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爾鐵諾歷五六八年一月雷因斯稷下王都。
“現在的情形已經很明白,沒有你的掩護,單單憑我們的實力,是攻不破稷下城的。”
夜已頗深,白天行與一衆高階將領開會商議,在一輪冗長而沒有結果的討論後,白天行繼續進行他這幾天以來一直努力的工作,說服己方唯一能影響戰局的高手自願參戰。
“我要說的話只有一句。我的工作只是當保鏢,要我超值勞動,就付我加班費,莫名其妙就要我上陣打天位戰,我腦子有問題嗎?”
韓特一口否決白天行的鼓動,他這堅持沒錢不辦事的原則,令白天行苦惱不已。當初是擔心蘭斯洛一方憑藉天位實力,於萬軍中進行刺殺,所以才聘韓特做爲護衛,但根據這些時日來的觀察,蘭斯洛一方應該已經完全放棄刺殺的計畫,那聘來這個備而不用的護衛,簡直是經濟上的大錢坑,沒法使用在戰場上,卻每日要付他大筆金錢……
可恨的是,縱然相信蘭斯洛等人不會採取暗殺手段,但爲了那萬分之一的可能性,白天行終究不敢將韓特解僱,只能任他開價。
但是戰局總不能這樣一直拖下去,雖然評估起來,最後稷下城一定會被攻破,卻絕非一年半載之內能夠見功,事長生變,對於白天行是絕對的不利,因此他只好費盡心思,說服韓特免費出擊。
“那個僞王這樣侮辱你,你能夠忍受嗎?身爲一名武者,你怎麼能夠讓他這樣地侮辱你?”
“在戰場上用言語刺激對手,這是很平常的戰術吧!這麼在乎別人的辱罵,我很懷疑你身爲一軍之帥的氣量啊。”韓特搖頭道:“與其說那是侮辱,你不給錢就想叫我做事,這纔是對我職業精神的重大侮辱咧!”
“不用分得這麼清楚吧!我們現在同處一條船上,是利益共同體,就應該同舟共濟,我如果戰敗了,你也沒好處啊!”
“唷!真是抱歉喔,我一直認爲我們只是單純的契約關係,你付錢我辦事。”韓特哂道“誰和你是利益共同體啊?你的船沉了,我拍拍屁股就走人,關我什麼事?”
對於韓特擺明“老子只是愛錢,其他什麼都不管”的傲慢姿態,白天行幾乎氣得臉色發青,卻只恨偏偏拿他沒辦法,如果己方陣營中有武力等同於韓特的人,就不至於任他如此囂張了……
這點韓特又怎會不明白,所以他才把握獨家生意的機會,儘量地訛詐撈錢。對他來說,此次來到雷因斯,只是爲了找一個能好好修練七神絕的地方,有理想的對手、優厚的薪水,來進修自身武功。和蘭斯洛對戰,主要是實測自己進步的程度,若有機會可以殺死對方,他不會放過,可是要正面對拼,以自身的極度重傷,甚至是同歸於盡來換取對方生命,這是他打死都不幹的。
雙方的交談沒有共識,這場會議多半又要開個通宵,旁邊的將領們也幫不上忙,一個個面露尷尬神色,看着白天行賣力交涉,而韓特一副困得要睡的模樣,自顧自地掏着耳朵。
“叩!叩!叩!”
三聲敲門的輕響,傳入衆人耳內,起初沒有什麼,但當他們想起自己處身之地是駐紮草地上的大帳棚,並非尋常木屋時,這陣敲門聲就成了一個匪夷所思的謎題。
韓特面色一變,挺身站在白天行身前,不容這出錢的大金主分毫有失,嗚雷劍雖未出鞘,但他此刻所給人的感覺,就是絕對地慎重。
“來者何人?”
儘管感覺不到來人的氣勢,帳棚裡諸多將官卻從韓特緊繃的臉色,察覺事情不對,爲了避免給帳棚外的高手忽然一招轟殺,衆人迅速地移躲至韓特身後。也在此時,造成這場騷動的主角才緩緩現身。
沒有散發殺氣,也沒有作着任何威脅性的動作,他僅是掀開門簾,緩步走了進來,向着衆人欠身一禮,慢慢道:“打擾了,諸位,聽說這裡在應徵天位武者是嗎?”
