報信的小夥計被伏秋蓮兩個人這麼一看,那眼神好像能燒人一樣,他不自在的閃了下眼神,也有些不好意思,結巴了兩下,小聲道,“不,不是兩位大人,是另外的一個人醒了——”
伏秋蓮和成太太兩個人都有些泄氣。
但也不過是稍稍罷了,可隨即就再次的高興了起來。伏秋蓮看向正要進門去看看的莫大,“你趕緊進去看看,是華安還是誰醒了,如果有什麼需要的你和我說,不管是什麼回頭我想辦法。”
這些人是隨着連清一塊消失不見的。
伏秋蓮覺得自己應該做些什麼,不然她會覺得心裡內疚。
如果不是跟着連清,他們不會出這樣的事。
醒過來的是延風,但內傷很嚴重,也只是醒過來罷了。
不能說話,不能移動。
莫大看着昔日的好兄弟落得這樣,心裡頭酸酸的。
眼圈都紅了,還能恢復嗎?
但也有幾分慶幸,幸好人還活着……
倒是延風,看到莫大長長的鬆了口氣,估計是想說話來着。可問題是他現在出不了聲,動都動不了,急的滿臉通紅,呼吸都跟着粗了起來,看的莫大急的不得了,忙讓他別急,自己猜了幾次之後,他猛的看向牀上的延風,“你是在擔心大人和華安他們嗎?”
看到延風連頭都點不了,不過是眨下眼皮。
莫大用力的閉了下眼,心酸的不得了,可他又怕自家兄弟擔心,安慰着他,“你放心吧,大人和成大人都沒事,還有華安他們幾個也都是好的,就是傷的重了些,要靜養,但命還在。”
聽到這裡,延風臉上鬆了口氣,不過卻又轉了下眼珠。
被他看着的莫大怔了下,趕緊道,“你放心,我沒騙你。剛纔說的話都是真的。”到了現在,看着這兩個屋子裡的傷口,莫大覺得也只有這個能讓他覺得欣慰——
每個人都活着,哪怕是再傷的重,再糟糕的情況。
可最起碼的,楊老大夫說了,都會留下一條命。
相較於前些天的無盡等待,恐惶,甚至是絕望,不管是莫大還是伏秋蓮,真的覺得很好,就這樣就好。伏秋蓮坐在連清的身側,看着一身是傷,鼻青臉腫的連清,眼淚就落了下來。
怎麼就傷成了這樣呢?
連清是半夜醒過來的,伏秋蓮當然是沒在的。
次日一早,聽至消息的伏秋蓮是立馬回了醫館,伏老爺也跟着來了,看到女婿傷成這樣,老爺子也是憤怒的很,可這個地方卻不比老家,他再生氣,沒人脈,成不了事呀。
要知道這被傷的連清可是萬山縣的縣太爺。
這縣太爺都傷了,對方還有什麼怕的?
那邊廂成同知也清醒了過來,不過好像精神上受到了打擊還是什麼,不管成太太怎麼說怎麼問,就是不出聲,躺在那裡一動不動的,成太太哭的呀,還是伏秋蓮過去勸慰了下來。
成同知現在這樣子一看就是精神太過緊張所致。
也只能是讓他慢慢緩過神來了。
儘量的在腦海裡想了一些前世對於心理有陰影的病患是怎麼個法子,伏秋蓮把自己能記起來的都和成太太說了,回頭還得去看連清,就這樣家和醫館來回的跑了幾天,第五天,楊老大夫總算是吐口了,讓他們把人各自弄回家去。
這個時侯連清幾個人多少恢復了些,能半靠在牀上說話,能自己吃東西,華安幾個和連清都被伏秋蓮帶回了家,成太太則抹着淚兒帶走了成同知,楊家醫館總算是清靜了。
楊老大夫坐在椅子上臉色有些複雜,眼底一片幽深。
小藥童笑着上前,“老爺子,連太太剛纔派人付了醫藥費,總共是五百兩銀子,連太太真大方,還給了我們每人二兩銀子的打賞呢,說是這幾天辛苦我們的。”
“唔,給你們的就拿着吧,反正那丫頭現在不缺家。”
楊老爺子沒在意,如歸樓一天的營業額好幾千呢,這幾百兩銀子算什麼,再說,那丫頭可是沒少訛自己的好藥,那些藥丸可是有錢都難買,自己幫她救了這些人,拿幾百兩銀子不算多。
小藥童吐了下舌,笑着走出去忙。
老爺子坐在椅子上,眉頭不知不覺就皺了起來,不知道怎麼回事,他總覺得事情有點不對勁,好像有什麼被他給忽略了,可到底是怎麼回事?他心裡又找不到一丁點的頭緒。
喝了口茶,他覺得自己這感覺挺奇怪的。
連清他們是真的沒有生命危險,楊家救活了縣太爺。應該是一樁好事來着,自己怎麼會覺得不安呢?他搖搖頭,就聽外頭有人說話,你這脈把錯了,她是虛脈,不要能是喜脈——
脈,把脈……
這兩個字在楊老爺子腦海裡閃過,他猛不丁的怔了一下。
脈?
