的人。
我突然的站了起來,東方煜軟弱無力的手在我的手上滑落,我卻沒有擔心的看過去,而是雙眼審視着進門的那些人,目光迂迴落在了沈軍豪俊逸的臉上。
“嫂子,得罪了!”沈軍豪淡然的開口,擡起手輕擺了一下,十幾個年輕的男人立刻走了過來,兩個人站在我的身後,幾個人將趴在桌子上軟弱無力的東方煜架了起來。
我快速的看向東方煜,東方煜垂着頭完全沒有意識,一看就知道酒裡是摻了什麼東西,只是我們發現的太晚了。
“我大哥不會有事,我只想要嫂子在這裡等幾天,三天之後我會把大哥安然無恙的給嫂子送回來。”
“你在說什麼?爲什麼要三天之後送回來,你想做什麼?”我看着沈軍豪不容他閃躲,他卻沒有說什麼,用眼神示意人把東方煜帶走,想上前攔住那些人把東方煜帶走,身後的人卻突然的拉住了我的雙臂,要我不能動彈。
“嫂子要是有什麼事情就吩咐燦做,這幾天燦會照顧你。”
“我不要人照顧,你到底要做什麼?”我大聲的朝着沈軍豪問,沈軍豪卻轉身跟着那些人離開了,而我卻連動一動都不能,受制於人。
沈軍豪的背影消失在了門口,身後的人馬上將我放開,恭恭敬敬的走到我的前面和我道了歉:“得罪了,嫂子。”
我看着他們完全的不理會,扒開他們就想要出去,可他們卻轉身去了門口關上門將我關在了房子裡。
“沈軍豪你到底想做什麼?沈軍豪你大哥醒了不會輕饒你,沈……”我大聲的朝着門喊,用力的想要推開房間的門,房間的門卻在外面反鎖上了,牢固的大山一樣,要我怎麼的用力都打不開。
突然想起打電話出去,轉身我拿起了手機想打電話出去,可手機卻每每已撥打都會信號不穩,甚至是完全沒有信號。
我開始坐立不安,焦躁的在房間裡來回的踱步,沈軍豪說三天後就把東方煜送回來給我,可他帶着東方煜去哪了?去做什麼了?做什麼事情非要把東方煜灌醉?
我不是擔心東方煜會出什麼事情,我相信沈軍豪不會害東方煜,可我卻就是不安,一顆心七上八下的上不去下不來。
“燦,燦!”我突然的想起什麼,用力的拍打着門板,燦果然很快就出現了。
“嫂子!”燦在門口答應了我一聲,我馬上覺得有希望了。
“你大哥去哪了?”我在門裡馬上問,燦卻一陣沉默,沉默之後告訴我:“嫂子有什麼事情儘管吩咐我,我隨時都在。”
燦說完去了別處,我馬上大聲的叫燦,燦卻不在理會我了。
“燦,你放我出去。”我在門裡商量着,殘缺沒有開口答應我。
“燦,你大哥到底去了什麼地方?”看到燦開了門我快速的跑了過去,拉住了燦的手臂問,燦卻叫人房間裡的飯菜換下去,換上了熱菜熱飯。
“嫂子,你先吃點東西,等晚一點就知道了。”燦恭恭敬敬的拉着我的手臂,要我去吃東西,而我還哪有心思吃什麼東西。
“你不說我就不吃,看他們回來你怎麼交代?”我用力的甩開了手,朝着燦大聲的喊,燦卻一臉溫潤不氣不怒的看着我。
“嫂子多少的吃一點,豪哥說嫂子要是餓瘦了回來就拿我試問。”燦看着我一臉苦笑的樣子,裝的風輕雲淡什麼事情都沒有,可那雙眼睛卻不願意與我對視。
“放我出去。”我快速的就要去門口,燦卻在身後一把拉住了我,硬是將我按在了椅子上。
“嫂子,別再爲難我了,還是吃點東西。”燦說什麼都不肯說,也不肯放了我,一直就是商量我吃東西,而一連着三天我卻滴水未進,雙眼一直看着門口,希望進來的人會是沈軍豪和東方煜,可三天過去了我還是沒有見他們中的任何一個人。
我有些沒力氣的坐在椅子上,眼睛都不眨一下,房間的門又一次被燦推開了,我看着燦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
然而,燦的身後卻走進來了另一個人,一個要我吃驚更加意外的人。
“大哥……”怎麼也沒想到,進門的人會是冷雲翼,那時候我的心一下就懸了起來,不是擔心冷雲翼是來做什麼,而是擔心東方煜和沈軍豪真的出了事情,若不然兩個人怎麼還沒有回來,冷雲翼又怎麼會出現,今天已經是第四天的早上了,怎麼他們還沒有回來?