說話同時,衆人看清了他的相貌。個頭不算高,身材也未算壯碩,整體上給人一種瘦小精幹的感覺,黑色眼瞳、黑色短髮,與白晰膚色成了一個讓人印象深刻的對比;面目稱得上清秀,只是動作非常地拘謹,看來就像一個參加應徵、在衆人環視下不知所措的少年。
外貌上沒有危機感,衆人很自然地舒了一口氣,但韓特卻本能地將手移放到劍柄上。無疑自己對這少年感覺不到絲毫警訊,在感應不到他天位力量的同時,也感應不到他有任何強敵的威脅性,可是……
打從第一眼看到他起,自己就有着強烈的作嘔感。不能說是噁心,但很像是初履惡魔島的那一兩個月,血腥殺伐從沒間斷,幾乎是枕着血海睡覺,一清醒過來就給血腥味弄得反胃想吐,不住作嘔,此刻這少年就給自己這樣的感受,更奇怪的是,這人的身上……沒有半點氣味。
韓特悄悄運起天位力量,刻意加強嗅覺,去確認這個事實。沒錯!什麼氣味也沒有,一般人該有的汗味、發味、體味……全都沒有,就只是一種純屬心靈上的血腥味,強烈衝擊自己的第六感。
“睥世七神絕是以空手對敵爲基礎而開發的武技,在全然領悟之前,使用兵器並不能幫到你什麼,反而會減弱七神絕的威力,所以你遇到危機就預備拔劍的這個習慣,最好改一改。”
瞥見韓特按放在劍柄上的手掌,少年淡淡地說了這句話,跟着在韓特驚訝縮手的同時,他開始自我介紹。
“和在座的大多數人一樣,我姓白,是世家的一份子。白起就是我的名字,請多指教。”
這個名字一入耳,包括白天行在內的多數人,僅是茫然不解地互望,怛韓特卻瞬間變了臉色。
白起……是那個白起嗎?在惡魔島傭兵之間口耳相傳、記載於青樓聯盟極機密宗卷裡的那個名字……真的就是那個白起嗎?他的模樣可比自己之前所預估的要年少許多啊!
這個想法應該是沒有錯的,因爲有十多名白天行的“心腹”將領,在聽見他自報姓名後,驚得白了臉色,手裡的宗卷掉落在地,就差沒有瞳孔放大、口吐白沫了。
有些反應快一些的,似乎仍猶豫要繼續呆站着,或是躬身參拜,但在他們有所行動之前,白起已經筆直走到白天行身前。
韓特沒有阻攔,他覺得對方之所以出現在此,應該不是爲了刺殺這種無聊事。
“我只有一個問題,你是真的想奪家主之位嗎?”
簡單明瞭的問題,白天行卻感到應答維艱。論身高,眼前這個小個子不過纔到自己胸口,自己甚至不知道他是什麼人?又憑什麼到這裡來囂張地問話?但隨着那問題一同而來的壓迫感,卻幾乎令自己呼吸困難……
儘管如此,白天行還是回答了。
“不錯!我要成爲白家家主,改革白……”
冷淡打斷白天行的長篇抱負宣告,質問者只是再提出第二個問題。
“有心成爲雷因斯帝皇嗎?”
“是……是這樣沒錯……”
白天行似乎還想說什麼,然而對方卻是一個除了主要答案之外,對一切附加解說都沒興趣的人,在得到答覆後,立刻開始動作。
“稷下城的防禦結界,是魔導公會的最高傑作,主門的防禦力量堪稱大陸第二,但總體來說,遠在中都的城防系統之上,如果照現在這樣子進攻,再花一百年時間也打不下來。”
白起走到議會桌旁,看着桌上的稷下城圍城軍隊的模型,淡淡道:“要真正想破城,必須使用手上的所有資源,把太古魔道兵器、天位高手、攻城人力三方面結合,才能在短期內見效。所以明天的攻擊,使用渾沌火弩爲第一陣,跟着……”
渾然沒管其他人的感受,白起逕自發號施令,開始調派明日的攻城戰。也在此時,白天行才經由手下的告知,約略瞭解這個自稱白家人的怪人,究竟是何方神聖?
而那實在是一個叫人詫異的答案……
“但……這個白起到底是什麼人?是世家的旁系子弟嗎?”
“不……如果沒有弄錯的話,這位應該是前任家主的長公子,現任家主的兄長……”
“什、什麼?我怎麼不知道有這樣一號人物?”
