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城紫雲公寓樓前,一輛深灰轎車緩緩駛入,不一會,從車上下來一個樣貌俊秀的年輕男子,徑直走進樓中。
這幢洋樓因久未住人,略顯蕭條。室外花園裡花木瘋長,及膝的草葉四處蔓生,覆蓋了通往後院的石徑。
時值9月初,陽臺上的茉莉開了一季,已逐漸凋零,殘落的花瓣在窗沿鋪了厚厚一層,一陣風過,白色花瓣簌簌而落,紛紛揚揚掉在樓前含苞待放的白蘭樹上,爲那一樹芬芳增添了一抹別樣的亮色。
被綠衣環繞且鮮有生人進出的洋樓此時卻大門半開,寬敞明亮的一樓大客廳內,它的主人正端端正正地坐在環形沙發裡。
“涵風,你終於回來了。”俊秀男子邁着大步走到他的眼前,語氣和神色都難掩激動之情。
洛涵風看到來人,忙放下手中茶杯,起身相迎。兩人像兄弟般握手相擁,寒暄片刻之後,才各自在沙發中坐下。
“事情果然像你所說的一樣。自從那天你打電話過來之後,我就暗中深入調查,發現集團內部的流動資金正在大片地流失。”
洛涵風認真地聽着如林的彙報,沉思片刻,才問:“你統計出具體的數目了嗎?”
如林臉上露出凝重的憂色,頓了頓,艱難地說:“恐怕,已經超出2000萬了。”
洛涵風面色沉靜,目光卻變得幽暗,沒想到他們的動作如此之快,幾天之內,跟小儷所調查出的數據已經相隔千里了。
“需要我馬上回去揭穿陰謀,阻止他們的行動嗎?”如林有些急不可耐。
“先不要打草驚蛇。”洛涵風的視線從門前慌亂的雜草中收回,疾言厲色地說,“我倒要看看,他們究竟有多大的胃口。”
“可是再這樣下去,洛氏集團很快就要被他們掏空了,目前已經有兩個重要的項目因爲資金的缺口無法正常運作,我真的不敢想象……”
“現在的當務之急,是收集他們作案的證據。所以,你必須趕快回去,把這段日子以來,每一筆經過鄭叔和青叔的手流出去的資金都查清楚,包括項目的名稱和資金的流向。有必要的話,可以找小儷幫忙,她是我們的人,你可以放心使用。”
看到洛涵風神情一派鎮定,處事井然有序,如林一顆提着的心終於放下幾分,鄭重地點了點頭,“知道了,我這就回去着手調查。”
“還有……”如林正要起身,一隻手突地被洛涵風攥住,回頭一看,他眸中的神色十分沉重,語氣竟也有些吞吐,好一會兒,才緩緩說道,“我爸爸他,現在情況怎麼樣?”
如林嘆了口氣,“董事長自從那天心臟病發之後,就一直昏迷不醒,好在醫生說已經度過了危險期,只要能醒過來,就會逐漸康復,可問題是……”
“我知道了。”洛涵風突然打斷了如林的陳述,“你可以走了。不過你要記住,目前,我交代你去辦的這件事情誰都不能透露,包括宇!”
如林沉默地點頭,事關重大,他當然知道宇和這樁事情之間的複雜牽扯,一面是兄弟朋友,另一面卻是自己的父親,的確是左右爲難。
況且此刻是敵人放鬆戒備之時,也是他們收集證據的最佳時刻,在風雨暴發之前,爲了洛氏,爲了涵風,爲了這最後一搏,他不得不選擇隱瞞。
見如林已經徹底明白了其中的道理,洛涵風才放心地讓他出門。
如林大步走到門口像是想起了什麼,突然回頭問他:“姝安呢,她沒有跟你一起回來嗎?”
洛涵風的眼中漫開一絲笑意,意味深長地說:“她剛剛出去了,所以我纔會叫你過來,我可不想她擔心。”
如林這纔會意地一笑,接着問道:“需要我把阿郎和強子從洛園叫到這裡來保護你們嗎?”
“暫時不用,我不想因此而讓洛園的人知道我們已經回到雲城。”
如林低頭深思,終是有所領悟,這才與他告別,走出大門。
不一會兒,深灰轎車又緩緩駛出了紫雲公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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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姝安剛剛回到雲城的第二天,竟然在紫雲公寓裡接到了顧俊生打來的電話,原已十分意外。誰想到,他的目的竟然是想約她單獨見面,且必須瞞着洛涵風。如此匪夷所思的要求,她原想一口拒絕,卻因他一句“如果你不想看到洛氏集團一朝瓦解,落入外人手中,就必須馬上來見我。”
白姝安知道顧俊生此言不虛,如今的洛氏集團的確已經岌岌可危。倘若這世間還存在一個可以挽救洛氏的人,除了名揚海外的著名珠寶商顧庭浩的兒子顧俊生以外,恐怕再也找不出第二個了。
想到這裡,白姝安再也顧不上質問顧俊生究竟是怎樣得知她回了雲城,又是怎樣得知了洛氏內部的一切機密,就向洛涵風託辭出門置辦些生活用品,便匆匆地出了門。
此時在紫雲公寓附近的一家西式酒店內,白姝安在侍者的帶領下,走進了七樓的一間貴賓套房內。
酒紅牆邊,寬大的落地玻璃窗前,一個挺拔的身影面朝室外連綿起伏的高樓大廈,正獨自屹立。
房門窗門緊閉,把這一方繁華隔絕在內,太過寂靜的氛圍,卻讓她原本就有些糾結的心變得更加地緊張不安。
小心翼翼地沿着鑲金描花的長絨地毯,一步步向着那個巋然不動的身影走去。
“你從什麼時候開始,變得這樣怕我,不想見我了?”
有些生冷的語氣,從不遠處的窗邊飄來。
她突然愣住,腳步一歪,撞在牀尾的長形皮凳子上,身體微微一個踉蹌,差點跌倒在牀邊。
漠然轉身的面容,往日陽光般的笑容早已不在,只存了一雙冷冽的眸子,淡淡地望着她。
她努力地穩住身體,露出一個牽強的笑容,心中不勝感慨,曾幾何時,她將他當做知己好友,爲了那份僅屬於他們之間的心靈交流,她曾以誠相待,不惜與他分享心底最深處的秘密。
可是,究竟是從什麼時候開始,他看向自己的目光不再溫暖,那彎美好的月牙亦不再爲她而綻放光彩。
恍恍惚惚中,她終於想起來了,那一日在若旻哥的病房裡,他帶着李心竹和顧雨欣前來,那一日他的目光便是如此的清冷。
於是,將笑容收起,語氣中難掩譏誚:“雖然我到現在還不明白,你今天爲什麼要把我單獨約到這裡。但是有件事我不吐不快,如果你是因爲李心竹和雨欣的事才一直記恨着我,我沒有任何怨言。的確,那事是我做的,是我鼓動李心竹去尋找若旻哥的。你難道不知道,雨欣是若旻哥的孩子嗎,我這樣做,也是爲了……”
“住口!”顧俊生突然目露兇光,說話間,高大的身體竟已逼到了她的眼前,她退無可退,竟一下子栽倒在背後的大牀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