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人們常說好死不如賴活着,但是我總覺得人活着不能僅僅爲了自己。”
“記得莫大哥說過,每個人都希望明天會更好,所以很多人都在努力,努力的活着,努力的生活着,就像咱們這些爲了信仰聚集在一起十幾年未曾動搖的人,不就是爲了有朝一日實現咱們當初許下的誓言麼?”
“雖然龍虎宗大肆渲染信道教者可以永生……但是人要是真活個上千年又有什麼意思?生命不就是因爲短暫才更加彌足珍貴麼?”
“這些年,看着一個個同伴死在自己的眼前,我就想過等我死的時候是什麼樣子?被人亂刀砍死還是萬箭穿心?還有很多種奇怪的想法,可是唯獨沒有想到過壽終正寢。”
“每個人都難逃一死,能在年輕的時候遇到一幫子生死相托的弟兄,能在中年的時候過一段安穩的生活,能死後讓弟兄們活的更好,我覺得已經很好了。”
“我知道將來會面對各種困難,卻還在這樣的時刻選擇死……你們說……我……算不算一個懦夫?”說到這裡的鄭強成停頓了一下,臉上露出了一絲自嘲的笑容,“這個世上有很多比死還要可怕的事情,比如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你們說話啊……”看着沉默的衆人,鄭強成呵呵一笑,然後目光從衆人的臉上仔細的看過。
“我去拿杯酒。”劍十三看着鄭強成的臉上露出的笑容,然後默默的轉身向一旁的桌前走去。
“大娘……”看着劍十三的背影鄭強成看着一直低着頭的孫大娘喊了一句,“我是懦夫麼?”
輕聲嗯了一聲,擡起頭的孫大娘看着鄭強成,一臉認真的說道,“你不是懦夫。”
聽到孫大娘的話,鄭強成臉上露出了一絲愉悅的神情,隨後低下頭沉思了片刻的他伸手在懷裡摸索了一下,片刻後鄭強成掏出了一個錦囊,“這是前些日子儀哥給我的酒錢,我留着也沒什麼用,大娘你有空的話幫我轉交給東區賢明街二十七號店鋪後面那兩間土房裡的女人。”
“還請大娘替我傳句話給那個女人,讓她不要等我了。”看着默默接過錦囊的孫大娘,鄭強成繼續說道,“這些銀子夠她花一輩子了,沒必要再穿縫補的衣服,沒必要爲了省幾個錢就去洗衣鋪洗衣,可以的話讓她帶着孩子離開離火城,畢竟當初帶着她來到這個城池裡的男人已經永遠的離開了這個地方。”
“這些話我會一字不差的轉告。”孫大娘說着緊緊的握住了錦囊,“我還會告訴孩子他有一個很了不起的阿爹。”
“孩子還小,不懂這些的。”鄭強成說着苦笑了一下,看着拿着酒壺酒杯的劍十三,鄭強成上前拿過了酒壺,“這些年謝謝大夥的照顧,我就不和大夥碰杯了。”
說完後,鄭強成揚起脖子對着酒壺喝了起來。
酒入愁腸化作了眼睛的溼潤。
“各位保重。”猛着喝了幾口烈酒的鄭強成擦了擦嘴角的酒水,接着說出了最後一句話,“如果真的有來世的話,咱們繼續做兄弟。”
說完這話,拿着酒壺的鄭強成對着幾個人揮了揮手,臉上露出了一個笑容,然後就轉身向杜臨樓走去,沒有遲疑,沒有回頭。
鄭強成的背影並不高大,甚至有些單薄,已經中年的他這個時候並未因爲即將面臨死亡而流露出絲毫的懼怕神色——哪怕有遺憾,一邊喝酒一邊看着外面明媚陽光的他想起了很多往事,慢慢的嘴角浮出了一絲笑容。
有些人,就這樣,一步步,走向孤單,走向絕望,走向荒蕪。
看着來到自己跟前的鄭強成,杜臨樓的目光在鄭強成的手上的酒壺停留了一眼,什麼都沒說的他轉過身子向前走去。
“我出去一趟。”看着杜臨樓帶着鄭強成離開,孫大娘這個時候想起了什麼,於是繼續說道,“十三你先帶着大夥回錦繡,我去一趟剛纔鄭強成說的地方。”說到這裡孫大娘臉上露出了一絲堅定,“鄭強成的妻兒咱們如果都保護不了,咱們將來有何面目去見九泉之下的鄭強成。”
聽到孫大娘的話,嚴守成和劍十三等人點了點頭,開始離開。
“大娘,發生了什麼事?”就在孫大娘就要帶着暖暖將要離開的時候,莫逍這個時候圍了過來。
“沒什麼。”看着臉上神情明顯帶着疑問的莫逍,孫大娘回了一句。
“杜臨樓似乎發現了你們的秘密?”看着似乎不想多說什麼的孫大娘,莫逍試探着問了一句。
“莫大殿下是不是關心的事太多了?”看着莫逍,孫大娘皺了一下眉頭說道。
“大娘,咱們現在雖然不是朋友但是卻是盟友的關係,一損俱損一榮俱榮,我剛纔問你話並沒有別的意思。”聽到孫大娘的回答,杜臨樓皺了一下眉頭。