白天行嚇了一大跳,腦裡的極度混亂,令他沒有去注意到,爲何手下會知道這個連自己都未曾聽聞的白家長公子。
仔細回想,似乎是有一點印象。自己幼時曾經聽說,在白無忌這二王子出生之前,雷因斯女王另外生有一名大王子,只是在幼時就不曉得是夭折病故還是怎樣的,沒有長大成人。
可是,前任女王唯一的夫婿,就是第十二代白家家主白軍皇,因爲雷因斯的皇位傳女不傳男,王子沒有繼承權,但卻相反過來可以繼承白字世家,所以這位大王子肯定是備受矚目、非同小可的大人物,即使幼年夭折,其資料也該廣爲人知。
但在白天行向世家長輩打聽時,卻得到這樣的回答:除了白無忌,家主沒有其他的子息。當時莉雅尚未出生,所以這話的意思,就是白軍皇僅有白無忌一個兒子。只是……這不是太奇怪了嗎?雷因斯王廷曾經有一名大王子,而這樣的一個子息卻不爲白家所承認……
不用太花想像力,白天行也能嗅到那藏在層層內幕之後的古怪氣味,可惜當時他年紀太輕,沒有資格去打聽這些東西,等到資格夠了,卻又找不着洞悉內幕的長輩查詢,只好將這件事擱置下來,卻想不到在這戰況激烈的節骨眼,這個早該不存在的“死人”,會活生生地出現在自己面前。
光看外表,恐怕比莉雅女王還年輕,怎樣都不像白無忌的兄長,大概很早就進入停滯期了吧!過早進入停滯期,對修練武功極爲不利,要說他有多高強的武功,實在讓人頗難相信。
(該不會……這人是個騙子吧!又或者是個胡言亂語的瘋子?)
白天行心中閃過這樣的念頭。(缺),確實是很像,這人莫名其妙地跑了進來,問了兩句不相干的話,跟着就自以爲是兵馬大元帥一樣,理所當然地對各將領發號施令,全然不覺得有什麼不對……
這種動作,狂妄已不足以形容,任何正常人都會懷疑,是不是從哪裡跑來了個神經病,在這邊將衆人嚇一跳後,跟着就口吐白沫地痙攣倒地,如果真是這樣,那傻傻地被他唬住的自己,就真的是大笑話了。
白天行出聲欲言,終究是顧慮對方高深莫測,說不定還真有天位力量,不敢造次,剛要設法摸清這人底細,機會便自動送上門來。
“……以上,這就是明天的攻擊策略,希望各位配合,如果沒有異議,現在就解散休息,我要你們明天在戰場上發揮最佳狀態。”
說來也真是氣煞白天行,在他適才分心思考的時候,手下的將官羣已經貼近會議桌,聆聽明日戰局,人人的表情都是十分慎重,之後亦毫不反對地接下自己被分配到的任務,好像渾然忘了這人根本沒有對他們下令的資格。
不過,至少有一個人還記得。雖然懍於白起的出現,但韓特仍未忘記自己的堅持。白起在解說戰局時,反覆提到天位高手要如何配合太古魔道攻擊,製造強大殺傷力,整個講述的過程,雖然沒有向自己這邊看來一眼,但聽那個意思,擺明就是要自己上陣對敵。
“喂!我不知道你在說此汗麼,也懶得知道;倘若是盤算要我上陣幫忙打仗,那就先過來和我把價錢談好,要我無薪出擊……他媽的,你想也不要想啊!”
始終記得這項最高堅持,韓特擺出了極高傲的態度。周圍的將領們,八成以上都是在暗地裡聽命於白無忌的忠誠手下,當然會對這白家大少服從,但自己只是個受僱的傭兵,在真正僱主沒給付加班酬薪之前,沒必要作多餘的事。
更何況,這個叫白起的死矮子,打從見面起就讓自己有不悅的感覺,假如他要幫助白天行,與蘭斯洛敵對,那應該不至於蠢到招惹自己,同時和兩名天位高手正面作戰吧!
韓特出言反對,氣氛一時間緊繃起來,有幾名將領想要出言勸解,但白起已經轉過身來,看着韓特。自他現身此地以後,這是他第一次正眼打量韓特。
“是逐魔獵人的韓特嗎?很榮幸認識閣下……”
在說話的同時,九十度鞠躬地彎身一禮。沒料到對方會突然變得如此彬彬有禮,韓特爲之一呆,正在猶豫是否要彎腰還禮,白起的下半截話已經傳入耳內。“請多指教,然後……永別了!”