我虛弱的站起身,看着冷雲翼邁開步朝着冷雲翼走過去,冷雲翼看着我雙眼深深的凝望,緊鎖着兩條如畫的眉毛,走來的腳步不由的加快了。
“他們呢?”到了冷雲翼的面前我的聲音都沙啞了,不等冷雲翼的回答說出口我的身體就沒力氣的倒在了冷雲翼的懷裡,腦海中一片漆黑什麼都不知道了。
再一次醒過來我已經躺在了一張白色的牀上,睜開眼我皺了皺眉,目及的是白色的房頂,和正在滴着輸液的藥瓶,我突然的被驚醒了一樣,快速的就想要起來,卻被一隻手按住了。
我轉過臉看着身邊的人,竟看見雙眼被矇住的小康。
“小康!”我的聲音有些乾澀,說話都有些喉嚨疼痛,卻還是聯想到了什麼,呼吸都變得困難。
“沈軍豪強行把我綁到了這裡,把眼角膜給了我一隻,他們還真是兄弟,做什麼如出一撤。”小康的語氣明顯的不好,可是握着我的手卻在輕輕的磨挲,要我知道他也不好受。
“他們呢?”這時候我除了關心東方煜和沈軍豪,已經沒有其他的力氣關心別人了。
“在監護室裡,兩個人的狀況都不好,東方煜有排斥反應。”小康的話要我的心咯噔的一下,馬上就要起來,小康卻按住了我不要我起來。
“你去了也是看着,等你有力氣了再去也不遲。”小康攔着我不要我去,可我還是不顧阻攔的去了監護室的外面,不親眼看見他們我不放心。
瞬也跟着小康過來了,一邊要照顧什麼都看不見的小康,一邊要照顧帶着輸液的我,好在一出門就看見了冷雲翼,冷雲翼把輸液瓶直接接了過去。
“推一輛輪椅過來。”冷雲翼吩咐着,瞬馬上去推了輪椅,我坐上去冷雲翼推着我去見了躺在監護室裡的他們。
監護室外坐着邵子華,看到了我邵子華將目光落在了我的身上,許久才轉開看向了監護室裡的他們,冷雲翼將我推過去,我就看着他們,心口隱隱的疼痛,眼角變得溼潤。
東方煜躺在左邊,沈軍豪躺在右邊,兩個人都在睡着,或許說是還在昏迷更加貼切一點。
監護室裡有三個穿着白色大褂的男人正在忙碌,似乎在檢測着什麼,手裡拿着一個本子,一直在看着儀器上面的顯示做着記錄。
“他們什麼時候能出來?”我看了一會擦了擦眼角的淚水,問一旁的冷雲翼。
“今天晚上沈軍豪就會沒事了,捐獻者正常是要比受捐獻者晚一點出來,而且沈軍豪的腎上腺素不穩,需要多一天。
但是東方煜的情況有些特殊,情況不太樂觀,一直有排斥反應出現,如果過了明天晚上他還有排斥反應,就要把眼角膜移除,不然就會永久性的失明。”永久性的失明?