“莫大殿下還是先想想如何對付郭世豪。”看着莫逍,孫大娘說着向前走了兩步,邊走邊說道,“暗香小隊許諾給大殿下的事情就算拼了命也會做到,接下來就看大殿下怎麼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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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子一言,駟馬難追。”看着孫大娘的背影,莫逍低聲回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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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莫逍的話的孫大娘並未回頭再說什麼,而是繼續帶着暖暖向前走去。
看着孫大娘和暖暖走出大廳,呆立了片刻的莫逍隨後轉頭看向了蘇沐,蘇沐此刻正在和木恨玉聊些什麼,見莫逍望過來,讀懂莫逍眼神裡含意的蘇沐給木恨玉打了一聲招呼就向莫逍走了過去。
“部落部族那邊情況怎麼樣?”莫逍說這話的時候並未看蘇沐,而是擡步向大廳外走去。
“一切都在有條不絮的進行着。”獨眼看着身邊的人羣,蘇沐小聲的回答。
“進度加快一點,爭取在最短的時間內掌控整個部落部族。”說到這裡的莫逍停頓了一下,然後扭頭看了一眼一旁的蘇沐,“我總感覺屬於咱們的時間不多了。”
“大殿下放心,我會盡力的。”蘇沐重重的點了點頭說道,說完後他扭頭看了身後一眼,木恨玉這個時候走到了大廳的門口,似乎也要離開。
“瑤族已經答應幫我創造一個機會,想必等部落部族族長大會的時候就能完成計劃。”
“好。”輕聲說了這個字後,莫逍忽然頓住了腳步,然後望向了天邊,天邊的白雲這個時候隨微風慢慢的飄蕩着,看着那些毫無規則的白雲,莫逍的眉頭不知覺的一皺,因爲他感覺到了一絲熟悉的氣息——微風南刮,而天上的白雲正在慢慢的向離火城的北方飄,這是一件極其怪異的事情。
“看來要出事了。”看着不仔細看根本發現不了詭異之處的白雲,莫逍有些喃喃的說了一句。
隨波逐流,落葉歸根,這些本就是尋常之事,但是莫逍知道以詭異聞名的靈秀山總是喜歡做一些匪夷所思的事情,這是呼倫青寒還是那些呆在靈秀山的老人們在傳遞什麼消息麼?
不止莫逍注意到了天空的異象,離火城內還有三個人此刻正在擡頭望着天上的白雲。
木恨玉看着天上的白雲,眉頭微蹙了一下的她低頭默算了一下什麼,然後有些心神不寧起來。
擅長占星術的她看不透眼前這些白雲代表的涵義,不過木恨玉知道這一定是有高人向藉此傳遞什麼消息。
到底發生了什麼?起了好奇心的木恨玉這個時候忽然想起蘇秦來,可是默算了一下蘇秦接下來會發生什麼命運的她忽然發現蘇秦的命運軌跡竟然模糊到自己看不清的地步。
輕嘆了一聲,木恨玉低頭向院中走去。
陸府後院的一個草棚間。
黑袍老者正在手拿鋤頭打着盹。
遠處傳來了一聲不知名的鳥叫。
聽到鳥叫聲的黑袍老者睜開了眼,然後看到一隻巴掌大尾巴卻極長的黑色尖嘴飛鳥飛向了自己。
飛鳥落在了老人的肩膀上,然後在老人的衣服輕啄了幾下,然後張嘴吐出了一個紙團,看着飛鳥嘴裡的紙團,黑袍老者咧嘴笑了一下,露出滿嘴黃牙,伸手拿過紙團的他接着拍了拍飛鳥的頭,飛鳥鳴叫了兩聲,然後撲棱着翅膀消失在天際。
看着飛鳥消失的方向,黑袍老者發現了逆風而行的白雲。
不過黑袍老者並未在白雲上過多的停留,靜默着看了看腳下泥土的他隨後把鋤頭放在一旁,打開了紙團。
紙團上只寫了一句話。
“尊者,黃泉神刀在一個名叫蘇秦的少年手上。”
離火城皇宮內。
在大雄寶殿的後面,有一個道觀。
道觀方圓不過二十丈。
此刻道觀內空無一人,道門緊閉。
可是就在天上的白雲在道觀上面飄過的時候,道觀大堂緊閉的房門有了一絲鬆動——不知道是不是微風的緣故,道觀的木門似乎在輕微的顫抖着。
隨後一道無形的金色真氣沖天而出,直射天空的白雲。
金色真氣落在白雲上的剎那,白雲忽然煙消雲散,像是從未出現過一般。
“看來靈秀山的人也不甘寂寞了。”一句註定不會有人聽到的話在道觀內緩緩的傳了出來。