幹清宮正殿,老六哭聲嘹亮,震耳欲聾。
“別哭了,別他孃的嚎喪了!你老子還沒死呢。”朱元璋被吵得頭疼,沒好氣道:“再把你母……狼招來,老子揍你兩頓!”
“哦……”老六的哭聲戛然而止。
“他孃的,明明是個愣種,學人裝什麼慫包?!”朱元璋不禁罵道:“伱連你老子都不怕,這世上還有能嚇哭你的人?”
“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時啊,爹。”老六鼻孔吹泡泡,哭訴道:
“兒子是憋屈的哇!那些殺千刀的江南大戶,明明家家戶戶都在搞海貿,卻抓住手脖子都不認!還有那些江南出來的書生輩,動輒鼓譟禁絕通番,根本就不是爲了以杜寇患,而是要讓他們獨佔海貿之利!”
“江南的大戶,和那些江南的儒生,根本就是一夥的!”朱元璋眼明心亮,一臉揶揄道:“朝廷裡也有大佬給他們當靠山。你當自己是親王了,就能隨便拿捏他麼?現在知道自己還太嫩了吧,小子?”
說完,朱老闆幸災樂禍的大笑起來。
“那些人勾結一氣,純爲了一己私利。心裡根本就沒有爹你這個皇上,大明這個國家,還有天下的老百姓!”老六不遺餘力的上眼藥。
“沒有老百姓怎麼講?”朱元璋淡淡問道:“老百姓還用他們管?”
“因爲他們口口聲聲爲民請命,卻爲了自家的利益,不讓朝廷獲得市舶收入!朝廷就只能從百姓身上找補,最後最能苦一苦百姓!”老六氣憤道:“普通百姓收入最少,負擔最重,不就是他們害的麼?!
“最可氣的是,他們明明私慾橫流、卑鄙無恥,卻總是化身道德衛士,把自己打扮成潔白無瑕的白蓮花!不管發生什麼事,錯的都是別人,自己一點錯沒有!只要別人觸犯他們的利益,他們就會跳腳大罵!卻不直說你觸犯到他的利益了,而總是用道德攻擊你!
“他們用比對自己嚴格一萬倍的標準,尋找你身上的缺點,然後放大它,把你噴成十惡不赦的人渣,讓你萬劫不復,就再沒人能觸犯他們利益了!”
“這就叫滿嘴仁義道德、一肚子男盜女娼!表面上正氣凜然,背後卻骯髒齷齪!”老六越說越激動,甚至都帶出了吊宗皇帝那句名言:“所以說——天下書生皆可殺!”
“你小子,這是惹不得啊。”朱元璋聞言大笑道:“人家不過是聲討了你幾句,你就要把他人家全殺光。”
“我只是說可殺,沒說要殺……”朱楨不想給大哥留下壞印象,便糾正道:“就像人說‘該死’,這是個形容詞,不是動詞。”
“不,咱代天賞罰,該殺的就要殺,不然對不該殺的不公平。”朱元璋卻淡淡道:“該死的就得死,留着也是禍害。”
“爹,老六還小哩……”太子聞言苦笑道:“他理解不了你這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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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刑具取來了,太子從老吳手中接過荊條,試探問道:“還打麼?要不算了吧,這事兒老六也怪委屈的。”
“他都擺好姿勢了,不打不浪費感情麼?”朱元璋卻一把奪過荊條,開始熱身道:“就當活動活動,消化消化食兒吧。”
“……”太子就很無語。
老六更是心裡狂罵,聽聽老賊說的這是人話麼?
“爹,還是先等等吧。”太子勸道:“那陸仲和到底怎麼回事兒,還沒查清楚呢……”
朱元璋揮了幾下,都被太子擋住,他便瞪眼道:“你先出去,影響老子發揮了。”
“爹……”
“出去!”
太子只好給了老六一個‘要堅強’的眼神,然後無奈退出去。
殿門一關上,裡頭便傳出啪啪的皮鞭聲、老六的慘叫聲,聽得太子嘆氣連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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幹清殿內。
朱元璋連抽了二十下,才俯下身子,對哭得涕淚橫流的老六道:
“小子,知道爹爲什麼打你麼?”
“因爲我,我要把人給煮了……”老六哭道。
“錯。”朱元璋卻搖搖頭,伸手給了他青紫一片,肉嘟嘟的翹臀一巴掌道:
“爹是給你長個教訓——你都把那姓陸的架到鍋上蒸了,爲什麼最後又把他放下來?”
“唉,孩兒知……啊?”老六登時懵圈了。
“你應該直接把他丟到鍋裡去,明白了麼?”朱元璋沉聲道:“爹打你,就是因爲你放過他了。”
“啊……”
“你給我記住了。不想當那個壞人,就別裝壞人。裝了壞人,就做個真壞人。”朱元璋便教導他道:
“因爲甭管是裝壞人,還是真壞人,別人都會罵你是壞人的。與其做個假壞人被冤枉,還不如當個真壞人來的划算。”
“有道理。”老六不由點頭。
“好比這次。像你那樣只是裝腔作勢、威脅一下,只會得到一個仇家,一頂殘暴的帽子。但你當時殺掉他,就只會得個殘暴的名聲,卻少了一個仇家。還能震懾住一大批人,哪個划算?”
“殺了他划算。”老六老老實實道。
“對麼。你那樣對那姓陸的,就已經徹底得罪他了。那就不該再放他回去,不然他一定會報復的。”朱元璋沉聲道:“別以爲你身爲親王,就不怕報復。就是條瘋狗,冷不丁從衚衕裡竄出來,咬你一口,也夠你難受的。”
“嗯嗯,還可能有狂犬病。”老六終於認識到自己的錯誤了。“我既然得罪了他,就該把他打死,不給他反咬一口的機會。”
“不只是他,還有他全家……”朱元璋介紹自己的經驗道:“所有會因此記恨你的人,所有有可能爲他報仇的人,統統都要幹掉,不給他們報復你的機會。這樣你在世上的敵人才會越來越少,而不是越來越多……”
“我艹……”朱楨不禁咋舌。“這麼狠絕的麼?”
“就是這麼狠絕。”朱元璋淡淡道:“記住了,成年人的世界,就是這樣的殘酷。這是你死我活的鬥爭,不是小孩子過家家,要想讓大明少死人,只有多殺人,把所有反對你的人都殺掉,就沒有再敢反對你的人了,也就不用再殺人了。”
說着他給老六扯上褲子蓋住腚道:
“你不是要管市舶司麼?不敢殺人怎麼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