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子的消息只說在路上,墨問估摸着大約還要等上好幾日,哪知九月廿一一大早,墨問正在處理公務,就聽人匆匆來報說婧公主一行已經到了城門口。
墨問慌忙站起來,差點打翻了手邊的茶盞,這幫兔崽子竟現在纔來告訴他,他的妻今日歸來,他若是沒能及時去接她,她會不會以爲他揹着她搞什麼幺蛾子?
忙讓人擡去城門口,行至城中最繁華的街口,轎子便再也擡不進去了,百姓們擠在道路兩旁,將所有的路堵了個水泄不通。墨問只得下轎,隨從撥開人羣,他擠過去,就看到寬闊的大道那頭他的妻端坐在馬背上,以不疾不徐的速度朝內城而來,與離開時一樣,她的身後跟隨着大隊的人馬,高揚的東興日月同輝盤龍旗幟迎風招展……
然而,還是有很多與離開時不一樣的地方,她身上的盔甲髒了,她的臉黑了不少,從前嬌嫩的肌膚因爲風吹日曬而變得有些粗糙,呈略深的麥色,她明亮的雙眸比之前更爲成沉穩,再沒有人一眼看過去以爲她是個不諳世事嬌弱不堪的公主。
墨問站在人羣裡看着,竟忘了朝前再邁一步,不自禁彎起脣角笑了起來,他心裡有一種吾家嬌妻初長成的欣慰和自豪,真想告訴周圍這些看熱鬧的人,馬背上那個最美麗的小女人是他的妻。
墨問笑着笑着,餘光一瞥,看到對面的路邊一道紅色的錦袍,身邊還有個男人朝着前行的隊伍揮手,紅衣男人自然是司徒赫,揮手叫喚的是黎戍,黎戍身後還有半個矮小的紅色影子。
“婧小白!婧小白!這裡!這裡啊!”黎戍笑嘻嘻地高聲喊。
百里婧順着聲音的方向朝前看去,就看到了黎戍和司徒赫,她笑起來,驅馬躍過去,欣喜地喚道:“赫!黎戍!”
不在的時候想念,在的時候黎戍又不忘損她,他皺着眉誇張地咧着嘴道:“呀,婧小白,你現在黑得跟塊炭似的!”
百里婧正想拿鞭子抽他,一言未發的司徒赫卻走上前來,張開雙臂接她:“婧小白,下來。”
百里婧當着所有人的面毫不介意地跳進他懷裡,在司徒赫的攙扶下站穩腳,抱怨道:“赫,你怎麼知道我腿疼?騎了這些天的馬,兩條腿硬得都邁不開了,我不好意思說……”
司徒赫臉上的刀疤猙獰地橫着,看到她驚訝的樣子,麥色的皮膚上綻開不變的笑容,他擡手敲了敲她的頭:“婧小白,你纔去戰場多久,跟我比起老道來了?我能不知道?”
百里婧躲閃着大笑:“赫,我錯了,我錯了……”
“婧小白,你黑了,但是長胖了。”司徒赫鳳目深深道。
百里婧哼道:“赫,你的胳膊比秤砣還準,每次都那麼篤定說我胖了還是瘦了,我纔不信!”
司徒赫只笑不語。
“傷好點了麼?”百里婧撫上他臉上的疤痕,心疼地問道。
“嗯,差不多全好了,秋獵當日你要的生辰禮物我勢在必得。”司徒赫笑了,摘下她的手不鬆不緊地握着,每一句都叫她安心。
“行了,行了!你們倆夠了啊!”黎戍忽然橫插一腳,將司徒赫和百里婧分開,擋在百里婧跟前俯視着她道:“我說啊,這些年你們兩兄妹還沒膩歪夠,讓老百姓瞧見了還以爲這位是婧駙馬呢!一年大,二年小的,像不像話!”
司徒赫笑臉微微一僵,百里婧卻作勢用手中的鞭子去打黎戍,笑罵道:“黎戍,你嘴裡還是吐不出象牙來!”
黎戍逃開兩步,忽然想起來道:“咦?說真的,婧小白回來了,怎麼不見婧駙馬來接?連我家小狐狸都來了,這婧駙馬太不靠譜了啊!媳婦兒娶回家就算完了?這麼大的場面,一點都不貼心!”
百里婧也覺得奇怪,照理說也不應該,連大西北那麼遠的地方墨問都尋去了,不可能連她回來他都不知道。她掃視着路邊形形色色的百姓,自言自語道:“會不會生病了?”
黎戍搗搗司徒赫,嘀咕道:“婧小白完了,一點都不懷疑那婧駙馬會有花花腸子,以婧駙馬如今的地位,趁婧小白不在養幾隻溫順的小綿羊也不是不可能……”
“他敢!”司徒赫驟然打斷他。
黎戍立刻閉了嘴,他也不過是說說而已,見司徒赫反應這麼大,黎戍撇開頭繼續嘀咕道:“應該是不敢……”一轉頭看到他家小狐狸站在一邊,黎戍神色微變,揮了揮手道:“小狐狸,快去碧波閣看看酒菜,這場面擠死了,沒啥意思,快去!”