回到家,莫大幾個親自去前院客房安置延風幾個,伏秋蓮則帶了小廝和冬雨幾個安置連清,伏老爺看着連地都不能下,進屋都是人擡進去的連清,張了張嘴沒出聲。
人不是這樣奇怪的,以前吧,他就想着把連清找回來就好。
可現在人回來了,他又想着千萬得好好的。
他女兒還年輕着呢,可不能和個落下殘疾的人一塊生活呀。
一個婦道人家,帶着兩個孩子,再一個不能自處的男人?
這日子得過的多苦呀。
伏老爺心疼自己的女兒。
家裡有五六個傷重的病人,都是需要好好休息,休養的,連廚房裡的飯都直接開起了病號竈,而且伏秋蓮是直接吩咐劉媽媽,不用省錢,連清吃什麼客房的幾個就吃什麼。
那些人是因爲他們家纔出的事,她不能讓他們寒了心。
伏老爺也贊成這樣,不管怎麼說,應該好好照顧他們幾個的。
連清帶着傷回家,把辰哥兒着實嚇了一下。
伏秋蓮可是一直和他說,連清是出去辦事的。要好久纔回來。到時侯肯定給他帶好玩的,然後回來再陪他好好的玩,可現在,自家老爹帶着傷回來了,辰哥兒看着連清小嘴一咧就哭了。
“嗚嗚,爹爹,你疼不疼?”
連清半靠在榻上,身後墊了個軟枕,幫着辰哥兒擦去眼淚,笑,“爹爹只是受了點傷,有點累了,過幾天就會好的。辰哥兒不哭呀,你現在是男子漢,不能哭的。”
“嗯,我不哭。我要保護爹爹,孃親,還有小妹妹。”
“好。”
和辰哥兒說了會話,連清就有些氣喘,旁邊伏秋蓮看的心疼,趕緊讓辰哥兒出去,“乖,去和冬雪姐姐她們玩去,讓你爹爹好好的歇着,等你爹爹病好了,陪辰哥兒去逛街。”
“真的嗎?”
“真的,到時侯辰哥兒想買什麼都可以。”
辰哥兒小臉上全是興奮,明亮的大眼轉着,點頭朝外走出去,屋子裡,伏秋蓮笑咪咪的看着連清,“你呀,可不能一味的寵着他,男孩子得嚴管,對了,你累了吧,趕緊歇着。”
“好,我睡一會。”連清也覺得自己有些累,朝着伏秋蓮虛弱的笑了一下,慢慢的躺下去,沒一會就傳來淺淺的呼吸聲,看着他靜靜的樣子,伏秋蓮咬下脣,擡頭望天,半響才把眼淚給逼回去。
如果是以前,哪裡能這麼快就說睡就睡的?