沒有發出任何殺氣,當韓特聽聞那最後三字而有所警覺,一記重拳已經結結實實地轟在他小脹上。
速度好快,而那力道亦絕不簡單,轟然一聲爆響,韓特穿破帳棚頂端,遠遠地飛了出去。
夾着一擊退敵的聲威,白起轉過頭,冷冷地說道:“我是一個不喜歡無謂殺戮的人,但是希望各位明白,在白家,反抗領導者指令的人,沒有活下去的必要。”
話聲說完,白起已經不見,除了白天行依稀看出他在使用光電腿的身法,餘人沒有一個能掌握他的行蹤。而白天行此刻的心情自是絕不好受,雖然看起來那個白起似乎是爲了助已而來,但是…………他所謂的領導者究竟是指誰啊?
這羣武功僅有地界級數的將官,沒法掌握白起與韓特的動作,是理所當然的,因爲一眨眼的功夫,他們就已經在數百尺高空上對戰起來。
爲了避免天位戰的威力波及旁人,在給白起一拳轟出帳棚之後,韓特刻意上飛,同時也藉着倒飛,散去那道古怪拳勁。
(好厲害:這就是白家的核融拳嗎?)
那股拳勁着實奇特,自己過去曾經捱過更重的拳頭,但痛楚卻不及此刻,只恨適才挨拳的接觸時間太短,自己未夠時間將這股拳勁分析瞭解,明白敵人的威力所在。
當下韓特不敢怠慢,提運紫電神功,睥世金絕以天位力量發動,運遍全身。他相信白起不會這樣罷休,而對方果然也就沒有令他失望。
(好快!)
雖然仍不及源五郎的九曜極速,但也已經是肉眼難以捕捉的迅捷,當韓特感應到對方氣息時,人已經來到身前,一拳轟發過來。
“還想偷襲嗎?你太小看我的七神絕了!”
沒有像掌絕那樣別創捷徑,七神絕中的腿絕平實得多,但也在速度上提供了相當保障,讓韓特將拳勢卸去三成,剩餘的以金絕氣勁硬接,換取第一時間的反擊機會。
“死矮子!接我一掌!”
由掌絕延伸出的掌刀,斬中對方的肩頭,清脆的骨碎聲響了起來,但同時自己小腹也給敵人一拳轟中,兩股天位巨力迸發,雙方都被震得老遠。
金絕氣勁迅速把敵勁壓下,韓特半空一個筋斗,硬生生止住跌勢,左腳虛空一蹬,朝仍在飛墜中的敵人趕奔過去。
適才一下交手,他發現敵人沒留半分護身勁,全力放在進攻上,因此對拼之下,受的傷也遠較自己爲重。雖然覺得對方傾盡全力而發的一拳,拳力不過爾爾,頗爲奇怪,但韓特仍是把握這個反攻良機,要討回先前的恥辱。
靠得近了,發現白起受的傷比預估中更重,整個肩頭也給掌刀斬開,鮮血飛濺,隱約露出白骨。韓特(缺),隨即面色沉了下來,因爲隨着距離拉近,他發現白起肩頭血肉蠕動,以血筋串連,跟着快速地癒合過來。
(白字世家的乙太不滅體!)
韓特暗吃一驚。早該想到了,白無忌不修武藝,那世上最精通白家絕學的高手,除了得到白家六藝秘笈的魏素勇,不就正是眼前這名白老大嗎?看他的癒合速度甚至還快過蘭斯洛,可以想見功力的高明,跟這種具有無限回覆力的敵人對戰,就必須趕在他完全回覆之前,先將他斬至不成人形。
一念及此,韓特加速飛馳,但在他預備發出蓄勁已久的一發掌刀之前,某種警訊問過他心頭。
(照他的復原速度,如果在受傷同時就催運不滅體,現在早該回復,那爲何他要給我這個機會……他想要誘我作什麼?)
想到這一點,韓特登時把動作放慢,不敢過份貪功。白起眼中流露一絲欣賞之情,口中則輕輕吐出一句話。
“核融拳……爆吧!”