黎狸搖搖頭,不肯走。
這時,只聽“噗通”一聲,一道高大的身影陡然從被封鎖的主街道旁跌了出來,護衛軍持長槍上前呵斥他:“婧公主殿下歸來,百姓避讓,你居然敢攔着道兒?不想活了麼!”
這麼大的動靜立刻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只見那人一身藏青色的袍子,尷尬地擡起頭,一張臉蒼白無血色,一看便知是久病之人。
見那人是個病秧子,護衛軍收了長槍,很無奈道:“快走開!待會兒讓人看到了,可不管你有沒有病,照樣當亂黨處置!”
“墨問?”百里婧遠遠看到那個被護衛軍擋住了半個身影的人,她忙快步走了過去。
護衛軍聽見腳步聲,忙回頭行禮,解釋道:“婧公主,這個人……”
“墨問。”百里婧沒理他,徑直上前扶起跌倒的那個病秧子,拍着他衣服上的灰塵道:“你怎麼一個人來了?摔傷了沒有?”
一聽到這個名字,護衛軍士兵嚇得立刻跪地,難以置信道:“小人有眼不識泰山,不知婧駙馬駕到,罪該萬死!”
看熱鬧的人羣見百里婧奔過去本來就靜了下來,護衛兵這一聲喊更是讓滿場寂靜,黎戍好笑地看着不遠處的墨問,對司徒赫道:“嘖嘖,婧駙馬這招實在是高,一摔成名啊這是!”
墨問確實是一不做二不休,看到他們幾人聊得正歡,根本看不到他,他索性就摔出來算了。這下與大興的百姓都結結實實見了個面,誰都不會再把剛纔與他的妻舉止親密的司徒赫當成是婧駙馬了。摔就摔了,他什麼臉沒丟過,爬起來便是,他纔不會真的要死要活。
聽見他的妻關切的問,墨問苦着臉在她的手心寫:“小瘋子,你這麼英俊地回來,我卻狼狽地丟了你的臉,你且罰我吧。”
其實,以墨問如今的地位,誰人聽到他的名字都會肅然起敬,即便看到他如此孱弱的身子與想象中差距甚大,卻也符合他一貫病秧子的名聲,所以百姓們驚訝過後都跪下了,口中喚着婧駙馬和婧公主萬福等吉利話。
百里婧嘆氣,手指在他的額頭上點了點,嗔怪道:“人這麼多,你要是擠不進來就回去等我,我都已經入了城門了,難道還不會回相府麼?笨蛋!”
回相府?墨問一聽這句,頓時就心不在焉了,他的妻是在暗示他什麼嗎?她已經準備好了?
“墨問?怎麼了?”百里婧見他眼神飄忽,皺眉問道。
墨問回神,沙啞地乾咳了一聲,在她手心寫道:“你回來,無論多大風多大雨我都會去接你。我想比任何人都早一點看到你。”寫完,他傾身在她的額頭印下一吻。
其實是因爲她穿着鎧甲戴着頭盔,只露出半張小臉,他想吻那張小嘴不大容易,因此才作罷。
正你儂我儂,黎戍等人已經走了過來,親衛中有人提醒道:“婧公主,陛下和皇后娘娘正在宮中等候,您是不是該……”
百里婧忙退出墨問的懷抱,對司徒赫等人道:“赫,我要先入宮面聖,你送墨問回去吧,他一個人冒冒失失的,只怕待會兒百姓一散,又被擠着了。”
司徒赫看了墨問一眼,淡笑着應:“好。”
墨問依依不捨地攥着她的手,想了想,還是咬牙寫了:“婧兒,早點回來,我想你。”這是夫君獨一無二的權力,他不用太可惜了。
百里婧不知聽懂他的暗示沒有,點了點頭就鬆了手,瀟灑利落地跨上馬背,徑直朝宮城奔去。司徒赫、墨問等人只得退到一邊去,這是在面聖之前最親密的人迎接的儀式,與城門處的百姓一起最先見到心心念唸的歸人。
“我在碧波閣設了宴,歡迎婧小白回來,婧駙馬也賞個臉一同去吧?”黎戍看着遠去的軍隊,笑對墨問道。
墨問心裡哪還有什麼宴會,全是他的妻,還沒回應,司徒赫卻對他道:“婧小白纔回來,長途跋涉,腿疼,腰疼,肯定渾身都不舒服,你讓府裡給她準備熱水泡一泡。大西北的風沙大,又冷,這三個月她吃慣了軍中的乾糧,脾胃應該不大好,乍回到江南,氣候也難以適應,讓太醫開個方子調養調養……”
司徒赫說話的時候一臉認真,鳳目也十分平靜:“你爲人夫,是她這一生最親密的依靠,婧小白向來不懂照顧自己,你應負起爲人夫君的責任,不該只想着自己快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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