我轉過臉看着冷雲翼,深鎖着眉頭,冷雲翼看了我一眼,淡然的說:“一旦排斥反應達到一定的時間,受捐贈者還沒有接受,最嚴重的後果將影響另外的一隻眼睛,永久性的失明指的是雙眼。”
“雙眼?”我的心像是被誰突然用力的敲了一下,那種疼痛不是很疼,卻在不停的顫抖。
所有的人都沉默了,我轉過臉看着躺在病牀上的東方煜和沈軍豪,沈軍豪是想不欠東方煜什麼,是想替樸美惠把所欠下的東西都還給東方煜,而東方煜卻不願意接受是麼?
看着他們心就酸澀的不舒服,眼睛就會突然的溼潤,爲什麼非要用這種方式,難道說現在這樣不好麼?
那時候我還不明白,爲什麼沈軍豪非要把一切整理成不拖不欠,可是後來明白了,可是卻什麼都晚了。
沈軍豪在當天晚上就醒了,醒了卻沒有馬上離開監護室,而是坐在東方煜的病牀前一動不動的守着。
可能這就是他們兄弟間的一種心靈感應,一個要把眼睛給對方,而另一個用他的方式不肯接受,但是沈軍豪醒了之後東方煜的排斥反應就很快消失了。
沈軍豪甚至沒有說過一句話,可病牀上的東方煜卻突然的沒有了排斥反應。
連醫生都覺得很不可思議,看向我們這裡打了一個已經沒事了的手勢,而我的心那時候卻無比的沉重,不知道東方煜醒了之後會是什麼樣的一種反應。
先出來的是沈軍豪,沈軍豪的雙眼蒙着紗布,卻知道我就在他的身邊。
燦快速的走過去扶着沈軍豪,給沈軍豪引路,沈軍豪卻在轉身的時候轉面向了我,站在那裡雖然是什麼都沒說,可是卻好像有千言萬語在對着我一樣,要我說不出來任何的一句話,心卻無比的痠痛。
沈軍豪轉身走了,邵子華跟着一同走了過去,沈軍豪還打趣的和邵子華開着玩笑,而那一幕卻成了沈軍豪在我記憶裡最深刻的時候。
東方煜在一天後安然無恙的醒了過來,醒過來的第一句話就是問我:“軍豪呢?”
我有些心口發酸,卻還是忍着告訴他:“回去了。”
“嗯。”東方煜竟然就是這樣的表現,我還以爲他會雷霆大怒,或者是會很難過,可是東方煜卻只是安靜的躺在牀上,而就是這樣的東方煜更要我心疼。
我終於能夠明白蘇偉文曾說過的那些話了,他連最好的朋友都不肯說,我從沒有見過他落落寡歡的臉,不會明白他的那種憂傷!
看到躺在病牀上平靜着,淡漠着的東方煜,心口就會被牽扯着的疼,才知道自己瞭解的東方煜還不夠,還太少太少!
冷雲翼過來的時候東方煜還能平靜的躺着,邵子華來的時候東方煜還能夠沒事人的和他說話。
東方煜在醫院裡住了二十六天,將近四個星期,而這四個星期沈軍豪竟然一次都沒有過來看過東方煜。
醫生建議東方煜三個星期拆掉眼睛上的線,所以東方煜在醫院裡多住了幾天。
出院的時候小康和冷雲翼已經離開了醫院,而醫院裡就剩下了邵子華和我兩個人在照顧東方煜,但是出院的那天沈軍豪卻過來接我和東方煜了。
邵子華先一步離開了,就好像他早就知道沈軍豪會過來接我和東方煜一樣,早早的就離開了。
醫院的門口我看到沈軍豪的時候微微的怔愣了一瞬,純黑的一身外套加上一件白色的襯衫,隨意的依靠在車子上,雙臂交叉在胸前,那樣子要人不記得他的雙眼已經什麼都看不見了,特別是當他輕易的知道我和東方煜走出來的那一霎那,我的心竟是破碎的聲音。
身旁的東方煜停頓了一下行走的雙腳,看着站在風中的沈軍豪許久才邁開步走過去,面對着面看着沈軍豪卻一句話沒說。