有所警覺,卻已經太遲,韓特小腹劇痛,好像給一枚渾沌火弩在肚腹間爆破的痛楚,猛烈衝上腦門。爆發的勁道竟是由內向外,這種奇特的傷害方式,令護身金絕效果減半,亦在大口鮮血噴發出去的瞬間,他明白了白家核融拳發勁的奧秘所在:蓄勁於敵人體內,伺機爆發。
大意確實如此,但細節卻不像韓特想的那樣簡單。白家先人一直懷有稱霸天下的企圖,所以在創設武學時,不斷鑽研典籍中各項強力武學。他們發現,除了魔族至寶天魔功之外,最具有破壞性的發勁,莫過於龍族神功,每一記都帶有爆破毀物的力量,比什麼冰凍、焚化更具殺傷力。
但這種爆破效果卻屬龍族秘傳,典籍中沒有記載,白家在多次試圖偷盜龍族武學秘籍失敗後,終於在第七任當家主白末日手裡,研究出了造成類似效果的方法。利用壓元功的特性,將一擊發出的氣勁分爲陰陽兩段,前段陰勁注入敵人體內,由後段陽勁引發,藉由陰陽兩勁的互拼,產生爆炸力。
這種設計的爆炸力,比龍族神功小得多,但因爲陰陽兩勁在互拼的同時,也有互吸的妙用,當使用者修練至相當程度,便可以藉由這些細微變化,控制爆破的時間、方向,使得核融拳成爲一門難防的絕學。
此刻,韓特就徹底嚐到這項苦果,在覈融拳勁的爆發下立即受了內傷。然而,敵人的攻勢卻未就此停止,趁着他氣血大亂,睥世金絕出現破綻的剎那,白起閃電出拳,密集轟在韓特胸腹之間。
核融拳的機槍連環勢,短短接觸瞬間,百多拳一次轟發出去,將正自爆炸的拳威更進一步地打進肺腑深處,形成更進一步的破壞。
白家武學多半是從太古魔道的研究得到啓發,韓特現在完全可以領悟這一句話的意義,因爲自己就覺得好像有數枚渾沌火弩在體內引爆,將五臟六腑轟得一塌糊塗,黑色瘀血止不住地從口鼻噴發出來。
趁勝追擊,白起更不饒人,機槍勢連發,要在韓特重組金絕之前,將他徹底攻潰。戰局一面倒地進行,失了先機、只能捱打的韓特,一時間也不知身中多少拳擊。
只是,時間一拉長,七神絕的威力顯露出來,白起不由得暗暗心驚。白家六藝中並無強橫內功,而得到了紫電神功的輔助,睥世金絕號稱當今大陸第一護身硬功的優勢,更是表露無遺。捱了千多記拳擊,韓特的內傷不住加劇,但護身氣勁卻絲毫沒有潰散的跡象,將重要穴位護住,令韓特保有作戰能力。
到了後來,摻雜電勁的金絕剛勁,隱約在反震白起的拳力,勢道更逐漸增強,顯然睥世金絕已慢慢地適應了核融拳的爆發勁道,正憑着本身的內力強勢,將這些異勁壓下,而韓特雖然一直在捱打,但呼吸漸漸日復平穩,只待回氣過來,就要反攻。
若在這種情形下被韓特反攻,白起定然要吃上大虧,因此趁着還佔上風,核融拳中更強的導彈勢,驟然轟出,將所有潛勁一次引爆。在這奇招的傷害下,韓特就像是一串給點着的鞭炮,身體各處連連爆響,慘被炸上半空。
(唔!江山代有才人出,末日祖先的核融拳,如今已經不能當作雄霸天下的底牌資本了……)
給敵人的熱血灑在面上,白起無動於衷,運氣回覆給電得微麻的手臂,心內着實有着感嘆。白家六藝神功隱世數百年,固然少了被人看穿奧秘的危險,但也缺乏與新世代絕學交鋒、改進的機會,適才一輪交手,自己利用韓特的大意,營造出一個讓他還不出手的捱打局面,千多記拳擊之後,雖然將他創傷,卻仍無法把他殺敗,純以武學而論,核融拳已是不如七神絕了……
(而這一點……妹夫你已經看見了吧……)
單憑天心探測,自起已知道在自己的下方,蘭斯洛和小草已經到了象牙白塔的高處,正在注意這場戰鬥,蘭斯洛更是全神貫注,要把這不久後將和自己對戰的大舅子看得清楚,找出所有的破綻。
雖說距離遙遠,但是一直用天心思識在留意這場戰鬥的蘭斯洛,已該把核融拳的奧秘掌握,再打下去,蘭斯洛將白家神功理解得更多,想出破解之法,對白起來說,可不是一件好事。
這一點,在雲端回氣完畢,強行壓下所有傷勢,殺氣騰騰地再度現身的韓特,自然也是非常明白的。
飄在高空,白起感應得到身後韓特的殺意,剛剛被打得悽慘落魄,已讓他怒不可抑,認真地要大開殺戒;下方蘭斯洛也躍躍欲試,大概是洞悉了韓特的狀態後,要把握這難得機會,與敵人聯手,先剪除更強力的敵人。
(既已註定要死戰,就不管什麼規矩或原則,用每一分機會去毀滅敵人,這種作戰態度……唔,妹夫,我開始欣賞你了啊!)
