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珂內心滿是愧疚,吵鬧着要見弈凡,許是大病初癒,虛弱的奶娃娃沒一會便折騰的沒有氣力,伏在皇長孫蕭焱的懷中睡着了……
蕭焱眼見這出鬧劇,無奈的扯出一抹苦笑,看着懷裡的小人兒,心底有種叫擔憂的情緒滋長,不自覺摟緊了些。心下卻在思忖,毀容?那日究竟發生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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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蕭弈凡眼見初瑤自殘的場面,心知這丫頭不止盲了雙眼,那一摔鐵定還遺留了其他後遺症,但是太醫卻是沒有明講……
背身思忖,弈凡站立了很久,道“阿硯,替我辦件事……”
睿王派親信傳話,壓恆澤四年之事,救長公主之女一命……太醫院的總判院士宋從醫太醫便是那個得到口諭的人。自爲初瑤郡主看診歸來,宋太醫一直提心吊膽地過着,擔憂着初瑤郡主的病,更加擔憂着自己的腦袋。五十歲的老太醫了,這宮中混的日子越久,知道的事情越多,便越是活不久……
誰都知道睿王爺行事狠厲,就算是對待自己的親外甥女都不曾手軟過,睿王當日在長門殿重罰初瑤郡主一事在宮中早已傳得沸沸揚揚,朝臣們原以爲睿王爺性情溫吞、是隻軟柿子,但自從那件事之後,再也沒人敢看輕弈凡了。
今時今日的睿王,主動提起恆澤四年的往事,若是追究恐怕非但是他這條老命保不住,還得拖累了全家上下數十口人命。
巳時三刻,弈凡突然造訪,宋太醫始料不及,從御藥房出來,就戰戰兢兢地跪倒在弈凡面前。
“睿王殿下千歲!”
“免禮。”
那日約是與初瑤郡主爭執了太久,弈凡原本整齊的髮髻有些凌亂,幾縷黑髮披散了下來,映着他如雪的肌膚,月白色頎長的袍子,映着這御藥房裡暗紅色的書案,漠然望向那滾着金色流蘇的紅色簾幕,隨即又垂下眼眸,注視着木屐下繪着金色雲紋的紅色地毯,啓脣,意味深長道:“這御藥房倒是像模像樣,卻沒個像模像樣的太醫……”
“殿下恕罪!”宋太醫彷彿猜透了弈凡的來意,朝着他叩了兩個響頭,連聲道,“老臣無能,願辭去太醫院提點一職,告老還鄉。”
“你不該叫宋從醫,該改名叫宋技窮。”少年冷哧一聲,絲毫沒有給宋太醫留半點情面,又道,“醫術不精也就罷了,膽子也不夠大,難怪恆澤四年你給皇后娘娘用的也只是假紅花……”
“睿王殿下恕罪!”宋從醫見少年提到恆澤四年一事,方纔站起來又撲通一聲朝着他直直跪了下去,額頭磕在堅硬的青石板上,暗灰色的塵土染了滿臉,狼狽非常。
“恆澤四年的事,皇后娘娘尚不清楚,倘若本王將此事捅出去,你也是見識過她的手段的。到時候且不說你的項上人頭,你宋氏一族數十條人命都要爲你陪葬!”弈凡是極少威脅人的,但他能感覺得到,宋從醫是受了他人的指使,在救治初瑤郡主一事上,並沒有盡全力。
姜皇后是弈凡的生母,自己的母親,沒有人比他更瞭解。姜皇后若是得知當年的真相,別說是千刀萬剮,就算人彘,那種極端的刑罰,母親也做得出!他真是不願見母親做出那些傷天害理的事,這纔將當年的實情壓了下來……即便是父皇,也被蒙在鼓中。
“睿王殿下若是要了老臣的性命,老臣無法可說,但當年的事,老臣的親人全然不知情……老臣只希望,睿王殿下可以手下留情,放他們一條生路。”
“本王以爲,”弈凡皺了眉,乾裂的薄脣抿了抿,“你該明白‘一損俱損,一榮俱榮’的道理。初瑤郡主是姜皇后的掌心寶,倘若你治好了她,本王必定保你一家安康。”
“可……”
宋從醫還想說些什麼,卻被弈凡立馬打斷。
“機會只有一次,看你能否抓住。”
宋從醫長嘆了一聲,又道:“好吧,老臣儘量一試。初瑤郡主的雙眼致盲,除卻眼盲,她的頭部受到了劇烈的撞擊,有血塊淤積其中,倘若不盡快想辦法驅除血塊,恐有性命之憂……”
宋從醫面色爲難,焦灼地望着少年,卻不敢開口。
“有話快說,救人要緊。”弈凡真擔心初瑤會再次因爲難以忍受疼痛,尋短見以求痛快。
“活血化瘀的藥,老臣這裡多的是,但郡主傷得是額頭,且致以眼盲,一般的藥自然是用不得了,須佐以止痛良方方可入藥。”
“缺什麼直說。”少年好看的眉頭早已擰成一團。
“缺一味血薇脂。血薇脂長在司幽國的空桑山上,那裡常年積雪,冬夏不分。早前司幽與我大胤和親,其使節曾以兩支血薇脂做聘禮送來大胤。陛下將其中一支贈與了瑜妃娘娘;另一支則贈與了姜皇后。”
“這個簡單,本王找母后要來便是!”少年的表情幾番變化,終於在聽到“姜皇后”三個字後再度轉晴。
“並非王爺想得那麼簡單。當年前往司幽國和親的便是姜皇后的侄孫女姜雲歌的姐姐姜芸芷,兩姐妹感情極好卻被迫分離,皇后娘娘疼愛小妹雲歌,便將那株血薇脂贈與了她。宮妃中也曾有人尋過血薇脂,但姜雲歌年幼且脾氣怪異,無人得逞。”宋從醫記得兩年前也曾有人因此無藥可醫致死。
“姜雲歌……”少年默默唸了一聲這個極爲耳熟的名字,眼睫翕動了一下,隨即便轉身離開了太醫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