沈軍豪站直了身體,轉身用修長的手試探着拉開了車門,那時候的我突然的將手擡了起來,怕不爭氣的哭出聲音捂住了自己的嘴。
東方煜淡漠的看了我一眼,轉身大步的去了車上,我拉開了車門上了車。
燦就坐在駕駛上,我們都上了車燦啓動了車子。
車上的我們三個人都沒有說過一句話,而直到車子到了機場也都沒有說過一句話。
車上我靠在東方煜的懷裡,東方煜用手摟着我,雙眼注視着正前方卻一直都不說一句話,臉上並沒有那種憤怒的表情,可是卻也沒有其他任何的表情。
我默默的注視着沈軍豪的那雙眼睛,看上去並沒有什麼平時不一樣的地方,可是我知道他看似明亮的雙眼已經失去了往日的光明。
車子停下東方煜拍了拍我示意我先下車,我推開車門站到了車子外,轉面向了沈軍豪和東方煜兩個人。
“燦,陪你嫂子進去。”不等沈軍豪說什麼,坐在車上的東方煜便先開了口,燦看了一眼後視鏡馬上下了車。
“嫂子。”燦恭恭敬敬的叫了我一聲,手裡提着一個手提包,我一眼就認出了是我和東方煜過來時候帶過來的行李。
看了一眼坐在車裡看向我的沈軍豪,我轉身去了機場裡,燦隨後跟了上來。
我的腳步並不快,但是卻沒有聽見東方煜推開車門的聲音,走進了機場我便找了一個外面看不到的地方站住了。
燦馬上過來和我主動的說話,而我只是轉過臉用含着眼淚的雙眼看了一眼燦,燦便默不作聲的站到了一旁,看到了燦沒有再說什麼,我才轉過臉看向了機場大廳的外面。
車裡的東方煜和沈軍豪並沒有馬上下車,可車子裡的他們似乎也沒有說什麼,坐在這一邊的東方煜一直都很安靜,脣形也沒有動過,所以我能夠確定至少東方煜沒有說什麼。
過了一會東方煜先推開車門下了車,而另一邊的沈軍豪跟着也推開車門下了車,站在這一邊的東方煜並沒有走過去幫沈軍豪什麼忙,而是在下車之後便轉身站在原地看着下車的沈軍豪。
沈軍豪下了車先是關上了車門,轉身看了一眼東方煜繞着車子手放在車子上走到了東方煜的面前,而東方煜就站在原地轉動着雙腳看着沈軍豪走到他的面前。
‘美惠欠你的我都還清了,今天起你就當沒我這個兄弟了,一路順風。’沈軍豪停下了腳步,面朝着看着他的東方煜,雖然是離得遠,沈軍豪也沒有面朝着我說話,可我還是讀懂了沈軍豪的脣形。
看着他們眼裡的淚水就不經意的滑出了眼眶,彷彿整個世界都要支離破碎了一樣,不忍心看着他們面對着面這樣,卻又不願意轉開臉,看着他們別離的一幕。
東方煜什麼也都沒說,轉身大步的朝着機場這裡走來,身後的沈軍豪轉身面朝着東方煜這面,而東方煜的雙眼紅了,轉開臉卻狠狠的咬了咬牙,其他的任何表現都沒有過,甚至都沒有停頓過一下腳步。
沒有人知道東方煜和沈軍豪別離時候的那一幕,在我的心裡沉澱下的是什麼,是心如刀絞的一種疼痛,就好像有一把尖刀狠狠的插入了我的心口,生生的割掉了一塊肉一樣,要我疼起來渾身的顫抖,卻還要裝作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
我突然的轉過了身,大步的朝着另一個地方走去,快速的擦掉了眼角的淚水,裝成了什麼都沒有看見的樣子,大步的走去了安檢的地方。
身後的燦快步的走來,把手裡的行李包給了我。