將所有敵人的心態全數掌握,白起知道自己只有短暫的時間,若十招內不能把戰局結束,立刻就要面對兩名天位高手的搏命夾擊。
“我只給你一個機會,接我十招……”背對着韓特,白起淡淡道:“若你接不下來,在白天行攻破稷下之前,你就聽命於我,隨我辦事……要是你拒絕這項提案,現在就享受你生命中最後的幾口空氣吧:”
冷淡語氣裡,似有着無比的狂傲與信心,白起就全然沒有想到自己敗陣的可能,以那凜然威勢壓迫着敵人。
“十招?就憑你這死矮子嗎?”韓特的回答簡單之至,紫電功加七神絕,勢道狠惡之至地奔殺過來。
“矮鬼,核融拳確實是很強,但卻還不及我的七神絕,如果你沒有別的絕招墊底,十招之內,我就把你轟得不成人形!”
戰意如宏,純以氣勢而論,韓特所言並非沒可能,而對着這份猛烈攻勢,白起冷淡道:“你想看新招嗎?那就瞪大眼睛好好看吧……”
兩人在一輪交手後,俱已置身於雲上,當白起話聲一落,韓特就忽然失去了他的蹤影,緊跟着,腳下雲朵化作碧波千頃,像是怒濤狂涌一樣地急旋起來。
韓特大吃一驚,雖然說是雲海,可是此刻飛濺在自己面上的水珠,是如此的真實,甚至還帶有海的鹹味,整個人置身於一片汪洋大海中,險惡浪頭自四面八方疊崩而至。
(幻覺嗎?不像啊……)
日前與妮兒交手,也曾在稷下城頭中過幻術,那時的感覺就與眼下類似,難道這片逼真得嚇人的狂濤汪洋,也是虛幻的把戲?
不管是不是,一時間是沒有破它的能力了。韓特抱元守一,在運功全身的同時,也將警戒心提到最高。這片海洋給他很不安全的感覺,彷彿有成千上萬的兇惡獸類潛藏其中,等待噬咬敵人血肉。
被人虎視耽耽的感覺絕不好受,韓特迫出天位力量,希望將這些浪頭驅退,無奈卻徒勞無功,迫離體外的力量盡數被無窮浪濤所吞噬,全然發揮不了作用。渾身已經淋得溼透,當最高的一個浪頭,如同海嘯直擊般迎面而來,韓特感應到了他敵人的氣息,內力一提,飛身搶上,發出了他蓄勢已久的一記重擊。
(但……這種感覺是……)
當韓特重掌轟中波浪,一股熟悉的感覺,驚得他魂飛魄散,在波浪之後,他看到了一雙極爲古怪的眼瞳:左眼金黃,右眼紫紅……
這是他最後的印象了……
“好個大舅子,還真是不能小看你啊……”
蘭斯洛將已經出鞘的風華刀收了回去,心中有着驚異,韓特的氣息已經消失,最合理的解釋就是被擊得失去意識,昏了過去。
與韓特交手數次,他的修爲深淺,蘭斯洛大概知曉。平手相搏,勝算不過五五波上下,雖然蘭斯洛有自信,到了最後絕對可以戰勝韓特,但勝負卻非五千招內所能分曉。
而剛纔……一招嗎?最多不會超過兩招,韓特已經被轟下,悽慘落敗,這是自己絕對作不到的事。不過,整個戰鬥過程太短,又受到干擾,無法清晰感應,唯一肯定的,就是從頭到尾,白起使用的力量都未超過小天位。
彼此都是小天位,沒可能有這樣懸殊的勝負差距,比較可能的解釋,應該是韓特在戰鬥中中了某些幻術,在心神失守下,無法運功抵禦,這纔會一招敗戰。既然知道對方有這一手,自己就得在這方面多加留意了。
(核融拳確實是厲害,不過既然我已經知道奧秘,下一次就是我的鴻翼刀斬破他的拳了……)
對自己的武功有信心,蘭斯洛繼續向妻子查詢適才被打斷的話題,去了解一段隱藏三百年的白家歷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