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兒跟沈捷離開了豹子崗,帶着三大車的東西,大有一去不返的架勢。接下來,凌波離家出走了,沒有幾天,沐清風也帶着幾個人,就匆匆的離開了。問他去哪裡,也沒有搭理她,就這樣翻身上馬,揚鞭而去。
站在山寨的門口,目送着丈夫遠去的背影,桃兒的心裡很不是滋味。到底是從什麼時候開始,一向視她如珍寶一般的丈夫,也對她不太滿意了?
莫非,她真的錯了麼?不!她沒有錯,許悠然比凌波的父親還要大,又不能生養,還是個流放犯人!他有什麼資格,娶她貌美如花的寶貝女兒?
安靜和柴曜遠遠的站在一棵烏桕樹下,看着自己的女兒桃兒,百般的滋味在心頭。
這個女兒,她這樣下去,總有一天,會徹底失去沐清風的歡心。要知道,沈捷可是沐清風以前的主子,也是生死與共的兄弟,又曾經是沈捷手下的將士。他對沈捷的那份感情,非常深厚也非常的特別,可不是一般人可以比的。
桃兒這樣踐踏沈捷的妻子,那不是存心讓沈捷跟沐清風生分麼?沐清風是個有情有義的男人,他斷不會因爲一個女人,就跟自己過去的恩人、主子和元帥生了嫌隙,甚至是斷絕來往!
當然了,他也不會休棄或者虐待桃兒,但是卻極有可能冷落她,最終跟她無話可說,同牀異夢。如果是這樣的結果的話,可不是他們所樂見的,那樣的話幾個孩子的前程也會受到很大的影響!
沒有了杏兒跟沈捷的全力支持,無私的幫助,桃兒一家到底還能走多遠?無論是在京城,還是在這東北,周圍的人對桃兒一家好,除了有一點沐清風的面子之外,基本上來說,大家看的都是杏兒和沈捷的面子!
這幾年,可不就是靠沈捷的力量,大家才得以有了安穩的、衣食無憂的好日子麼?沒有了沈捷,大家如今依然會受到皇家密探的監控,依然得在淺水灣住那狹小簡陋的小木屋,過着狩獵、採集、耕種的苦日子。
沈捷的力量,正是漁晚山莊。
不過,漁晚山莊對於大家來說,是一個秘密,除了杏兒一家知道之外,也就只有柴曜和安靜知道一些。桃兒、許悠然、沐清風,都並不知道,這是杏兒跟柴曜的秘密,伯父柴亮在西南漁晚山莊住了幾年,也只知道那是沈捷置辦的一個隱秘的避難之地。13acv。
沒有人能夠對某一個人予取予求,永遠的爲她付出,但是她自己卻不願意爲對方付出些許的代價。
柴曜心思百轉,想着要找一個合適的機會,跟大女兒桃兒好好分說分說這個道理。不要以爲杏兒是她的妹妹,就對杏兒予取予求,卻不想着要回報杏兒一二。不回報也就罷了,竟然還要恩將仇報,有一點不順心,就對杏兒心懷恨意,出口辱罵誣陷和冤枉!
這樣下去,是相當危險的,總有一天,會把姐妹之間的那一點情分,給消耗殆盡。杏兒雖然和善,雖然重情重義,雖然大度,但是她也是個不能受辱之人!金銀財寶方面,她可以吃虧,但是當她的人格和尊嚴受到挑戰的時候,她卻不是個可以退讓的人!
桃兒跟杏兒姐妹一場,在一起三十多年了,竟然還沒有深刻的意識到這一點,實在是可悲可嘆!