身子很虛,甚至失了元氣和根本。
所以,才說一會話就覺得累,閉上眼就能睡着吧。
在屋子裡坐了一夫,看着連清是睡熟了,伏秋蓮悄悄的走出來,外頭冬雨迎上來,“太太您要去哪?奴婢扶您。”
“走,去前頭看看。”
伏秋蓮每天都會過去看一下延風和華安幾個,雖然能動,但他們兩個還不如連清,連清還能坐,偶爾說上幾句話,但華安他們幾個卻是手腳都是斷的,還好是被發現時才斷了沒多久。
楊老大夫又擅長外科,才能保證他們的腿腳。
可除了這些,他們幾個是內傷外傷一大堆。
能沒有危及到生命,真的只能說,是老天爺的眷顧。
莫大剛好過來看華安幾個,知道他們好好的,也就放了心,才轉身呢,就看到站在門口的伏秋蓮一行,他趕緊笑着行了禮,“太太您來了?”
“嗯,怎麼樣,他們幾個今天還好?”伏秋蓮邊說邊走了進來,沒讓冬雨幾個進來,病人的房子呢,不過她往裡走了一步,莫大卻是直接就攔下了,“才換了藥,太太您還是別進來的好。”
因爲楊老大夫親自過來給他們幾個換藥,當着莫大的面叮囑過伏秋蓮和幾個丫頭,有些藥是會對伏秋蓮的身子有損的,讓她不能進來,雖然不知道這次的藥效如何,但莫大卻還是覺得保險些好。
莫大這麼一說,冬雨幾個立馬提起了心,“太太,您還是別進了,您若是不放心,請莫大和您說說情況啊,不是才換了藥麼,華安他們肯定不會有事的。”
莫大點頭,“他們才換了藥,真的沒事,太太您放心。”頓了一下,莫大一臉的笑,“如果有事,或是有需要什麼,屬下一定會和您說的。”
“嗯,那好,他們要是想吃什麼只管和劉媽媽說,千萬別委屈了自己,你和他們說,我是真把他們當成家人一樣看待的。”
伏秋蓮的話莫大信,冬雨她們幾個也信。
因爲她真的就是這麼做的,對屋裡頭的幾個傷者,對莫大他們,對冬雨這些人,她能爲她們做的,能想到的都去想,去做,不會吝嗇半點。
在外頭院子裡走了會,有小廝來報,劉太太來了。
伏秋蓮笑盈盈的走回屋子裡,才坐下呢,劉太太就掀起簾子走了進來,看到伏秋蓮先瞅了下她的臉色,發現比之前段時間好了不少,總算是放下了心,“你呀,這臉上總算是有點血色了兒。”
前段時間那小臉臘黃的,看的她都心驚。
“好了,你怎的這個時侯過來,我不是和你說過,讓安哥兒在這裡用午飯就好?”如今安哥兒和辰哥兒一塊開蒙,兩個小傢伙感情好,伏秋蓮自然是欣慰的,中午留安哥兒用飯她真沒覺得怎樣。
不過就是一頓飯罷了。
劉太太也笑,“你家裡這幾個病人,還要伺侯他,我是怕你這裡忙不過來,再說,我不是有空麼,要是沒空你讓我來接我也不接的。”
兩人在這裡說笑着,外頭傳來小孩子的腳步聲,伏秋蓮笑着抿了口花茶,看向劉太太,“瞧,來了。”
“是呀,還好我來的巧。”
辰哥兒和安哥兒兩個一前一後跑進來,安哥兒還要小一些,邁門坎沒那麼利落,可看着辰哥兒一溜就過去了,小傢伙也不肯服輸,直接擡腳要邁過去,沒想到他矮了點,一個腿沒邁過來,小身子一晃,照着地下就栽過去。
還好他後頭的小丫頭眼疾手快,一把拽住他。
嚇的劉太太臉都白了,偏他還在那裡咧着嘴笑個不停,氣的劉太太在他小臉上輕輕捏了一下,沒心沒肺的,也不知道這性子隨了誰!牽了兒子的手,劉太太也沒留,徑自和伏秋蓮告辭。
“我下午再送他過來,你就別送了。”
“嗯,你們路上小心些。”
劉媽媽親自幫着伏秋蓮送走了劉太太母子,回過頭和伏秋蓮說了一句,去了廚房準備午飯,伏秋蓮自己則和辰哥兒在外頭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話,最後,小傢伙咬咬脣,看着伏秋蓮是一臉欲言又止,伏秋蓮覺得挺奇怪的,掀了掀眉毛,“是不是有話想要說?”