“嫂子,這是你和煜哥的行李,機票和證件已經放到裡面了,嫂子和煜哥一路順風。”燦說話的時候東方煜在身後走了過來,我接過了行李轉身看向了東方煜,而東方煜的臉上竟然沒有半點難過的表情,可是不知道爲什麼我卻不願意去看他那雙深邃的雙眼。
“煜哥。”燦轉身恭敬的面向東方煜,點着頭,東方煜卻只是淡漠的嗯了一聲。
“煜哥一路順風。”燦又說了一句,東方煜卻看了一眼燦便拉着我走去了安檢處,到了安檢處的時候我回頭看向了燦的地方,卻已經看不見燦了。
安檢的時候東方煜一直面無表情,似乎不願意說話,更像是吃了什麼僵硬的藥物,連眼睛都不願意眨動一下。
飛機上我一直都握着東方煜的手,想要給他一點溫暖,可東方煜卻始終是面無表情的那張臉,雙眼注視着前方,不說話也沒有反應的樣子。
下了飛機我看着將我摟在懷裡的東方煜,竟有一種看見了他的心在流血的感覺。
那時候才知道,原來男人不肯流眼淚是因爲在心在流着血。
本以爲東方煜會帶着我直接回去法國,可要人沒想到的是東方煜竟然帶着我回去了東方家,不但是回去了東方家,當天還住了下來。
只是那天的晚上東方煜卻在我睡着了之後起來了,感覺到身邊的人輕輕的動了一下,我就知道東方煜是想要離開。
其實早就知道東方煜沒有睡着,所以才也跟着一直沒有睡。
輕輕起身的東方煜擡起手給我把被子蓋好,拿了件外套直接離開了房間,走起路來雖然是很輕,可是開門關門不可能一點聲音都沒有。
透過漆黑的房間我看着關上的房間門,聽着門口漸漸遠了的腳步才坐起來,起身我去了房間的外面,結果不費吹灰之力的就在樓下看到了一個人面朝着門口靜坐着的東方煜。
東方煜的身上陪着一件衣服,雙腿交疊着坐在樓下的沙發上,雙手交握在一起……
我看向樓下的時候東方煜就是這個樣子,而我站在樓上二十幾分鍾,東方煜就沒有改變過姿勢。
我站了很久東方煜都沒有發現我,一個人靜坐在無人的沙發上似乎是在回憶着什麼。
又站了一會我就回去了,關上了房門去了牀上。
我也心疼東方煜,也想要過去抱抱他,說些安慰的話給他,只是我卻不知道說些什麼。
深夜的時候東方煜才推開房門回來,上了牀上將我用力的摟在了懷裡,在耳邊告訴我:“疼!”
我突然的一陣僵硬,快速的轉上將東方煜摟住了。
“我知道,我知道!”那一刻心裡佈滿的瘡痍,卻流出了甘甜的淚水。
他終於願意跟我吐露心扉了,終於願意把他的憂傷分給我一點了。
我緊緊的摟着東方煜的身體,東方煜用力的將我抱住了,鋼鐵般的雙臂幾欲要人窒息,那種痛要人窒息,卻嚐到了甘甜的味道。
他就像是一條蛇狠狠的將我盤緊,要將我置於死地一樣,我仰起頭用力的呼吸,卻不肯放開他,仍舊用力的抱緊他,直到他的痛慢慢的變淡,等着他將我慢慢的放開。
只是放開後的那一霎那,他的身體粗暴的就如野獸一樣,來的那麼的突然,那麼的暴躁,甚至不願意給我一點喘氣的機會……
第一次看見他忘我的像一隻兇殘的野獸,可怕的面目猙獰,明明就還是他,卻要我疼的都在哭喊……
他終於是累了,累的睡在了身旁,而臥早已經不知道自己還是活着的了。
可看着睡在懷裡的他,我的心卻踏實了!
吃力的轉身將他摟在懷裡,他將臉貼在我的胸口上,我不禁笑了。
或許這纔是真的他,纔是那個記憶裡的鐺鐺。
脾氣壞,暴躁的那個鐺鐺!
身上有些疼,可有他在我就覺得這一切都不痛了!