柴曜閉上雙眼,眼前交替的閃過桃兒跟杏兒的面容,他從未跟今天這般,看得這麼的清晰:桃兒燦爛的笑臉上,隱約帶着一絲算計,一絲驕傲和自得;而杏兒淡淡的笑容,是那麼的雲淡風輕,乾淨得就跟山間的清泉一般,讓人如沐春風。
淚水,頓時從柴曜的眼中奔涌而出。
良久,他才平靜下來,抹去眼中的淚水,對安靜道:“他娘,曠兒和闊兒那邊,你得時常照應一下。縫縫補補的,還有每天的吃食,你最好親自關照一下。兩個半大的小子,爹孃都不在身邊,怪可憐的。”
安靜就笑着應下:“好!我知道了!今天就讓他們過來家裡吃飯,我再把巧竹兩口子派過去,幫忙打理畫竹堂的事情。”
畫竹堂,是杏兒一家住宅新取的名字。
柴安的家叫翠竹堂,淳王的家叫紫竹堂,柴達的家叫水竹堂,安靜和柴曜住的地方,則叫墨竹堂,桃兒的家叫青竹堂。幾家人連成一片,格局都差不多,基本上都是三進的宅院。
柴安和淳王,如今是豹子崗書院的夫子;柴達則是田園農莊東北區的總管事,一個月裡有十來天,會住在縣城裡的柴府,方便管理田園農莊旗下的五個分號。
孩子們都成親了,安靜就主動提出大家分開住,隔三差五的,一起聚一下餐。這樣,就挺好的,大家都能過得安生一點,沒有那麼多的矛盾。杏兒是從現代社會穿越過來的人,自然舉雙手贊同母親的提議,這樣也是爲大家好。
距離產生美,遠的香,近的臭。
果然,一大家的人都和和氣氣的,從未有過口角和勾心鬥角的煩心事發生。幾年下來,也就是桃兒大罵杏兒的這一回事,可把衆人都嚇呆了。
柴達從隔壁縣回來,找了一圈,發現二姐和二姐夫找不見。得知了事情的真相,氣得火冒三丈,直接跑去了大姐家裡,二話不說,就數落了一番。
“大姐,你說說你,都三十六歲的人了,兒子都可以娶媳『婦』了!你怎麼年紀越大,越不着四六呢?小的時候,弟弟還覺得,你是個很好的大姐!”
桃兒一聽,頓時大怒:“你們一個個的,都來指責我!我可是大姐,就算有什麼做得不對的地方,也用不着這樣吧?更何況,我並沒有什麼錯!做錯事情的人,心懷不軌的人,你不去罵,你瞎了眼睛了不成?!”
豈有此理!還有沒有天理啊?!
柴達氣得差點就要吐血:“你,你實在太讓人失望了!你好好想一想,鄭汐如今過的是什麼日子?如果你不怕有一天,也落個衆叛親離的下場,那就使勁的作吧!”
鄭汐?沈睿的母親?被沈翰休掉了的那個女人?!她如今雖然也是豐衣足食,住着一座二進的小院,身邊也有兩個丫鬟,兩個婆子侍候,也不缺銀子花。可是,兒女們都不親近她,除了過年過節,還有她生病的時候,她住的那座宅子還算熱鬧一點。其餘的時候,都是冷冷清清的,連個鄰居都不去串門。
桃兒就不禁打了一個冷顫。
不!那樣的日子,她不想過!
如果有一天,丈夫跟她離心離德,兒女對她冷淡漠視,鄰居們也跟她沒有來往,她絕對承受不住!果真那樣的話,簡直就是生不如死!
她的氣焰很快就被打壓了下去,再也不敢說杏兒的不是,柴達又狠狠的數落了她幾句,當即拂袖而去。
這個姐姐,實在是太讓他失望了!
在家住了幾天,好好的休整了一下,他就決定去找杏兒。
這天晚飯之後,他讓妻子收拾行李物品,自己坐在了書桌前給柴堅、柴勇寫信。一邊寫,一邊跟妻子說:“我打算明天就去桃花谷找一下二姐,曠兒和闊兒兩個還是孩子,你多關照一下。吃的喝的穿的,不要讓兩個孩子隨便湊合,最好接到家裡來住!實在不願意來,中午那一頓你就做好了,就讓上官溪來拿,不要讓丫環送,免得惹出什麼齷齪事來!”
上官溪,是上官木的弟弟,也是沈曠的書童,今年九歲了。
彩霞好笑的道:“我知道了,不會讓那些丫鬟有那個機會,去勾*引曠兒和闊兒的!如果兩個孩子不願意過來吃午飯,我讓顧嬤嬤帶着上官溪,親自送飯過去就是了!”