“孃親,爹爹還要多久好呀,是不是爹爹不能好了?”
伏秋蓮端着茶盅的手一緊,瞪了眼辰哥兒,“胡說,這話誰和你說的,我不是和你說過麼,等過段時間你爹爹好了,咱們一塊上街玩去,難道你不信你娘我的話?”
“我,我沒有不信——”辰哥兒垂下了頭,小臉上滿是委屈,“可爹爹都病了好長時間了啊,都不下牀的。”
“那你和孃親說,你是聽誰說的爹爹不能好了?”
“我,我是聽人議論的,我擔心——”
伏秋蓮抿了下脣,把手裡的茶盅放下,輕輕的拍着兒子的頭,一臉溫柔的笑,“你放心,你爹爹一定會好的。”
“真的?”辰哥兒瞪大了眼,有點像不安的小兔子。
伏秋蓮失笑,伸手在他腦門上輕輕彈一下,“你不信孃親?”
辰哥兒重重的點頭,“信。”
母子兩人在一塊說了會話,辰哥兒畢竟是個孩子,難過也好,傷心也好,不過就是那一眨眼的工夫,馬上就好,這不沒過了一會,在伏秋蓮跟前又坐不住了,直接就跑去了外頭的院子裡。
冬雨趕緊去追,“哥兒您等等,別跑,小心摔了。”
伏秋蓮在屋子裡就笑,冬雨和辰哥兒倒是玩到一塊去了。
屋子裡連清睡醒,冬雪捧了煎好的藥走進來,伏秋蓮讓她端進去,劉媽媽走進來,二話不說把伏秋蓮和冬雪都趕了出去,“這裡有我呢,冬雪你扶了太太一塊出去。”
冬雪扶着伏秋蓮走出去,她們兩個都以爲劉媽媽是怕藥性傷到伏秋蓮和肚子裡的孩子,卻不知道劉媽媽想的更多——如今姑娘這個樣子自然是不能服侍連清的,都說患難見真情。
雖然她不覺得冬雪幾個是別有用心,靠不住的。
可萬一呢?
劉媽媽可不想拿這人性這個虛無飄渺的東西來賭。
所以,她凡事都親力親爲!
連清坐起來,對着劉媽媽感激的笑,“有勞媽媽。”
wωw▪Tтká n▪Сo
此刻距離連清他們回來已經有七天,雖然多少恢復了些,但還是瘦的厲害,眼睛彷彿都佝了,看人時好像帶着幾分幽幽的味道,看的劉媽媽也是覺得心頭髮酸,“姑爺別說這些,您能平安回來,就是老奴做什麼都是應該的。”
“嗯,我知道媽媽你的衷心。”
喝了藥,連清靠在那裡和劉媽媽說話,當然了,也不過就是說了幾句話連清就沒了力氣,他現在的身子真的是很差,虛弱的很,就因爲這個,伏秋蓮是問都沒敢問連清失蹤的事。
人都回來了,也不用急在這一時。
劉媽媽幫着連清躺下,自己出了屋子,外頭伏秋蓮和辰哥兒正在說笑,伏秋蓮隔着門和連清說了幾句話,小花廳裡冬雨幾個已經擺好了午飯,一家人用罷飯,伏秋蓮喝茶,辰哥兒坐在一側解九連環,玩了一會工夫就困了,伏秋蓮哄着他才睡下,外頭就有人回話,說是衛主薄和衙門裡的一些人到了。
衛主薄可是來了好幾次,都被她給攔下了。
沒想到今天又來了……
伏秋蓮就笑了笑,看了眼連清,知道他沒睡,掂記着衙門裡的事,可又怕他精神不濟,問過他之後伏秋蓮看向一旁等着的小廝,“去把衛大人他們請過來吧。”
“是的,太太。”
小廝轉身離去,伏秋蓮則起身幫着連清整理了下頭髮,衣領,把他身後的靠枕重新弄了下,讓他靠的舒服些,“我知道你這些天一直掂記着衙門裡頭的事,所以你讓他們來也就來,但不許說太久的話,不然我可不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