我很久才睡着,回憶了很久記憶裡的事情,很多都是關於小時候他打架的事情,就連平時不怎麼想起的一些事情都想起來了。
記得他總是給我講他上學時候的事情,說他喜歡打架,喜歡看着別人給他打的鼻青臉腫的樣子。
以前我都沒有留意這些話,而今天我竟然一股腦的都想了起來,連他動手打了孤兒院裡的那個小朋友我都想了起來。
我睡着了,而且睡得很沉,想着記憶裡的那些事情,身上的痛就不痛了,但是我還是被他的手弄疼了,突然的睜開眼睛醒了。
眼前的一幕我有點吃驚,大清早他手裡拿着消毒用的雙氧水和棉籤,正在給我處理身上被他咬破的地方,因爲疼我輕輕的瑟縮着。
他突然的擡起頭看着我,緊緊的皺着眉毛,好像多不高興,卻什麼也沒有說,只是雙眼的目光緊緊的盯着我看,看得我渾身都有些不自然。
“不不疼了!”我向後縮了縮,打算起來,他卻一把將我按住了,冷冷的目光看了我一眼,卻什麼都沒有說。
我突然的很安靜,看着他慢慢的轉開了臉,不知道該說點什麼。
他的手有些輕顫,手裡的雙氧水都灑在了牀上,滲進被子的雙氧水冰冰涼涼的貼在了身上,我才轉過臉看着他。
“以後不會了。”他像是在道歉,雙眼冷冷的看向了我身上的牙齒印,很彆扭的樣子。
東方煜輕顫的手落在了身上,用沾了雙氧水的棉籤給我處理着被他咬過的傷口,臉上始終沒有什麼表情。
透過射進窗戶的陽光我看着陽光裡的東方煜,不覺得笑了,我是忍不住,卻也說不清楚,總是心裡是在高興。
可能是我也沒有聽過什麼好聽的甜言蜜語,東方煜也沒有認真的和我服過一次軟,以至於他只是和我說一句以後不會了,我就高興地忘乎所以,連笑都控制不住。
東方煜看向我,那種撩起眸子的看着我,讓我的笑聲額然而止,馬上的瞥開了雙眼合上了嘴。
感覺東方煜的目光並沒有什麼變化,說實話有那麼一點點的失落,可是呼吸還是有些不順暢。
東方煜開始給我處理傷口的時候我又忍不住的看向了東方煜,而東方煜總是在不時輕蹙的眉要我忘記了疼,忘記了瑟縮。
東方煜很認真的給我處理着每一個地方的齒痕,前面處理完了便要我轉過去給我處理後面,擔心我趴着剛剛處理過的傷口會疼,東方煜就要我雙手按在牀頭上,半坐在牀上給我處理背上的傷口。
其實最嚴重的就是背上,我雖然是沒有看,但也知道是觸目驚心了,以至於東方煜看到的時候經呼吸有些粗重,手也遲遲沒有擡起來。
肩膀上是最嚴重的地方,而肩膀上的傷口也是處理的最久的一個地方。
東方煜的手抖得厲害,卻不讓我轉過去。
“別動。”東方煜遲遲處理不完,我想轉身要他別處理了,他卻沙啞着要我別動,我輕輕的僵硬裡一下,他的手纔不再抖變得麻利。
“給我唱首歌。”東方煜的聲音突然的很安靜,安靜的有那麼一點不真實,又讓我輕輕的怔愣了一瞬,但過了一會還是唱歌給東方煜聽。
你…從天而降的你落在我的馬背上
如玉的模樣清水般的目光一絲淺笑讓我心發燙
你…頭也不回的你展開你一雙翅膀
尋覓着方向方向在前方一聲嘆息將我一生變涼
你在那萬人中央感受那萬丈容光
看不見你眼睛是否會藏着淚光
我沒有那種力量想忘也終不能忘
只等到漆黑夜晚夢迴那曾經心愛的姑娘
你頭也不回的你展開你一雙翅膀
尋覓着方向方向在前方一聲嘆息將我一生變涼
你在那萬人中央感受那萬丈容光
看不見你眼睛是否會藏着淚光
我沒有那種力量想忘也終不能忘
只等到漆黑夜晚夢迴那曾經心愛……
東方煜的手輕輕的在肩上停頓了一下,聲音低沉:“重唱!”