柴達歉疚的道:“辛苦你了,如今家裡『亂』糟糟的,也幸好有你在,我才放心去找杏兒姐姐。”又深深的嘆息:“二姐看着是個堅強的人,可是她再怎麼說,也是個女子。在內心裡,還是有柔弱的一面,作爲弟弟,我得去安慰一下,跟她談談心,讓她知道不是所有的兄弟姐妹都是白眼狼,讓她覺得親人之間還是有溫暖的。”
“我知道,二姐確實不容易,這麼些年以來,她受累了!尤其是在封爲郡主之前,她確實相當的不容易,家裡差不多都是靠她在支撐和打拼。換了我,一定早就倒下了,哪裡還能置辦下那麼大的一份家業,並依靠自己的力量被封爲了郡主!”
彩霞說着,眼裡隱隱的有了點點的淚光,聲音就不禁有點哽咽:“二姐她,實在是太可憐了!爲了柴家『操』碎了心,大姐還那樣對她,不過就是幫凌波轉達了一下心意,也沒有做什麼傷害了誰的事情,她竟然會那樣六親不認,實在讓我覺得心寒。日後,你這個大姐,我不敢跟她太親近了,害怕有一天,她也會像傷害二姐那樣傷害我。”
說着,就忍不住淚如雨下,既是爲杏兒感動難過,又是對將來跟桃兒的相處,忽然心驚膽寒了起來。
柴達連忙放下手中寫信的筆,大步上前,將她緊擁入懷:“別傷心,一切都會好起來的,杏兒姐姐是個心寬的女子。桃兒姐姐也不是不可救『藥』之人,只是在關於丈夫和孩子的事情上,會犯糊塗。在其他的方面,其實都挺好的,挺冷靜的!”
或許,等桃兒年紀大了,就會懂事一點。
柴達在心裡嘆息着,自我安慰着。
彩霞嗚嗚的哭了:“我,我就是心疼杏兒姐姐。多好的人啊,竟然被自己嫡親的大姐這樣冤枉,這樣辱罵!”
柴達深深的嘆息:是啊,外人這樣也就罷了,大可以一笑置之。被自己一直放在心坎上的親人這樣對待,只要是個人,都會傷心難過,都會難以釋懷。彩霞都這麼難過了,那麼作爲當事人的杏兒姐姐,該會傷心成什麼樣子呢?
柴達努力將差點奪眶而出的淚水,給硬是憋了回去,心被一下又一下的,狠狠的揪住。
樺樹縣。
柴慶春帶着妻子兒女等人,跋山涉水,不遠萬里,經過了數個月的奔波,終於來到了目的地。
一路走來,侍衛火棘早已打探清楚,泰知行泰大人,如今是樺樹縣的縣令大人。因爲如此,柴慶春這才改變主意,沒有直接去投奔杏兒,而是轉而來找泰大人。畢竟,去縣衙找人,還是相對要容易,也比較牢靠一點。
泰大人正在升堂審案,侍衛隊長泰東來中途進來,跟他耳語了幾句,泰大人心裡微微一怔,面上卻分毫不『露』,只是低聲說了句:“好好安置,我很快就去見他們。”
泰東來躬身退下,領命而去。
今天的案子,案情並不複雜,只是其中的一方是個賴皮。泰大人心中有事,被這賴皮的胡攪蠻纏弄得耐心盡失,忍不住拍案而起,將案子速戰速決。
那賴皮屬於誣告,按照安瀾國的律法,得杖刑二十大板到五十大板。那賴皮公然咆哮公堂,泰大人不堪其擾,大手一揮,厲聲喝道:“杖刑五十大板!”
直接就給了最高的責罰。
賴皮嚇得魂飛魄散,磕頭如搗:“大人啊,小的願意用銀子來抵罪,請大人饒恕小的一次。”五十板打下去,他還不得去了半條命?
泰大人懶得理睬,站了起來,作勢要走。
賴皮連忙大喊:“大人啊,小的願意繳納五千兩銀子的罰銀,請大人手下留情啊!”