遲疑了一下我又重新的唱了幾遍,東方煜才把肩上的傷口處理好,轉身下牀找了一套寬鬆的衣服給我,要我先穿上。
看着東方煜我穿上了衣服,而東方煜卻轉身低着頭哼起了我唱的歌。
看上去東方煜像是沒有事了,我的心也總算是放下了,卻沒想到世事無常,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下了樓東方煜和我簡單的吃了點東西,帶着我去看一趟醫院,在醫院裡給我拿了一些消炎的藥物,直接去了邵子華哪裡。
路上東方煜買了一些禮物過去,但我並不是以邵子禾女兒的身份過去,只是以東方煜妻子的身份陪着他去看看他的大哥。
邵家的門口早早的管家就等在了哪裡,進門就看到了正在看着正在修建矮樹的邵子華,手裡拿着一把很大的剪子,經常的看着東方煜拿着在小莊園裡剪枝剪葉,所以一點都不覺得陌生。
邵子華很悠閒的樣子,穿着米色的褲子,白色的家居體恤,看到我和東方煜放下了手裡的剪子,一邊掃着手一邊走向了我們。
“還帶了禮物?”走來的邵子華淡然的掃了一眼管家手裡的東西,看了一眼東方煜,淡淡的目光落在了我的身上。
我淡然的笑了笑,並沒有說什麼話,一旁的東方煜卻說來都來了,還能空手而來。
“你空手來的次數還少麼?”邵子華調侃道,東方煜也不客套隨即就反駁邵子華:“你卻這些?”
邵子華一抹燦然的笑,轉身將東方煜拉了過去,兩個人搭着肩走到了前面,我在他們身後跟着他們,聽他們說起過去的事情。
邵子華留我和東方煜在他那裡吃了飯,因爲是第一次過來的關係,邵子華帶着我參觀了邵家的別墅。
邵家的別墅不是老宅,並沒有什麼我媽媽的痕跡在那裡,但是邵子華還是帶着我去了一間樓上不顯眼的房間裡。
房間的裡面沒有什麼擺設,也沒有什麼值得人看上一眼的紀念品,但是那裡放着一些很久之前的小孩子玩具,其中的一個是一個撥浪鼓。
我看着那個東西就覺得特別的親切,身後拿起來搖了幾下。
“這是我小時候我姐姐給我的東西,是你父親親自放到我手裡的東西。”邵子華的話讓我轉過臉看向了他,許久才說了醫生謝謝。
離開的時候我站在東方煜的身邊,手裡握着撥浪鼓,邵子華要我常回去看看。
上車的時候東方煜看了我一眼,之後便離開了邵子華那裡,而一路上我卻一直都在看着手裡的撥浪鼓。
什麼心思都沒有了,就打算回去,可是想不到的是我和東方煜連中國都沒有走出去就被人劫持了。
車子還不等到東方家,數十輛黑色的車子就出現在了公路上,將整個公路讀的水泄不通,完全的將我和東方煜的車子隔離在了公路上。
我的呼吸突然的一緊,轉過臉看向了身邊的東方煜。
東方煜的目光看着前方擋住了去路的十幾輛車子,又回頭看着後面堵住了退路的十幾輛車子,馬上拿出了手機打算打出去,可還不等手機放在耳邊,十幾紅色的遠紅外小圓點就落在了我的身上,而東方煜的身上卻一條都沒有。
東方煜舉着手機的手慢慢的放下,冷冷的目光注視着車子的前面,似乎在找尋着什麼人。
“一會不管發生什麼事都不許離開我半步。”東方煜的聲音冷了很多,轉過臉雙眼中透着堅毅,更多的是不容拒絕。
“我知道。”看着東方煜我點了點頭,東方煜馬上將我拉過去親了一下,像是要生離死別了一樣,連呼吸都重了。
放開了我東方煜推開了東方煜轉開了臉,以爲東方煜會下車,可東方煜卻沒有。
似乎東方煜知道會發生什麼事情一樣,並沒有下車,而對面擋住了我和東方煜去路的車子突然調轉了車頭開走了,而後面的車隨即啓動了引擎,但是卻沒有開動,而這讓我困惑不解,左右的看着,回頭看着那些車子。
而身旁的東方煜就在這個時候啓動了車子,車子緩慢的跟着前面的車子走了過去。
我看向東方煜東方煜也只是看了我一眼便轉了過了臉去,目光在周圍看着,似乎在看着公路上的引路牌,順着東方煜的目光看去我看到了海棠閣三個字,心口猛地一顫。
“她想做什麼?”我的聲音有些輕顫,可卻不是在害怕樸美惠什麼,經過了這麼多害怕對我而言早已經只是一個辭海里的詞了,我只是一時間無法相信樸美惠會執迷不悔到了這種程度,會不顧一切的捲土重來。
“她想把我們逼到海棠閣去,導航儀上這段路沒有其他的岔路口,她是做好了萬全的準備,想要置我們於死地。”東方煜的聲音除了有點冷,聽不出來其他的情緒,可是我卻能夠感覺到東方煜的無力,不是爲了我們而是爲了沈軍豪。
只是東方煜的一句話卻震驚了我,東方煜說要置我們於死地,而不是一個人,是我們?
轉過臉我竭力平緩着呼吸,看着二十幾輛車子將我和東方煜的車子包圍在一個包圍圈裡,逼着我和東方煜按照他們的路線行駛。
“她還是不肯放過我。”我喃喃自語一般的看着車子前說,東方煜卻沒有回答我的話。
二十分鐘之後車子被逼到了海棠閣的下面,前面的車子全部停下,而後面的車子也都停在了距離二十米的地方,將周圍可能離開的路全部都堵死了。
那些車子上下來了一些人,但是都沒有靠近,而東方煜也沒有什麼遲疑推開了車門。
“別去。”我突然拉住了東方煜的手,不想要東方煜上去,如果說註定了一死,我寧願就死在車裡,哪怕是粉身碎骨,也不願意陪着東方煜去海棠閣上經歷一番不知道多麼難以想象的世界。
可轉過臉的東方煜看着我卻笑了,冷峻的容顏笑起來竟有些生澀,有些無可奈何。
“對不起。”東方煜的聲音有些低低的沙啞,要我突然的怔愣住了,而東方煜就是趁着這個時候把手裡的手機放到了我的身上,這是這麼的一個動作,對方的紅外線就有了異動,一個紅色的小點馬上從我的胸口移到了我的肩上,我只是震驚的一瞬東方煜的手就擋在了我的肩上,一顆子彈無聲的射穿了東方煜的手,卻沒有傷到我。
“啊!”目及東方煜手上流出的鮮紅液體我顫抖着一把握住了東方煜的手,東方煜看着卻只是咬了咬牙,甚至不曾吭一聲。
“她瘋了麼?她是……”
“記住不許離開我半步!”東方煜不等我激動的說完,便轉身下了車,看着東方煜下車我什麼都不顧的下了車,快速的去了東方煜的身邊,看着東方煜用力握住的手,快速的撕開了自己的襯衫,給東方煜的手先纏上。
“走吧!”東方煜左右的看了看,邁開步走向了海棠山上,我除了跟着東方煜沒有其他的方法。
一路上東方煜沒有說過一句話,目光一直在海棠山的周圍看着,似乎是在觀光,又像是在找尋離開的出路。
東方煜的手一直在流着血,可卻沒有聽見東方煜吭一聲,甚至連看一眼自己的手都沒有。
我緊緊的拉着東方煜的手臂,跟着他一步步的走上海棠山,生怕一鬆手他就離開了我,緊緊地拉着他,怕一放手就在也看不見了對方。
東方煜轉過臉看着我,湊過來快速的再我的嘴上啄了一下,朝着我笑。
我抿緊嘴脣,忍不知的想要眼淚在眼眶裡打轉,他卻轉開臉望向了山上,要我看着他硬是將眼淚吞進了肚子裡。
那一路我不記得風景,不記得過往,只記住了一個男人一直的走上山,記住一個男人總是在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