泰大人停下腳步,銳利的目光冷冷的掃了賴皮一眼,沉聲喝道:“既然如此,那就減輕刑罰,就打二十大板吧!罰銀,就交三千兩好了!”
賴皮恐懼的大哭了起來:“哎呀,我的娘嘞!二十大板啊,屁股都要開花了!”哭天抹淚的懇求:“大人啊,小的願意出一萬兩銀子,請大人饒恕小的一次。小的不想捱打啊!”
泰大人冷哼,不怒而威:“你給本縣住嘴!再嚎一聲,就打五十大板!你給再多的銀子,二十大板,也是在所難免!否則的話,律法要來何用?豈不是專門針對窮苦的老百姓的?!”
哎喲我的親孃啊!要了老命了!
賴皮被嚇得用手一把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將那到了嘴邊的嚎哭聲,硬生生的憋了回去。
“退堂!”泰大人用力的一派驚堂木。
“威武!”殺威棒齊齊頓在地上,營造了一種極其威嚴的氣氛,偌大的公堂頓時鴉雀無聲。
賴皮阿三被拖了下去,還沒有出公堂,就嚇得『尿』了褲子。
泰大人搖搖頭,仰首闊步的去了後衙。
衆人忍不住鬨堂大笑。
兒沈崗着馬。賴皮阿三從此臭名遠揚,無論去到哪裡,都被人指指點點。過去那些跟在他屁股後面『亂』轉的紈絝,再也不把他放在眼裡,都以是他的朋友爲恥。他無顏見人,也混不下去了,不得不滾出了樺樹縣,去了幾百裡之外的鄉下老家。
後衙,是一座三進的宅子,又分爲正院、東跨院和西跨院。泰大人一家住在正院,正院又分爲前院和後院,前院有三間正房,東西廂房各兩間,後院的結構也差不多。泰大人一家,住在後院,會客室、泰大人的書房,還有客房,就設在前院。
幾個來客,早已沐浴更衣過了,甚至還吃了一碗湯麪。此時,正在會客室喝茶,等待着主人的到來。女眷,則被泰夫人熱情的迎去後院的小花廳,盛情款待。
來者的身份,泰東來非常清楚,就跟泰夫人簡略的說了一下。泰夫人洛如蓮在樺樹村住過幾年,早已聽梅兒提起過來者,自然不敢怠慢。
來者,到底是誰?
泰大人腳底生風的走進了會客室,一眼就認出了那個四十多歲的男人,激動得眼眶都溼潤了:“柴兄,好久不見,甚是想念啊!”
這一聲“柴兄”,讓柴慶春的心徹底的落地了。
很好,泰大人依然如故,一點都沒有變!還是他印象中那個爽朗、正直、氣度非凡的大人,看來大家的決定,非常的正確。
“泰大人,給你添麻煩了!收留我們,不要緊吧?”
雖然很想留下,但是將心比心,柴慶春不知道泰大人的處境到底如何,覺得還是問清楚比較好。越是熟人,越是好友,就越是不能給對方添麻煩。大不了,在這裡休整一天,就直奔豹子崗,去找杏兒就是了!
泰大人笑着擺手:“無妨,無需擔心,儘管留下來!你這樣的人才,我求之不得,歡迎之至!”
兩人淚眼相對,熱絡的交談着,淚中帶笑。
泰東來依照泰大人的指示,樺樹村和棗樹村都送了口信,請幾個跟柴慶春交好的人來相見。
說話間,就到了晚飯時分。
泰大人設宴款待,柴勇、崔『潮』生、梅兒、沐荷風、老族長、老里正(就是靠山屯的里正和柴氏家族的族長),還有柴勇、崔『潮』生的兒女也都來了。
女眷們被泰夫人迎去了後院。
梅兒跟柴慶春的妻子方氏翟氏關係不錯,分別多年,在這樣的場景相見,兩人忍不住抱頭痛哭了一場。泰夫人也陪着落淚。
場面,悲傷又溫馨。
---汗噠噠,明後天補更。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